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景行一溜烟跑出了陵园他已经发现了,开启防护罩之后, 陵园里的信号就不太好, 而且, 他担心有这个保护罩在,有些东西进不来。当然最要紧的是,他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做成,所以下意识地不想让人知道,尤其是不想让邱亦竹知道。
“周叔叔”电话一接通,邵景行就大叫了起来, “救命啊帮帮忙”
“什么”周青山被他吓了一大跳, “是景行吗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儿”
“周叔叔,来不及解释了。”邵景行即使在陵园外面, 也能感觉到地面轻微的震动, 这时候霍青肯定是在跟那些异兽拼命呢, 他哪有那么多时间跟周青山一一解释,何况周青山还不一定能马上相信。
“周叔叔, 你能把那座犀角雕让给我吗”邵景行开门见山,“不, 我不需要钱, 不是被绑架勒索, 而是那东西能救人, 救很多人周叔叔, 我知道那是你喜欢的藏品, 不能用钱衡量, 但是我可以尽量”
“你拿去吧。”周青山虽然还没搞明白他究竟是有什么事,但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急迫与恳求。他倒是不大相信邵景行说那犀角雕能救很多人,但想想邵景行帮了周姝,再想想邵仲言邵景行既有真本事,又有这么个叔叔,无论是做为世交的感情还是商人的利益考虑,一件收藏品而已,又不是什么绝世奇珍,不值得为此拒绝邵景行。
邵景行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一下大喜“周叔叔,你当时买的时候”
周青山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说拿去救人吗那还谈什么钱。景行,你在哪儿,我马上叫人给你送过去。”
“谢谢周叔叔”邵景行激动得都有点结巴了,“我以后会报答你的你让人立刻把那东西送到我现在住的地方去,我让我二叔去接”
邵仲言可没周青山那么好说话,一接起邵景行的电话他就先斥责起来“你去哪儿了”他花了几天的工夫才跟王成刚约好,让邵景行进入特护病房近距离探望王老,结果邵景行掉头跑去给红十会的人开车了
开车也就罢了,他把红十会的人送去就不管送回来,自个儿又跟个漂亮姑娘跑了卢科长说的当然是邱亦竹,毕竟她那身法袍太招眼了,至于霍青,虽然也很惹人注意,但卢科长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就算他想了也不敢说啊邵主任的侄子跟个帅哥跑了那还不如说跟个姑娘跑了呢。
总之这也是邵景行的运气,要是邵仲言知道他是跟“私家菜馆送餐员”跑了,恐怕接起电话就要先骂他十分钟不带喘气的了。
但邵景行今天可没时间听他教训“二叔你先听我说你马上回家,把我枕头底下那张符纸拿出来。周叔叔会让人给你送一件犀牛角雕去,你拿到手就立刻把那张符纸贴上去”
“什么符纸”邵仲言刚想骂他,就想到邵景行那古怪的本事,“你究竟在哪儿呢要这东西干什么我在单位,你以为跟你一样,说走就走”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邵景行大叫起来,“我这儿等着这东西救命呢你马上去办听好了,一小时之内你办不到,就等着断子绝孙吧还有,只要我死了,信不信咱俩的关系马上传得人尽皆知,你的前途也别想要了”
“你”邵仲言被他气得直喘,但听见断子绝孙四个字,还是有些被吓住了,“你到底怎么了行了行了我已经在往外走了,这就回去。你先跟我说你在哪儿出什么事了”
“现在跟你说了也没用。你赶紧的,这是人命的大事要是因为你耽搁工夫死了人,我跟你没完”邵景行焦心地不停回头往陵园里看,只是有保护罩在,里面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声音也传不出来,他并不能知道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陵园里的情况不是太好看。
骆辉是没什么战斗力的,他的能力就是修补结界裂缝,做为门的看守员,他也只需要会这个就行。
但今天不行。尽管身边有邱亦竹保护,但邱亦竹并不能隔断那些蛙鸣声。尽管她用雷符清掉了一百来只乱叫乱跳的东西,但分散在四周的蛙鸣声仍旧不断,而且渐渐有了统一的节奏。
骆辉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不受控制了。蛙鸣一声,他的心脏就重重跳一下。响在他耳朵里的蛙鸣声仿佛越来越响亮,他的心跳也就越来越剧烈,仿佛下一刻就能从嘴里跳出来一样。
这剧烈的心跳震得他手都在抖,他必须用上双倍乃至三倍的精力,才能画出规整的符纹。
轰地一声,邱亦竹把最后一张雷符丢了出去,周围的蛙鸣声再次减弱,骆辉猛地大喘一口气,才发觉自己刚才几乎有点窒息了。
邱亦竹丢光了手里的雷符,镇定地咬破右手中指,在自己左手上画了一道符,猛地扬手一招,一道紫色电弧破空而至,把四五条不知什么时候从墓碑后面悄悄冒出来的影子打得滋滋作响,化为烟雾飘散。
电弧余力未尽,延伸开去,把一只试图用魑魅遮掩自己行踪的朱獳电得四肢一阵麻木,不由得停在原地抽搐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停顿,一支闪耀金属光泽的短箭飞来,穿透这只体型格外大的朱獳的脖子,送它见了阎王。
这道电弧劈下之后,邱亦竹左手上用鲜血画出的符纹迅速黯淡,刚刚凝固的鲜血化为粉末飘落。邱亦竹面不改色,用力挤挤指尖的伤口,又画了一张出来。不过这张符画完,她的脸色也有点发白了。
骆辉瞧着都有点心悸,想让她省着点使,可是看见霍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埋下头,用力地画着复杂的符纹。
霍青的左眼已经完全睁不开了他已经连斩了两只狍鸮,都是用左眼去看的,现在他已经弃了长刀,只用右眼瞄着,拉开一张短弓,一箭又将一只獙獙的前足钉在地上。这只长得跟朱獳颇像的狐狸状的生物拍动着背上的一对翅膀,发出大雁般的哀鸣,拼命挣扎。
霍青连看都没有多看这只獙獙一眼,回手将短弓向后一挥,弓背重重砸中一只鸺鹠,打得它头破血流地坠地。霍青旋身回拉,一条从侧面扑过来的魑魅被山蜘蛛丝做成的弓弦割喉,黑色雾气形成的头颅立刻往一边歪了过去,使得它扑出的方向都跟着歪了,反而撞上了另一只同类。
但是霍青脚下也踉跄了一下他一脚把咬住小腿的东西踹出去,甚至顾不得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下一刻他扬起握在手中的箭,捅穿了迎面扑来的又一只朱獳。
背后又是一阵电弧跳动的噼啪声,霍青暗暗算了一下,邱亦竹已经用掉了第三张血符。虽然她说自己能画六张血符,但画四张应该就要力竭,最后的两张不但要大伤元气,而且威力也必定不如前面的。
也就是说,邱亦竹快要顶不住了。而这么多异兽冲击界门,能量的波动也让骆辉没法好好修复。至于特事科的援兵,恐怕还要一个小时才能过来而他,他顶不过这个小时。
邵景行还没回来。在这一刻霍青心里都生出了一丝动摇。但他随即抛开了这个念头即使邵景行真的临阵脱逃了,这道界门也不能失守。但现在这样是顶不住,除非,除非他进到门那边去,把那些异兽挡在门的那一边。这样没有了异兽的能量冲击,骆辉只需要最多20分钟就能把门关上。
但是,这样的话,他也会被关在山海世界里。
进入山海世界对特事科的人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但这次不一样,门那边聚集的异兽诡异地多,在这里进入山海世界,就等于掉进了异兽群中,而界门关闭,他将退无可退,逃无可逃。他能单枪匹马,在异兽群里杀出一条生路吗
咔嚓雷鸣之声再次炸响,这是邱亦竹第四张血符了。
霍青在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举步就往界门那边跨过去“骆叔,邱小姐,这边交给你们了。”
“霍青”邱亦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要做什么,顿时已经没了血色的脸更白了,“这不行”
但霍青头也不回,脚步也没有停顿一下,就朝着陵园深处的饶山影像走去。
“你站住”邱亦竹简直是在绝望地喊了。她已经看见了那边晃动的影子,因为有重影,她甚至分不清究竟有多少。
界门就在眼前,迎面却有一群鸟飞了过来。霍青一眼就看见夹在鸺鹠群中的那只鸭子模样的鸟,后头却甩着一条诡异的老鼠尾巴那是絜钩,虽然不像蜚兽能引起“天下大疫”,但也有“一国多疫”的能力。
不能让这种东西通过界门。保护罩主要是阻止山海之力泄漏,对于这些异兽虽然也有一定的阻挡作用,但毕竟作用不大,对于这些异兽来说就像是个厚纸板做的笼子,多用上一点力气就能打破。
霍青张弓搭箭他左眼的痛楚已经渐渐影响到右眼,右眼也开始酸涩难当,视野也有些模糊。偏偏那些鸺鹠如有所知一般乱扑腾着挡在絜钩身边,他已经没有把握一击即中了。
鸟群飞近,絜钩忽然呷地叫了一声,一群鸺鹠忽然嘎嘎乱叫着一起向霍青俯冲,而絜钩则趁机一拍翅膀,穿过了界门。
不能让它跑了霍青一偏头,正准备着硬挨几记啄抓去射那只絜钩,忽然间眼前一亮,絜钩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呷地一声,居然扑腾着翅膀直往后退。连着那群扑击的鸺鹠也尖声叫着,纷纷掉头往回飞去。
霍青猛然回头,只见陵园门口的保护罩壁金光波动,邵景行手里举着个火把,穿过保护罩大步走了进来。
火把不,那不是什么火把
霍青眯着右眼看去,模糊的视线里勉强能分辨出邵景行拿着的是个角形的东西,上面仿佛有些雕刻。不过引他注目的只有角尖上燃烧的那团小小火焰似乎只有指肚大小,颜色红中带褐,简直不像火焰的颜色。可是放出来的微红的光线却能照出极远,而在这光线所及之处,无论是地上乱跳的黾群,还是空中的鸺鹠,又或者是鬼影一般的魑魅,甚至连那剩下的一窝朱獳都在往后退
“通天犀”邱亦竹失声叫了出来。她的眼睛只被狍鸮晃了一下,虽然有些难受却不影响视力,所以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邵景行手里的犀角雕,那角根截面上的赤色纹理。而且就算没看见这赤纹,单看这些异兽因为犀角火照耀而后退的样子,她也能确定,这就是通天犀角
邵景行直到此时才松了口气。他用青蚨血召唤到这根犀角的时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毕竟他只是见过通天犀角的图片,而且造假这种事在收藏圈子里实在太多了,万一这根犀角不是通天犀角,那他大概只好回来血战到底了。
但是现在,大概是不用拼命苦战了吧邵景行看着一只快要飞到自己面前的野鸭仓皇叫着往后飞逃,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下一刻他就看见了霍青。霍青身上的白色t恤已经被血染出了半身红花,脸上也是半面披血,颇有几分骇人。
“霍青”邵景行飞奔过去,一把扶住他,“你受伤了伤在哪儿伤得重吗”
“小心”霍青没回答,却猛地把他往后一拉,挥手用弓背拨开了一块投掷过来的石头,“小心犀角火”
通过界门出来的不只有异兽,还有弥漫在山海世界之中,无所不在的山海之力。这些力量平常看不见摸不着,但现在有犀角火照耀就能看得出来,一缕缕灰色雾气般的东西在空气里游动,碰触到犀角火会发出滋滋的声音,仿佛水滴滴到火焰上一般,灰雾被焚烧殆尽,但犀角火焰也因此被削弱了一丝。
“这怎么回事”邵景行慌了。他都能看见,陵园中的灰雾太多,不停地与犀角火碰撞的结果就是犀角火在渐渐弱下来,而那些后退的异兽中有几只已经停下脚步虎视眈眈,仿佛很有趁机回来攻击的意思,更不用说还有只该死的山灰,居然直接扔石头了。
霍青张开手掌。他的虎口已经震裂了,手掌上满是鲜血,直接就抹在了犀角根部。尚未凝固的血液竟然渗入犀角之中,那根赤红纹理在火光照耀下更为鲜亮,其中仿佛有血液流动一般;而角端的火焰猛然涨大了几分,微红的火光也随之照出更远,逼得那些异兽又往后退了几步。
“嗷”隐藏在暗处的山灰发出不甘心的嚎叫,顿时狂风大作,刮得犀角火焰都摇晃起来。
原来是要吸血的吗邵景行看一眼霍青有些苍白的脸,狠了狠心,把手指头塞进嘴里用力一咬,顿时倒抽口气,险些被疼得叫出来十指连心,这话再没有错的,而咬手指头,好像比拿刀子割更疼
他一边倒吸凉气一边把流血的手指头直接按到了犀角截面的赤红纹理上,立刻感觉好像有什么在伤口上吸着一样,疼得他又抽了口气。但犀角火却暴涨到乒乓球大小,一瞬间四周都明亮起来,那只被邵景行烧过的山灰来不及躲避,顿时被火光照了出来。
几乎是山灰身影浮现的同时,霍青已经搭箭在弦,嗖地一声,山灰还没来得及刮起狂风,箭矢就从它额头正中射了进去,一箭毙命。
“骆叔,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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