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5章

    .

    我们所在的世界,最令人恐惧的是什么呢?

    不是生老病死,甚至不是神明鬼怪。

    而是异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人们最不能接受的,不过是你和他们不一样罢了。

    .

    贺知君醒来的时候,星河还窝在他的怀里。

    细软的黑发散开。

    “压着小辫子不难受吗?”

    贺知君小心的将小啾啾拉出来。

    亲了亲星河肉乎乎的侧脸,贺知君轻轻拉开被褥下了床。

    穿戴整齐,呆坐在音乐室。

    贺知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钢琴。

    熟悉的黑白世界,他却再也找不到往日的灵感。

    如同水墨画被滴入了颜料。

    “已经很久写不出作品了。”

    他有些焦急地咬住大拇指。

    他想创作汹涌澎湃的黑色海域,却想起星河笔下波光粼粼的蓝色小溪。

    想在黑白森林里畅游,聆听寂静,又想到星河画中烈火般燃烧的落日,炊烟笼罩着瓦砖屋,一家人聚在一起享受晚餐。

    贺知君的黑白世界不再纯粹。

    也就失去了他的专属风格。

    “如果写不出乐曲,该拿什么养你呢?”

    贺知君有些痛苦。

    .

    “啪!啪!”

    听到敲门的声音,贺知君迅速从屋内出来。

    一开门。

    贺妈妈捧着保温杯,笑容灿烂。

    “儿媳妇!起这么早!”

    重重拍了贺知君的肩膀,贺妈妈钻了进来。

    “我儿子呢?还在睡吗?”

    探头探脑四处打量了一番,贺妈妈才失望地将视线放在贺知君的身上。

    “妈妈给你煲了汤,可补了。”

    “你们小年轻,还是要注意身体。”

    贺妈妈挤眉弄眼,给贺知君倒了一碗汤。

    “快喝,其余的都给我儿子留着。”

    贺知君接过碗,默默喝了下去。

    “怎么了?”

    贺妈妈察觉到贺知君情绪不对。

    “星河不是挺照顾你的感受吗?我昨天听着......”

    心虚地住嘴,贺妈妈露出讪笑。

    “我写不出东西了。”

    贺知君将碗收好,坐到沙发上。

    “我之前的一切好像都是虚假的。”

    “在认识星河,也见过真正的颜色以后。”

    “我才深刻地体会到。”

    “原来我是真的和大家不一样啊。”

    贺知君拿起茶桌上的苹果。

    “就像现在,我知道它是红色的,也见过红色了。”

    “我怎么可以坦然地将它写入黑白世界呢?”

    贺妈妈有些错愕。

    “你是说?你可以看到颜色了?”

    “只有在看到星河的时候才可以。”

    贺知君低下了头。

    我该怎么办?

    “那就重新去寻找自己的风格吧。”

    贺妈妈平静了下来,很快接受了这一切。

    轻轻抚摸着贺知君的头顶,贺妈妈笑了笑。

    “大不了从头开始。”

    “妈妈想问你,如果重新再来一次,你还想遇见星河吗”

    贺知君点了点头。

    “即使放弃你全部的天赋?”

    “即使放弃我全部的一切。”

    不是为了颜色。

    只是想要遇见我的爱人。

    .

    “阿姨做了汤吗?不是还没到做饭的时间吗?”

    星河揪了揪小辫子,踢踏着拖鞋。

    打着哈欠,从后抱住贺知君。

    “妈妈来过了,专门给你带的。”

    “尝尝吧。”

    直到星河把汤喝完。

    贺知君轻描淡写,“补身体的。”

    星河觉得受到了挑衅。

    “你觉得我需要补身体吗?”

    手摸索着贺知君的腰线,星河压低声音。

    “我的天生一对。”

    星河侧过头亲吻他的脖颈。

    “我需要吗?”

    贺知君颤了颤。

    “还是补补吧。”

    “你比我起的都晚。”

    今天的贺知君也是笨蛋呢。

    .

    日常生气(√)

    星河已经习惯了。

    “来画室,有东西给你看。”

    拉着贺知君,星河兴冲冲地进入房间。

    “先闭眼,快快!”

    星河扶着画作。

    “surprise!”

    贺知君睁开双眼。

    “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我把它画下来啦。我都想好了,以后每一年,我们都挑一段时间去旅游。每一年,都画一副新的画。”

    “你快来看看,这副画是挂起来,还是咱们去买个画册收起来啊?”

    星河往墙上比划了几下,贺知君抱了上来。

    “小心不要碰坏了,怎么不说一声?”

    星河紧张地把画拿远了一点。

    “感动吗”

    贺知君额头抵在星河脖颈,摇了摇头。

    “不敢动,动坏了你又要生气了。”

    笨蛋今天依然稳定发挥了。

    星河靠在贺知君怀里,畅想着未来。

    “还是专门买个画册吧,不然屋子放不下。”

    “我画画,你写音乐。”

    “我们不养小孩子,也不养宠物了。有时间就去世界各地看看。”

    星河用小辫子扎了扎贺知君的下巴。

    “你觉得怎么样?”

    贺知君这一生所求,不过是和所有普通人一样。

    工作顺利,家庭美满。

    一双手,星河在旁。

    “好啊。”

    这就足够了。

    .

    【贺知君的演奏会即将到来。

    他患有色彩识别障碍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一时间,流言蜚语。

    “怪不得他的乐曲都是单一画风,太诡异了。”

    “毫无创新,翻来覆去就那一套,只会吃老本。”

    “他爸妈都是那么有名气的画家,怎么会生出一个色盲孩子?”

    “他那些作品,都是垃圾,一点共情能力都没有。”

    “人家可是大音乐家,可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呢。”

    “可不是不一样吗,一个色盲,和我们看到的肯定不一样啊。”

    也许有善意的支持和鼓励。

    但是太少了。

    人们似乎总是对讨论他人的与众不同非常热衷。

    尤其是对一个青年有为又家世显赫的钢琴家。

    一旦找到了他的弱点,就像是见了血的蚂蝗,一拥而上。

    贺知君只是沉默地翻看那些恶意嘲讽的留言。

    “爸,妈,我没事。”

    “嗯,没放在心上。”

    “我知道,不看,真没事,你们别担心了。”

    挂掉贺妈妈的电话,透过窗外,看着黑白世界,贺知君怔怔地盯着路灯。

    “只不过是,有一点不一样啊。”

    “为什么呢?”】

    人们心中的恶意,哪里需要原因呢?

    .

    “过来。”

    星河朝贺小狗招招手。

    “我把水彩笔下面的方框都注释好颜色名称啦。”

    “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画画了。”

    “爸妈都教过你怎么画吧?”

    贺知君和星河盘腿坐在茶几边,两颗脑袋凑在一起。

    “来画我。”

    星河摆好姿势,露出灿烂的微笑。

    贺知君不太熟练地摆弄画笔,偶尔抬头。

    很认真。

    一会儿。

    “画好了。”

    贺知君把画展开在星河面前。

    ?

    这个一团,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在哪儿呢?

    “爸妈真的教了你画画吗?”

    星河欲言又止。

    贺知君点了点头,“他们说我画的可好了。”

    “如果没有这个病,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成为一个画家吧。”

    “挺像的。”

    贺知君又看了眼画作,满意地点点头。

    星河叹了口气。

    “如果下次你再惹我生气,就重新画一幅送我吧。”

    这个黑历史,过两天拿给贺爸和贺妈看吧。

    .

    趁着贺知君去倒水,星河偷偷打乱了画笔的顺序。

    “红笔放到绿色标注里,蓝笔放在紫色标注里,......”

    小笨蛋。

    下次该怎么欺负他呢?

    星河偷偷思索。

    冲着贺知君的背影,星河大声地喊。

    “如果你画错了颜色,就不要上我的床哦。”

    “亲亲也没了。”

    赶快把画笔收起来,星河期待着。

    贺知君会不会又红着眼眶道歉,耷拉着耳朵摇尾巴,求他原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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