夏弥迈着轻快的脚步穿过昏暗的楼道,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她回到小区时天空是温暖的橘红色,夕阳将人和树的影子都拉得老长。小区的居民大部分都回来了,家家户户都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铺满了她走过的每一层过道。
“我回来啦!”用钥匙打开门后,夏弥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声说。
一如既往的,只有阳光和冰冷的灶台迎接她——她该做饭了。
本来作为一条活在人堆里的龙她其实是不需要吃饭的。然而隔壁的老太太——在她刚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决心隐瞒自己耶梦加得的身份,伪装成夏弥活下去的最初几年,正好是她年纪尚小又没有监护人,而老太太的孙子远在外地正是一腔慈爱之心无处使的时候,天天跑来给她做饭,一天三餐从不拉下——给她养成了吃饭的习惯。不过后来老太太自己的孙子回来工作了,来夏弥家也就少了,有时候夏弥也就懒得吃饭,还省了饭钱。
到现在,如果不是特别开心的时候,夏弥一般不自己做饭的。
但是今天不一样。夏弥想,继续哼着那支欢快的曲调,给自己炒了三菜一汤。分量都不大,正好够夏弥一个人吃完。
“我开动了。”夏弥举着筷子说,眼里不住巡视。先选哪盘菜好呢?
她高高兴兴选了辣子鸡丁,深觉自己的手艺还没有退步,真叫一个咸香鲜辣,很是开胃。
和其他人吵吵闹闹的饭桌比起来,夏弥这个小房间太/安静了。夏弥听见楼下有一户妈妈在训斥哥哥,因为鸡腿一人一个,但熊孩子把妹妹的那份给抢了。妹妹哭得伤心,哥哥咬着鸡腿不愿意松开,妈妈气得拍桌。后来爸爸回来了,显而易见的疲惫,然而妈妈哄着两个哭闹的孩子根本腾不出手。小孩子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妹妹扑到爸爸怀里就开始告状,哥哥不太服气,又知道自己理亏,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爸爸力气大,一手抱一个搂在怀里,一边听一边煞有介事的点头……
人类的家庭是这样的么?夏弥咬着筷子想,出了神。她忽然很想去看看哥哥,看她那个傻乎乎,被自己关在尼伯龙根的哥哥。她要去卡塞尔了,可能很久都没办法回来,也应该去看一看哥哥。夏弥对自己说,很快说服了自己,收拾行李就去了北京。
在进地铁之前,夏弥去了一趟好又多的薯片专卖区。乐事薯片的原味薯片味道一直都很好,黄瓜味的爽口,出了的青柠新口味也拿一包试试,她自己比较喜欢意大利红烩口味和德克萨斯烧烤口味。最后夏弥离开时拎着两个大塑料袋,一袋是各种口味的薯片,另一袋则是各种饮料虾条poky棒,哦,还有两桶爆米花。夏弥十分确信今晚就能用上。
她刷卡上了地铁的末班车,沿着地铁一路路坐过去,直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期间不少男孩子上来搭讪,可是夏弥一个都没有理会。当然啦,她为什么要理会这些随随便便就上来搭讪的人?不过路师兄除外。毕竟,路明非师兄会请她吃好吃的披萨嘛,而且还是卡塞尔少见的“S”级。
最重要的是,路师兄居然还记得她。夏弥望着黑漆漆的窗外,漫不经心地想。
她从卡塞尔那抢来的资料里没有路明非的过往,倒是找到了楚子航的。她自己的一些事情也在那份资料里,不过已经被她处理掉了。在进入卡塞尔,拿到康斯坦丁的龙骨前,她不能有任何纰漏。路明非是个意外,一个意料之外的纰漏,也许她应该试着抹除他?夏弥想着,不太确定路明非会不会和楚子航说。
希望他没有那么多嘴……毕竟只是一个几年不见的仕兰中学的同学而已,就算这个同学是当年的校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夏弥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抹除了所有人对她的记忆,路明非却还能记得她。
还有楚子航。她和他似乎特别有缘,从幼儿园到小学他们都是同学。不一定同班,但至少是同校。到了中学好不容易分开了,不到几个月她又发现楚子航突然被打上了奥丁的烙印。那可是奥丁诶,普通人类或者普通龙类根本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好么,就算是她这个龙王,也才只见过一次而已。
当年“诸神黄昏”里她见过他一次——被她哥哥芬里厄吞入腹中时。那时这位威名赫赫的神王已经被他们的父亲黑王打得伤痕累累,可即使是这样,奥丁想杀死她也是轻而易举。只要一次挥枪就足够了,只要挥动他那柄无法回避的冈格尼尔。
她知道父亲让她来做什么,一直都知道,只是直面这一天时还是忍不住颤抖。神王的威压真是可怕啊……真的能成功么?她恐惧起来,但是,她不能违背父亲。
“哥哥!吃了他!”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太过紧张被拉得尖利,怪异,可是哥哥还是认出来了,并且一如既往的回应了她,听从她——他们从来都是这样。妹妹就是哥哥的大脑,他只需要相信你。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她有些恍惚,抱住芬里厄满是鲜血的头颅。那些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已经饱吸鲜血的土地再也容不下一滴血液,迅速的积聚成了一摊血泊。
“姐姐,不要哭呀……我做到了,你笑一笑,笑一笑……”芬里厄伸出舌头舔去她的泪水,含糊不清的说,像只讨要奖励的小狗。
她大哭起来,芬里厄被吓到了,根本来不及舔去那些泪水,结结巴巴的道歉。
“对,对不起,姐姐你怎么了……我错了,你,你不要哭啊……”芬里厄那个脑子根本不明白她为什么哭。他只是觉得妹妹哭了就是他做得不够好,因为他太笨了,做什么都做不好。
她哭得太厉害,泪水把芬里厄面骨上的血都冲干净了,越发显得那双眼睛可怜。
夏弥发着抖问他:“哥哥你痛不痛啊。”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不痛的不痛的。”芬里厄傻笑起来,看见妹妹不哭了他就很开心。
“你夸夸我吧,你夸夸我我就不痛了。”芬里厄偷偷的瞧她,有点羞涩的样子。
“哥哥真棒!”她毫不犹豫地夸起了芬里厄,然而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哥哥你很厉害,你比我要厉害……所以……所以我没有你会死掉的,我很弱的哥哥……不要死啊……”
太多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可是那不详的异状还是那样鲜明——芬里厄的身体正在从尾部开始,一点点枯萎。血肉凋散,只剩古铜色的枯骨。
“有办法的……还有办法……”她喃喃着,带着芬里厄摇摇晃晃的飞离了战场。这本是个不可完成的任务,因为芬里厄实在是比她大太多了。然而随着那仿佛诅咒般的枯萎扩散,芬里厄越来越轻。她向世界之树飞去,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谁还可以信任,可以帮她。
他们的父亲创造芬里厄时只是为了铸造一柄刺杀奥丁的刀刃而已。所以芬里厄的血统比她纯粹,言灵远超于她。所以兄妹里她总是被忽视的那一个,父亲总是关心芬里厄的力量成长得怎么样了……但是她一点也不羡慕。
因为哥哥是兵器啊!是世界的“命运”中,注定在“诸神黄昏”那一日杀死奥丁的兵器!父亲不会去保养兵器的。如果一把刀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为什么还要关心这把刀的保养呢?
她不敢违背父亲,她只能去找那一位。
列车到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走了下来,约过编号“00”的石碑,走向更深的黑暗。
她沿着列车轨道走到了尽头,漆黑的龙在那里沉睡,半身血肉半身枯骨。她飞到树下时枯萎已经蔓延了一半,所以只保住了芬里厄的前半身。这伤势源于弑神的诅咒,是奥丁不甘愿被杀死的怨恨。
“你来的还算及时。再晚一些,我也救不了芬里厄……只是,这个伤会一直伴随着他,哪怕茧化,哪怕一次次重生也无法摆脱它。”
夏弥轻轻地走过去,抱住芬里厄的吻部,亲昵的蹭了一下,像是女孩亲吻猫咪的鼻尖。
“哥哥,我来陪你玩啦。”夏弥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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