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姝才说到这里, 周太太就快晕过去了“怎么能去玩这种东西啊你看, 你看, 惹出事来了吧这可怎么办呢”她也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想的, 这个木人长得多诡异啊,难道拿在手里不害怕吗
周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时一群人兴致勃勃的只觉得有趣, 还是到后来发觉这东西丢不掉,才觉得这副模样越看越诡异, 越看越骇人了。
邵景行低声说“也不一定就不是人为的”如果有人跟踪周姝, 要把这东西捡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周姝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可是后来我又丢了一次”
小木人第二次回来, 周姝就非常害怕了。她甚至想过干脆把这东西烧掉,但最后还是没敢,而是选择了把它丢到郊外去。
所以在期末考试之后, 放假之前,周姝和左青青一起去了一趟香山, 把这个木偶丢进了山谷。
“难怪你这次考试”周太太不自觉地说了一句。周姝的学习一向不错,可是上了大学之后第一年末却考得很不成样子,好几门功课都是低空飞过,她还以为女儿是在学校玩疯了或者是交了男朋友, 正想着等她过完生日好好跟她谈谈, 原来却是为了这件事。
想想,周太太又心疼了“你怎么早不告诉爸爸妈妈”那些日子得多提心吊胆啊。
周姝哭着说“丢到香山之后,它一直没回来, 我还以为”以为终于就此摆脱了这个东西, 原先总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谁知道, 这东西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还出现在她的生日蛋糕里。
周太太看向丈夫“会不会是有人”其实她有点怀疑左青青。要说这东西丢到山谷里,那只有左青青才有可能把它捡回来。而且今天的生日宴会左青青也来了,她也许有机会
周青山微微摇了摇头。
周太太能想到的事,他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刚才他在外头就仔细查过了。
木偶是藏在蛋糕里的,周青山当然首先就奔后厨去了。这个蛋糕是糕点师今天一早过来,在别墅里现场制作的。一应原料都是周家,而蛋糕则只由糕点师本人经手,还专门给了他一个独立隔间。
糕点师当然不肯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对蛋糕看管得十分精心,他可以证明没有第二个人碰过蛋糕,更不用说左青青了她根本就没进过厨房。
至于糕点师自己,他也不可能知道周姝把木偶丢进了香山山谷,所以当然也没有嫌疑。
自然,以周青山这样的商场老狐狸,也疑心过会不会是左青青跟糕点师合伙搞鬼。但这个糕点师是他们自家饭店里做了好几年的老员工,近来也没有半点异样;而左青青,以周青山老到的眼光观察,她也像是真的吓坏了。
如果被个小丫头骗过去,那周青山也只能认栽了。至少目前,他还是相信这两人并没有嫌疑的。
但是,如果这两人没有嫌疑,那这件事情就麻烦大了。
“真,真有樟柳神吗”周太太战战兢兢地看着丈夫。她知道丈夫对这些神神道道的故事听得多。以前她总觉得这不过是民间传说,甚至有些根本就是卖家或掮客编出来唬人的,就为了给自己手里的东西找个噱头,好卖高价罢了。
但是现在,她真的有点害怕起来。
周青山皱紧眉头,还没说话,邵景行已经低声说“并没有鬼。”
是的,没有鬼。这个是霍青给他讲过的。尽管中国的鬼文化自来盛行,但霍青告诉过他,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鬼的形式或者不如说鬼故事的形式大约有如下几种第一种,就是熟人鬼。
这种故事多半讲的是死者托梦,或者人死后又在某某处见面。据霍青说,这一类基本可以归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白了,就是自己心里想出来的。
第二种,则是生人鬼。这一类最常见的就是吊死鬼或溺死鬼寻替身;再有就是鬼入梦中求助,可能还要来个以身相报什么的。
这类故事,前者只是被山海之力侵蚀而变异的某种精怪,后者,多半是发春梦了。
邵景行当时也问过,有些故事讲梦见某鬼,然后某鬼说出生前事,比如在哪里埋了金银财宝之类,此人去寻,则一寻即中。这种又怎么解释呢
霍青淡淡回答,如是真的,则此人应该是有了占卜类的异能,这些东西不是鬼告诉他的,而是先知的一种,称为梦兆。如是假的好吧,其实这无数的鬼故事里,大概顶多能有千分之一是真的,其余的不是自己脑补,就是专门编出来骗人的。
鬼既然是不存在的,那么樟柳神所谓的“摄夭亡幼儿之魂魄”拘在木偶里炼化,自然也就是胡说八道了。其实想想就知道,一个横死的尚未成年的小孩子,对身边发生过的事尚且懵懵懂懂呢,又如何能预知前事生前都未觉醒异能,死后反而可以了如果摄魂者能把别人的魂魄炼出预知异能来,何不自己修炼呢
“人死如灯灭。”邵景行不能说出山海世界、异能觉醒的事情,只能从破除迷信方面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魂魄,周小姐你们所谓的招魂仪式也都是杜撰”啊,幸好从霍青那里知道这个撰字怎么读了。
“所以说,这个小木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樟柳神,又怎么会存在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情况呢”霍青说过,那些所谓拥有樟柳神的人,要么就是装神弄鬼,要么本身有一点预知的异能,借樟柳神之口来显示。反正说随便找块木头就能变成神,那绝不可能就算是被山海之力侵蚀的变异木头,也不可能
邵景行是百分之百信任霍青的,所以说起结论来也特别笃定,看在周青山一家人眼里就是十分自信的样子,心里莫名地也安稳了些。
周姝的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一点儿,擦了擦眼泪小声说“那为什么这个木人总是会回来我当时把它扔下山谷,那里很深,不大可能捡回来的。”因为是她自己扔的,知道要捡回来的难度,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往人为上想,因此才被吓得最厉害
邵景行看看那个木人。别的他不知道,这种扔掉了还会自己回来的情况,他倒是知道一种
“那什么,能给我看看这个木偶吗”
周青山立刻就把小木人递了过去。周太太更是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邵景行把木偶接到手里,终于有了一丝隐约的感觉他手腕上那滴青蚨血已经使用过好几次,残余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只有跟木偶接触的时候,才会生出感应。
不过这一丝就已经足够了,邵景行把木人用纸巾擦得干干净净,然后翻来覆去地找了半天,终于在木偶背后找到了一滴青蚨血。
这块木瘿瘤本身有一条裂缝,雕成木人之后位置在背后,周姝觉得并不妨碍就没有管,而这滴青蚨血就滴在这裂缝里。裂缝很窄,里头还有些没清除干净的灰尘,如果不是邵景行有一丝感应,随便怎么检查都很难发现这滴血的。
不过,青蚨血是要母子血同用才会起作用的,这木偶之所以扔不掉,不是因为它盯上了周姝,而是因为周姝手里一定还有一件滴上了青蚨血的东西。
“什么血”周太太听得迷迷糊糊,推了推女儿,“快把你的东西都检查一下。”
邵景行补充“既然在学校和家里都出现过,那就是有一件东西,周小姐你无论在学校还是家里都带着。”
这样就缩小了范围,周姝把一堆随身的东西都翻出来疯狂检查,但最后还是靠邵景行那点儿极其微薄的感应,发现了一个香薰球。
这个香薰球是周姝十五岁时候周青山送她的生日礼物,正经是唐代的古物,制作精巧,无论怎么滚动,香料都不会泄漏出来。而且上头的缠枝莲花图案,也是周姝非常喜欢的,得了就爱不释手。
后来上了高三,那段时间压力大,周姝有点儿失眠,就干脆配了助眠的香药放在这个香薰里,晚上就搁在枕头边上。考上大学之后虽然没有压力了,习惯却也养成,因此还是随身带着这个银香薰。这东西只有杏子大小,也不占什么地方,很方便携带,还能做个装饰物呢。
邵景行把银香薰里的香料倒出来,在一堆玫瑰花苞里发现了一个极小的脱脂棉球,棉球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的,看起来很不起眼。
女孩子都喜欢这种小装饰,哪怕不知道这是古董,周姝班上的女生们也都很感兴趣,有好几个人都曾经把玩过,周姝一时根本想不出来究竟会是谁做了手脚,只是盯着这个棉球“就,就是这个”
邵景行拿起来看了看“就是它了。”从这血迹的颜色看来,大概再用几次也会褪净颜色,那时候就没用了。
“小邵,这个,这个什么血,真的是它”周太太有些无法相信。银香薰里出现这种东西,那显然是有人在针对周姝了。但两滴血,就能让木人自己回来
“这个试试就行。”周青山沉着脸叫来助理,让他拿着这个棉球去了他们在附近的另一处房产,其余人则在这里盯着小木人。
一圈人围坐在沙发上,中间茶几上搁个寸把长的小木头人,场面其实有些好笑又很多无聊。有半个多小时木人毫无动静,盯得众人都想打呵欠了,却听周太太忽然说“有蚊子”她是疤痕体质,如果被蚊子咬到很容易留下疤痕,所以特别警惕这种昆虫。
周青山也盯得眼睛都有些酸了,强忍着不打呵欠“喷点驱蚊水。”
“不是蚊子。”在周太太说话之前,邵景行已经听见了,是一种细微的,仿佛昆虫振翅般的嗡嗡声,正是从茶几上的木人那里传来的。
搜神记里说,以青蚨母子血各涂钱八十一文,或先用母钱,或先用子钱,皆复飞归。
当时看这资料的时候,邵景行还在想是怎么个飞法,会不会是铜钱真长出青蚨翅膀来。现在他知道了,所谓的“飞”,大概就是指的这种振翅声了。
“那什么响”周青山还没有听见这声音。但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茶几上的小木人轻轻一晃,忽然消失了。
一群人都围着呢,就这么一晃神找蚊子的工夫,再转回眼来木人已经不见了。
“哪,哪去了”周姝吃惊地说。真飞了吗
“飞了。”只有邵景行从头到尾看见了。小木人就是晃动一下,然后嗖地就不见了。以他现在的视力,都没看清是怎么不见的,可见这个“飞”,指的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飞。
虽然刚才邵景行讲了青蚨血的效用,可是大家心里也是半信半疑的,毕竟搜神记就是本小说,谁也没亲眼见过。可现在这不用说了,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绝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了
周青山怔了五分钟,才想起打电话给助理。助理是他的心腹,但心里其实也不大相信,接了老板的电话还有些嘀咕这叫自己带个棉花球跑空房子里来坐着,现在又找木人,那东西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助理还没想完,一抬头就看见窗台上靠着个黑东西,正是之前老板女儿从蛋糕里切出来的那个木人
空房子里,顿时响起一声响亮的倒抽气。
跟助理通完电话,周青山看邵景行的目光简直就是惊佩了“那个,那个木人真的跟着过去了”天呐,邵景行刚才说的全都是真的,这,这究竟是周青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他了,这是高人啊邵伯言的儿子,看他捐家产的事还觉得他有点呆,结果人家分明是真人不露相啊
周姝听了这话,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眼巴巴地看着邵景行“那,那现在怎么办”
“其实青蚨血并没有害处的。”邵景行诚实地说,“如果你害怕,把它们都烧掉就行。其实不烧也可以,多让它们飞几次,青蚨血也就耗尽了,不会再起作用。”就比如他手腕上点的那滴青蚨血,现在已经基本看不见痕迹了,只剩下一点极其微弱的感应。说不定这会儿霍青即使站在楼下,他也感觉不到了
想起霍青,邵景行顿时一点心情都没了。现在什么樟柳神的事已经查清,这里也用不到他了。其实依他看,这个下青蚨血的人多半就是想吓唬一下周姝,所以他也很怀疑就是寝室里女生之间的矛盾。总共就四个人,下下功夫应该能查出来的吧这就是周青山的事了。
周青山亲自把邵仲言和邵景行送出别墅,对邵景行格外亲热,要他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千万别客气。
于是邵景行想了想,还是说“要是周叔叔你查出究竟是谁搞的鬼,告诉我一声可以吗”青蚨血没什么可害怕的,但这个人是怎么得到青蚨血的,这倒是个问题。
邵仲言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两人上车,才问邵景行“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邵景行是对古玩有些研究,但这个什么青蚨血属于书本知识了,邵景行怎么会知道的而且,这竟然不是神话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吗
邵仲言倒是相信这世界上会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他不大相信的是这种东西邵景行居然会知道,而且看起来还很笃定,证明在他看来,青蚨血绝对不仅仅是传说或者故事,他是坚信这东西存在,甚至还可能自己就见过的。
总之,就是当时,邵景行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看起来有多自信,跟邵仲言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怂货简直判若两人了。
不,也许从好几个月之前,邵景行就有点不一样了。比如说,他转让碧城股份的事儿,这要换了从前,邵景行决不敢这么自作主张,更不敢当面跟他挑明他们俩的关系。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吗比如说,他认识了什么高人,真有本事的那种
邵仲言正在琢磨,就听邵景行拉着个脸回答“私家菜馆送餐员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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