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膝盖上的人闭着眼睛,就好像那样睡去一般。闭难得的安静。
福泽谕吉静静看着窗外,任由膝盖上的人渐渐睡过去。
黑色的短发散在自己的膝盖上,有几缕落在放在膝上的指尖之上,然后被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捻住,轻轻的顺着。
森鸥外,一个很复杂的人。在福泽谕吉认为他已经够懂这个以前的搭档时,森鸥外总能用出乎意料的举动,打破福泽谕吉一惯的认知。
森鸥外,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又无法自拔的人。醒着的时候,总是一副笑容,笑眯眯的样子像一个时刻在算计的狐狸。可是当闭上眼睛后,就像收敛了所有锋芒,安静而毫无伤害力。
福泽谕吉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来。注视着那张略带着疲惫的脸,福泽谕吉试探着伸出了手。
梦中的人好像经历着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紧皱着,身体下意识的就想蜷缩起来。
睡梦中的人总是毫无防备的露出自己的脆弱一面,但是,福泽谕吉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森鸥外。以前搭档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但是生性谨慎多疑的森鸥外,永远不会在人真正的睡着,让他暴露脆弱的一面越发是不可能的,甚至在睡着的时候,有人稍微看的久了点,他就会感受到视线,从而醒过来。
他就是那样谨慎而多疑的人,但是福泽谕吉却又一次,怀疑自己以前的认知。
有些粗糙的指尖落在那紧皱的眉间,最终还是没能完全落下,抚平那皱起的眉头,只是在轻轻触摸过后,便克制的收了回来。
指尖触碰到的温度是真实的,拢在怀里的躯体也有起伏和温度,静下心的话,可以听见平缓的呼吸和有规律的心跳声。
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但是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福泽谕吉又皱起眉头。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从所未有,说不上来,但是却谈不上讨厌。
在福泽谕吉思考着这情绪是为何而来时,皱着眉头的人轻轻□□一声,然后下意识的侧过身,想要蜷缩起来。
福泽谕吉动作利落的阻止了森鸥外无意识的动作,但是那睡梦中的人,还是因为触碰到伤口,手紧紧拽住了身边的衣袖。
福泽谕吉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手扶住森鸥外的两肩膀,动作轻缓的将其换一个姿势,避免压到伤口。
闭起的眼睛轻轻颤抖着,然后缓缓睁开。
“我……睡着了吗。”有些迷糊的声音,睁开的眼睛还带着几分困倦,没有聚焦。
福泽谕吉点了点头:“嗯。”
“啊,真是失态啊。”森鸥外挠了挠头发,露出一个笑容:“让谕吉见笑了……”
撑着地板坐起来,肩膀上的刺痛让森鸥外微微蹙起眉,只不过马上又用笑容掩盖住。
大意了,没想到会直接睡过去,而且还是这样的毫无防备。
揉了揉额头,森鸥外抬头看了眼外面,有些恍惚:“这么晚了?”
从太阳的角度来看,大概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正午已经过去了。
森鸥外有些晃神,但是身上无力的感觉让他无法站起来,为了不出丑,森鸥外只能换一个坐姿,靠在身后不远处的桌子上。
“真是的,居然睡了这样久,耽误福泽阁下的时间了,真是抱歉。”森鸥外笑了笑,但是表情没有半分歉意。
“并没有。”福泽谕吉摇了摇头,仍然跪坐在原地。
气氛有些尴尬,森鸥外难得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又该找什么话题。然后就是,如何应付福泽关于另一个“森鸥外”的事情。
其他人那里,因为并没有见到“森鸥外”和他同时出现,因此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那只需要事后圆过去就好。
但是福泽谕吉不一样,他亲眼看见了,而且他是福泽谕吉,简单的应付办法肯定对他无用。
不过所幸,福泽没有开口询问的想法,这让森鸥外松了口气。不过……本来以为福泽谕吉看见他醒过来后会离开,那么他便好处理一下,但是沉默这么久以来,那个银发的武士,依旧笔直的跪坐在原地。
森鸥外:有些难办啊……
一向善于“糊弄”人的森鸥外,又一次对眼前这个人毫无应对办法。
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大概是因为有些低血糖加上失血的原因,脑袋有些糊,晕眩感也时不时传来。
靠在桌子上的森鸥外望着天花板走神,企图让这晕眩感过去。
余光一直注视着森鸥外的福泽谕吉发觉些不对劲,看着那苍白的嘴唇和紧紧捂着腹部的手,福泽谕吉抿了抿唇,然后在袖子里一阵摸索。
看着视线里递过来的糖,森鸥外失笑一声:“阁下身上居然随身带着这些哄小孩的东西吗。”
虽然这样说,但是森鸥外还是笑了笑去够福泽谕吉手上的糖。
包裹着精致玻璃糖纸的水果糖小巧一颗,看上去确实是哄小孩的东西。
联想到侦探社那个和小孩子一样的侦探,森鸥外便明白了这位一丝不苟的严肃武士会随身带着些和性格不符的东西的原因。
糖果甜丝丝的味道,还没有剥开糖纸就闻见了:“啊,我都快忘记了,真是怀念啊。”
指尖捻着糖果,放在掌心把玩,最后森鸥外还是将糖果递了回去。
一脸不解的福泽谕吉并没有接回来,只是蹙着眉,一脸认真的用那双深邃的银色眸子看着那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紫色眸子。
森鸥外轻笑一声,挑了挑眉:“能否请阁下帮忙剥开呢?虽然说有些逊色,但是想必福泽阁下不会嘲笑我的吧。”
接过糖的福泽谕吉一言不发,只是剥好糖然后递了回去。
森鸥外道了声谢,然后捻过糖果,留下精致的糖纸。
放在口中的糖,甜丝丝的,带着些水果糖特有的清香,任由糖球在唇齿间滚动着,半眯着眼睛的森鸥外看着一直盯着他的福泽谕吉,嘴角挑起一个弧度:“怎么,阁下也想尝尝?”
“不。”福泽谕吉摇了摇头,将糖纸收会袖子里,又转开视线,继续跪坐着。
调戏失败的森鸥外看着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的福泽谕吉,头更大了。然后看着福泽谕吉有些僵硬的动了动后,森鸥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噗,哈哈哈,阁下你该不会……腿麻了?”
看着笑着调侃的森鸥外,福泽谕吉整个人一僵,然后扭开脸。
眼神不错的森鸥外瞥见掩藏在银发下面有些红的耳垂,然后掩面继续笑着。
“啊呀,那可真是我的错。”森鸥外笑着摸了摸眼角,然后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看着动作艰难的站起来的森鸥外,福泽谕吉连忙也撑着地,站了起来,但是保持一个动作过久的腿,十分不给面子。
刚刚站起来的森鸥外,就看见一个踉跄,朝前面扑过来的福泽,然后下意识的伸过手。
但是,肩膀上的伤口,让森鸥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诶?”
视线转换,然后就是“噗通”一声。
重新躺回地上的森鸥外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般,感受到伤口再一次裂开,而是感受到了背后温暖坚硬的感觉,以及横在胸前护住他后脑的手。
笑着弯起眼睛,森鸥外揉了揉前额:“真是麻烦阁下了。”
重新坐好的两个人对视着,然后森鸥外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面无表情的福泽谕吉,也抿着唇,别开脸。
“阁下,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像两个残疾人士?”森鸥外一边笑着一边调侃着。
沉默了会儿的福泽谕吉看着森鸥外的笑容,点了点头:“嗯,确实。”
“因为坐的久了才有些没缓过来,阁下将腿伸直缓一下吧。”也没有急着坐起来,森鸥外继续懒散的靠了回去,然后有良心发现,靠过去捏住福泽谕吉的腿。
看着整个人僵硬起来,一脸抗拒的福泽谕吉,森鸥外笑着打趣:“怎么,阁下不喜欢我的触碰?可是在这里要找个体贴温柔的女护士什么的有些困难啊,所以福泽阁下就先将就一下吧。”
“……嗯。”努力克制着自己想收回脚的冲动的福泽谕吉默不作声的摩挲着刀柄,唇角抿着。
“不过说起来,倒是不知道阁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森鸥外说着,抬起头就望进那双银色的眸子:“阁下对以后自己的对象有什么要求或者想过自己以后的对象是什么样子的吗。”
沉默很久的福泽谕吉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认真的看着那双紫色的眸子,企图从里面看清楚森鸥外的真正想法。
“森医生呢,对自己以后的妻子有什么要求吗。”
森鸥外很认真点想了想,然后看着那双格外认真的银色眸子,笑着回答:“唔,虽然我对幼n之外的女人都不感兴趣,但是说不定以后就要找个妻子什么的。”
“那森医生希望找一个什么样的妻子。”福泽谕吉一本正经的问道。
森鸥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阁下也这么八卦的吗。”
“……没有。”
“妻子啊……现在的我并不适合有家室呢。”森鸥外摇了摇头:“身为港口mafia的首领,不能有弱点。”
“不过等我老了,退休了,还有人不嫌弃我老的走不动路的话,那么我会试着找一个妻子。”
看着森鸥外没有开玩笑意思的表情,福泽谕吉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森医生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人老了,想的东西就少了。对于那些身外之物,便没有多大追求了。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陪着一起走下去,直到死亡的人。平淡的生活,听上去也不错不是吗。”
“不过,至于我能不能活到那天,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森鸥外轻描淡写的说道,然后重新低下头。
福泽谕吉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或者现在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妻子的话……大概要温柔一点,在体贴一点,然后笑容多一点吧。”森鸥外一边想着,一边叙说:“毕竟如果是严肃又古板的话,那么聊起天来,会十分无趣的吧。”
听着森鸥外的话,认真想了想的福泽谕吉越想越觉得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
“好了,有没有觉得好受一点了?”
站起身后,福泽谕吉对还坐在地上的森鸥外伸出手,然后一把将森鸥外拉了起来。
森鸥外拍了拍手,呼出一口气:“真是有些混乱的一天啊,不过麻烦了谕吉。”
“嗯。”
“那走吧?”
“好。”
看着报废的小诊所,森鸥外叹息一声,放弃了将门重新锁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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