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的脚步减缓,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刚刚自己得出的结论。
敌袭?他遇到了敌袭?
嘛,怎么说呢,好微妙的感觉啊……以往只在拉赞先生的故事里听过,虽然现实里好像也真的发生过,但他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呢。
因为每次发生事件的第一时间都被老师的亲卫队“紫克众”给处理了干净了,所以就算拉赞指着某处说昨天这儿发生了一场刺杀,纲吉也看不出这块地和曾经有什么不同。
而且,不会吧——
超直感的警报越发的明显,这也侧面证明了危险的脚步在向他越发逼近……
可就算是贫民窟,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是人流如潮的街区啊,他们要在这里动手吗!?
啧。
虽然按常理来说遇到袭击应该呆在人多的地方,但若是对方不在意暴露,那么周围人的多少就无法对对方的行动造成阻碍,甚至还可能会连累到其他无辜之人受伤或死亡。
没办法了……
纲吉的脚步一转,撇下了芬妮卡向着与她截然相反的方向奔离而去。
先去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吧,尽量别连累上其他人。
但他才跑过一个小巷和拐角就目瞪口呆的看见,本来应该被他甩在后面的芬妮卡堵在了他前面的路口处。
女孩双臂环绕逆光站在路口,大片的阴影遮盖住了她的脸,弯弯的和善的笑颜却释放着黑气。
“呵呵,我对这儿比你熟多了,要走的不是这条路哦。”她语气幽幽的说道。
纲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他慌忙解释道:“不是的芬妮卡,我没打算说话不算数,只是、那个,我、我能不能等会儿再去你家?因为突然有些事——额……”
直觉告诉他,他的时间不多了,纲吉叹口气,决定先将解释暂且搁置到一边。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他上前拉住芬妮卡的手腕,抬脚就要拉着她离开。
“哈?什么?”
芬妮卡挑眉,对纲吉的举动倒也没反抗,只是不爽的说道:“你要干什么啊,突然一声不吭的就不见了我会误会也是没办法的吧。”
然后她又发现了走的路不对,看看前面小孩的背影又看看他们本应该走过却错过的路,叫道:“喂喂,等等啊,错了,不是走的这边!”
纲吉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嘴角抿得更紧了。
芬妮卡一咬牙,干脆用另一只手拖住这个一直带她走错路疑似突然脑子进水了的家伙,咬牙切齿道:“你是白痴吗,这是一百八十度的反方向啊,你想去周游世界吗——啊嗯?”
本以为她只要一拉就能轻易的拉住,但没想到完全没用,她还是被小孩拖着走。
芬妮卡一愣,再次加大力气却还是同样的结果。
怎么回事,与这软萌外表完全不符的怪力……不科学呀,明明是个长得比她还矮小,白白嫩嫩怎么看都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家伙!
芬妮卡咬牙,微眯起眼睛,大脑在高速分析着。
不对,光是凭借肌肉的力量不可能达到这样的程度,毕竟现在也算是有点的身体接触了,她的双手都握住了纲吉的手臂,在两次加重力量输出后就能发现这小鬼的肌肉密度数值还没那么高。
所以,是用了魔素强化吗。
得出结论的芬妮卡心里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突然使用了强化?这消耗魔素和体力的只在战斗时使用的状态,应该没几个人会在平常也保持着吧。
于是芬妮卡不再挣扎,顺从的跟着纲吉在这贫民窟的小巷内穿梭。
发觉那拖拽自己的力道消失,纲吉略意外的向后瞥了一眼,便继续前行了。
——要快点,再快点,他们越来越近了……真是麻烦啊,甩脱不掉……
跟在纲吉的身后,芬妮卡不但脚下速度不减,还有留有余力去思考纲吉的用意,在又过一个拐角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瞳孔一缩,才放松没多久的牙关再次紧紧闭合。
可恶,那群不听人话的混蛋——
同时,纲吉拉她走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抱歉,好像把你卷进麻烦里了……”
像是经历了次计时的千米长跑,却因为使用了魔素强化纲吉倒是没怎么喘气,只是声音有些低沉。
与他相反,芬妮卡喘得挺厉害的,她可没办法像纲吉那样使用魔素。
不过,麻烦?
所谓的麻烦在下一秒就直白的展现在了两人面前,几个蒙面的黑衣人阻挡在了他们前进的路上。
芬妮卡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转头一看,果然,不止是前方,后方及左右的屋顶、巷子里也都出现了相同打扮的人——
他们被包围了。
因为早就感知到了黑衣人们的存在,所以纲吉对他们的出现并没什么反应。
但是啊,视线扫过眼前的这些人小孩倍感压力,他还真是被“慎重”的对待了呢……
前方两个,后方三个,左右各四个,共十三个人,而且这种威压,实力大概都是差不多B级的存在。
——真是一点让人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啊!
纲吉有点想哭,他这么弱的一个人,实力勉勉强强接近C级不容易了,派来十三个B级是对方说杀鸡用牛刀呢还是小题大做呢?
但有一点确定了,他和芬妮卡想要脱身怕是得付出点代价才行啊。
不过要可以能别打还是别打了,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是不是就代表着还有商量的余地呢?
纲吉把芬妮卡扯到自己后面,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前方的似乎是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站出来开口道:“我们的主人有请小少爷上门一叙。”
“这请人的方式真别致。”芬妮卡在后面情不自禁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纲吉对芬妮卡的吐槽深以为然,“不好意思啊,这样没有礼仪的邀请我并不想去赴约。”
“请人,请至少拿出相应的礼貌来吧。”
对方没有回话,他微微回头示意了一下,四周包围的人就开始了动作。
啊啊,谈崩了,他果然不会谈判……
这样想着的纲吉靠近了芬妮卡,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芬妮卡,待会儿你看准机会就逃跑。这里你熟悉,应该可以逃掉的吧。”
芬妮卡愣了一下,随即识趣的也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你呢?”
“别担心,我没问题的。”
“开什么玩笑,对方有十几个——”
“没时间说话了,准备。”纲吉拔出腰间的直刀,摆好攻击的架势。
“……”
被他那严肃的气势给感染,芬妮卡下意识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重心,肌肉紧绷,脚下发力,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可恶!这个家伙怎么回事啊——
在黑衣人们一拥而上,纲吉拔刀反击的时候,芬妮卡瞅准时机,极为灵活的从空隙间钻了出去,脚底抹油般的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身体不自觉的就按那家伙说的去做了啊!
也许是因为芬妮卡并不是目标,所以她的逃跑无所谓,黑衣人们没有过多的理会她。
七拐八拐跑了好远,自觉远离了危险的芬妮卡终于停了下来,做了这么大量的有氧运动就是她每天辛勤的锻炼己身也有点吃不消啊。
“呼!呼!呼哈!”
喘着粗气,擦了把汗,芬妮卡一手撑着墙平复紊乱的呼吸。
那家伙,怎么样了?
那些人好像很厉害啊,他会不会被抓走了啊?
被抓住了的话,他会怎么样?
会,受伤吗?
会被欺负吗?
会……
会死吗?
光线昏暗的小巷里潮湿有闷热,呼吸间都是腐烂发臭的味道,她转身背靠在墙上,手不自觉的抓住了右胸的衣襟,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栗色的瞳眸倒影着天空。
不……
不。
她没错。
她没错!
她,没错!
……
用自己当诱饵,把敌人的注意力全部引导到自己身上再让芬妮卡借机逃脱,这是纲吉在带上芬妮卡后决定好的。
要是在中途分开说不定会被抓住成为威胁他的人质,毕竟之前他们相处了那么久。但是只要这些人全部现身,再由他来将他们拖住,芬妮卡就能顺利的趁乱逃离了。
计划是这样,但他要阻止他们这么多人真的很吃力啊,对方还都是清一色的B级。还好他们因为有所顾忌没下狠手,目的似乎真的只是将他带走而已。
虽然凭借超直感纲吉成功拖延了时间,但这有什么用,他并没有能赶来帮忙的援兵啊,早知道出来时就跟西吉斯先生说一声了!
“冷静,阿纲。”
利姆露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你能做到的,目标只是逃脱而已。”
“要活用周围的环境。”
环境吗……那要怎么——
咦?
与周围环境截然不同的色彩总是吸引眼球的,纲吉的视线被那突兀的颜色给吸引了。
白色的斑点,轻飘飘的落下。
雪?
不对,不是雪。
虽然确实是冬季了,但应该还没到能产生雪的温度。
那这是什么?
从天而降的不知是什么的碎屑,它们体积很轻,风一吹就胡乱飞舞得到处都是,纷纷扬扬的仿佛冬日的盛景,那纯洁的色彩给这灰扑扑的肮脏的小巷也平添了几分梦幻之美。
它们吹到了黑衣人们的眼睛里、鼻子里,以至于他们纷纷捂着眼睛哀嚎,很有效率的阻碍了追击。
纲吉愣愣的看着,心下庆幸,还好还好,他站的位置是风口,不然也会成为这其中的一员了。
“还愣什么,跑啊!”
有熟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纲吉抬头一看,竟是去而复返的芬妮卡。
再看看她手上拿着的那个可疑的木盆,哦哦,很好,现在那些碎屑的来源不用猜了。
“芬妮卡,你怎么回来了?”纲吉站在原地抬着头问道。
“废话,我不回来你就凉了!走啊!”
从屋顶上三两下就跳了下来的芬妮卡,一把抓住纲吉的手腕,拔腿就跑。
这小姑娘的力气还真挺大的,纲吉猝不及防的被她拉着跑了几步后,才调整好速度与她一同前进,芬妮卡也放开了抓着他的手。
想起那随风飘扬阻碍了好几个黑衣人追击的神秘物质,纲吉虚心的求教道:“那是什么东西的碎屑啊?”
“什么什么东西,那是猪饲料。”芬妮卡百忙之中睨了他一眼。
“哎?”
猪、猪饲料?
纲吉的眼睛微略睁大。
……是猪饲料啊,原来是猪饲料……
国王的弟子·物质生活上养尊处优·不知民情的纲吉沉默了,心中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复杂难言。
猪吃的都是这样的东西啊……
“芭芭拉草啊,河边那一片都是,刚才的那个都是还没来得及处理完全的原料而已。”看他茫然的表情,芬妮卡略嫌弃的解释了一句,随后说道:“行了别聊了!这边走,快点!”
说着,她便快速的拐进了一个小巷里。
纲吉微愣了半秒后才反应过来,随即快步追上。
借着贫民窟里错综复杂的地势和芬妮卡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俩小孩在和这些大人们玩到近凌晨时分的捉迷藏才终于逃脱了追捕。
“逃、逃出来了……”
芬妮卡跑得气喘吁吁,只感觉自己四肢无力,走路都摇摇晃晃,最后一屁股就地坐了下来。
纲吉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刚才不但要逃跑攻击,还要注意保护芬妮卡,体力消耗比芬妮卡不知多了多少倍。
他肩膀上的利姆露看的有些忧愁,小孩一整晚都没睡觉呢,而且还这样跑来跑去的,身体会不会吃不消啊?
而且军队里可没有什么休息日,白天小不点还得去医疗队那儿报道。
“我说,你到底都招惹了些什么人啊?”
因为喘气,芬妮卡说话断断续续的,“追得这么紧,该不会是欠了人家钱没还吧?”
这都是什么深仇大恨啊,刚才那混蛋差点把她手臂给削了!
虽然平时没表现出来,但事实上芬妮卡对上次的意外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的,手臂被炸断了的感觉哪儿可能真那么容易淡忘。
纲吉终于喘匀了气,再次深呼吸后说道:“芬妮卡。”
“什么?”芬妮卡斜睨着他。
“谢谢你。”
“哈?”
纲吉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回过头来,对她柔柔的一笑,“我没想到你会回来帮我呢。”
“……”
芬妮卡一噎,嗫嚅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我只是……你不是说有办法治好我妈妈的吗?要是你死了我妈妈的病怎么办。”
她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加大音量增强气势说道:“所以啊,你一定治好我妈妈知道吗?”
“啊,放心吧。”纲吉笑道。
看着纲吉的笑容,芬妮卡抿紧唇,“哼”了一声撇过了脸。
两人稍作休息,利姆露从头到尾全程趴在纲吉肩膀上最是悠闲。
他思考起了纲吉这次遭遇到的袭击。
史莱姆圆润的外表看不出沉着严肃的表情,但利姆露此时确实是严肃的,他认为这次的事件大有可以发掘的余地。
尽管这次叫纲吉出来旅行他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但果然,还是很生气啊……
真是胆大啊,居然敢对他们家的人出手,做好被剁手的准备了吗?
稍微休息了一下,在天边泛起的白即将覆盖掉大半的夜色时才终于起身继续向芬妮卡家进发。
看到了芬妮卡的房子纲吉有点惊讶。
尽管只是间普普通通的石砖砌成的小屋,里面空间肯定不大,院子也就那么一圈,对比萨鲁多城内的房屋可以说是粗陋不堪,但对比的对象要是换成贫民窟的建筑的话,这已经能算是高级别墅了。
【外来者大多都混得很惨。】
莫名的,之前芬妮卡对他说的话浮现在了脑海里。
“妈妈,我回来了!还带了医生回来。”
芬妮卡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门。
纲吉跟了进去,正如他所想,屋子里空间并不大,房间只有这一个,里面的家具只有简单的桌椅,一张床和一个灶台。
半躺在床上的女人面容憔悴,看芬妮卡的年龄她应该不会超过四十岁,但灰白的发色和皱纹明显的面容却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位八十老妪。
看面色她的病应该已经很严重了,但面对自己疼爱的女儿,这个被生活折磨的女人依然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欢迎回来,芬妮卡。”她这么说道。
发现母亲眼下的青紫,芬妮卡看起来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自责与无奈,她走到母亲床前,将她按回床上躺好,再细心的为她掖好被子。
“你等了我一夜吧?真是的,我不是说过了不要等我的吗!我又不会出什么事,敢欺负我的可都被我打回去了哦。”
她一边做着,一边语气恶劣的碎碎念的唠叨了一大堆,听得被窝里的母亲有点讪讪的笑着。
这一刻,女儿与母亲的角色似乎微妙的颠倒了。
“芬妮卡,还有客人在呢……”眼角的余光撇到站在原地的纲吉,芬妮卡母亲小声的提醒道。
芬妮卡瞪了她一眼,“客人我会招待好的,你现在先给我休息!”
“可是我已经睡了很久了,睡不着啊。”
芬妮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圈都这么重了还说睡不着。”
“可是是真的……”
“芬妮卡。”
从进门后就一直安静的纲吉终于出声了,他走到芬妮卡的旁边,“既然伯母睡不着,那么就先来试试我的药怎么样?”
“啊,可以吗?那就拜托了。”芬妮卡眨眨眼说道。
芬妮卡母亲也被纲吉的话语里的关键词吸引了注意力,再次从床上坐起身,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药?很贵吗?要是很贵的话……”
“价钱的话还请放心。”纲吉笑道:“因为先前芬妮卡已经付过了。”
“哈?!”
最震惊的是芬妮卡本人。
付过了!?什么时候?多少钱?
她的手已经在蠢蠢欲动的想要翻看自己的钱袋了,难不成是她在梦游的时候把钱送出去了吗?不会吧!!!
看芬妮卡震惊的表情,纲吉只好解释道:”因为先前芬妮卡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药的钱就这样抵消了。”
“呼,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听了解释,芬妮卡母亲的表情果然放松了下来,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去做什么奇怪的交易真是太好了。
但芬妮卡的表情却有点奇怪,她怔怔的看着纲吉,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纲吉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挎包,熟练的打开暗层,拿出了一个装着看着就挺诡异的液体的小瓶子,这正是魔国联邦的特产——
纯净度百分之九十九的完全回复药。
回复药一拿出来就备受瞩目。
怎么说呢,这样的颜色,还发着诡异的荧光……这真的是治疗的药物吗?不会是什么被诅咒的奇怪药水吧?
芬妮卡看着这诡异的液体,目露迟疑,她靠近了纲吉小声的问道:“喂,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纲吉点点头。
看纲吉这么从容笃定的样子,芬妮卡犹豫了半响,她抬眼看了看纲吉,终于还是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妈妈,试试看吧。”她拿着回复药走向母亲。
芬妮卡的母亲从来不会拒绝自己女儿的请求,因为她百分百相信着自己的孩子,所以哪怕是让她喝下外表这样奇异的东西她也照做不误。
看着母亲一点点的喝掉了药水,芬妮卡接过已经空了的瓶子,握着瓶身的指节有些发白,她紧紧盯着自己母亲,不肯放过她身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随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芬妮卡母亲灰白的发丝焕发了生机变得柔顺亮丽,那是和芬妮卡如出一撤的栗色,脸上明显的皱纹淡去,苍白的肌肤变得莹润。
仅是短短的十几秒的时间,她似乎就变回了十几年前的那个美丽矜贵的贵族夫人。
“……妈妈?”
芬妮卡震惊地盯着自己的母亲,有些呐呐的试探的叫了一声。
“怎、怎么了?”
芬妮卡的母亲眨眨眼,对女儿的态度感到不解,她隐约知道是自己外表发生了变化,于是低头检查。
可抬起的映入视野中的双手却不在干枯粗砺,它纤细优雅的恍若当年。
“……我的手?”
芬妮卡的母亲愣愣的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的查看,有点不敢置信的样子。
“我的头发……”
栗色的发丝没有一丝苍白之色,柔顺而富有光泽。
“……我的脸……”
她怔怔的抚上了自己的脸颊,触碰到的手感丝滑柔顺,宛如上好的丝绸。
说不在意容貌是不可能的,没有女性会真的放弃对美的追求,更何况她曾经是位美名远扬的美人。
“啊,啊啊……芬妮卡!芬妮卡!”
芬妮卡母亲的脸再次发白,她向自己的女儿伸出双手。
“妈妈,别怕,别怕!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不是的,芬妮卡!”
母亲摇摇头,神情变得严厉了起来,她紧紧抓住芬妮卡的手,认真的注视着女儿的眼睛,说道:“告诉我,为了得到这药你究竟做了什么?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是不是和他做什么交易?”
“啊?”芬妮卡一呆。
“我?”纲吉指指自己,有种微妙的躺枪的无辜和委屈感。
“说到底,这种药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得到啊!!”
纲吉:“……”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种药他家里有好几个仓库……
看自己女儿不说话,芬妮卡母亲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她发了疯似的从床上爬起来下床,目标竟是挂在墙上的菜刀。
“妈妈你干什么!?”
在她即将触碰到菜刀的那一刻,芬妮卡连忙抱住她试图把她拖离到远离那危险事物的地方。
“放开我,放开!”
“那个药我不要了!你等着,我现在就把药还给你!”
“咦?不、不用的。”纲吉摆摆手,“因为芬妮卡帮了我,所以——”
“别骗我了!”
芬妮卡母亲瞪了过来,她激愤的情绪扭曲了温婉柔美的脸庞,同时超直感反馈过来的,刚才的温柔的善意逐渐转换成了各种沉重的情绪。
愤怒,戒备,厌恶……
为、为什么?
“我把药还给你,你给我走!马上走!离我的女儿远点!”
“妈妈!”制止自己母亲的芬妮卡,皱眉喊了一声。
如此凶狠的话,纲吉当然明白芬妮卡母亲是在对自己说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变成了这样的发展?
他试图向这位激动的女士解释,“不是的,我们没有什么交易,真的只是——”
“少骗人了!这种品级的回复药,这种品级的药至少得用上五个金币!”芬妮卡母亲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情绪激动值似乎也在持续上涨。
“金币?!”
听见这个价钱的芬妮卡倒抽口气,阻拦她母亲的手都差点抱不稳了。
神呐,这也太太太太贵了吧!
“可、可是……”
“不用说了,我把药还给你,你马上离开!走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你!”
利姆露默默的看着,嘛,他能理解这种自己突然不小心把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打碎了般的心情,但是芬妮卡母亲的反应会不会有点……嗯,太激动了?
“纲吉,把刀拿开!快点!”
“啊,哦哦,好、好的。”
芬妮卡的叫喊让纲吉回神了,他点点头跑到墙边先一步拿到了那把菜刀。
视线紧跟着纲吉的芬妮卡母亲自然是看到了的,泛着寒芒的刀具跟着小孩的转身对准了她们……
然、然后?然后呢?
“啊啊啊——”
拿到了菜刀的纲吉用茫然的眼神看向芬妮卡,却被芬妮卡母亲突然的尖叫给打断了。
这刺耳的尖叫声似乎让事情推向另一个方向,她似乎被什么刺激到了,这次看着纲吉眼神不止是焦急和愤恨了,还带上了戒备和仇恨。
“糟了……”
看着母亲的样子,芬妮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把母亲抱得更紧,并对纲吉叫道:“去外面!把刀带走!快!”
“什么?”
“别问了,快点啊!”
碰!
常年的训练让纲吉下意识的一躲,一个木质的盆子砸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哎?
哎哎?!
纲吉怔怔的看着那个被砸得四分五裂的盆子一眼,又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被芬妮卡抱着的她的母亲。
是她扔的……
“走开!走开!走开呀!!”
芬妮卡的母亲尖叫起来,并用够得到的东西疯狂地向纲吉砸去,一时间小屋里充斥着物品砸碎的乒呤乓啷的刺耳声响。
“离我的女儿远点!”
“妈妈冷静点!纲吉他不是那些人!”芬妮卡努力的阻止也只能确保她的母亲无法离开原地,并让她扔东西的时间间隔长些。
也幸好芬妮卡的母亲只是个普通人,而纲吉的身手够灵活才没出现什么受伤事件,小孩成功的在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逃出了小屋。
“滚啊!滚!”
“别让我再看到你!!”
咔哒。
关上门,站在院子里,纲吉恍然有种逃出生天的错觉。
他呼出口气。
什么啊……
想起刚才芬妮卡母亲对着他,那扑面而来的浓重恶意,小孩心里有种憋气感。
不是生气,而是难受,就算知道似乎是芬妮卡母亲把他当成别人了,面对那样的恶意他也有些不舒服……
被别人讨厌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啊。
没多久,屋子里的声响消失了,然后他听见了轻轻啜泣声和芬妮卡安慰的声音。
“……”
“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是疑问句啊。”利姆露闻言后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纲吉做错了什么呢?
虽然从整件事情上来看纲吉的行为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但硬要说的话就是——
他不应该拿出品级那么高的药物。
那种品级高到让这样的家庭绝望,判定为几乎无法偿清的高额债务,就算纲吉声称不需要偿还也没人敢轻易接受,因为他们会担心纲吉会不会是从其他地方得到了什么,毕竟怎么会有人原因做亏本生意呢?
啊啊,是的。
他家小孩就那种不受常理判定的,随手就把一堆金币送人了的小笨蛋。
但会有这样的价值观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因为利姆露的缘故,完全回复药只是在对外出口上设置了限制,对外面的人来说是天价的药品,对他们自己人来说这玩意儿已经变得和餐桌上的米饭一样常见了。
而且芬妮卡的母亲似乎是有过什么类似的经历,显然在这方面对自己女儿的信任值已经为负了。
“唉……”
想清楚前因后果后,纲吉止不住的叹了声气,但另一个问题他产生了好奇,“呐,老师,完全回复药在市场上到底卖多少钱啊?”
因为一直觉得挺常见的,就算别人跟他说他们家的完全回复药很贵小孩自己也没多少真实感,说起来在外面的药店也没看见过完全回复药的身影……
所以说这个药到底多少钱啊?
“啊,这个嘛。”利姆露扭扭身子,“你知道的,完全回复药一直是作为我过出口的最高级特产,嗯,它的价格嘛……其实我们一直没有准确的定论,因为实际上我们并没有真的将它作为商品出售。”
“咦?”纲吉眨眨眼,这怎么和他听到的有点不一样?
利姆露解释道:“也就是说,虽然确实列入了商品里,但事实上我们从来没有卖出去过,一直是拿来作为人情交换的。”
“哎哎!?”
还可以这样的吗!
“等等,要是没有出售过,那西吉斯先生的那次是——”纲吉可是听说过西吉斯说过利姆露给过他完全回复药来治疗腿的啊。
“啊啊,那个啊,其实并不是完全回复药哦,不过西吉斯他似乎一直那么以为就是了。”
“不、不是吗……可是不是说只有完全回复药可以再生断肢的吗?”纲吉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混乱了。
“那只是品质高些的高阶回复药啦,也算是拥有断肢重生的效果吧,可终究不如完全回复药。”利姆露沉吟了一秒,说道:“也难怪啦,阿纲你没上过药剂课对吧。”
“……”
小孩顿时噤声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算了,那是国中三年纪才加的课程,我就先给你讲讲关于回复药的知识好了。”
听到自家老师这么说的纲吉松了口气,他真是怕了利姆露再继续给他加课了,他的课程已经很多了好不好,其他小学生都没这么多课的!
“完全回复药以我们国家的技术一天只能做出一瓶,但将它稀释的话,我们就可以得到大量的次级回复药,换句话说,回复药的品质和效果是由它的纯净度决定的。”
“回复药纯净度越高,品质越高,它的药效就越好,反之品质就越差。”
“一瓶完全回复药稀释到百分之五就可以得到一瓶高阶回复药,稀释到百分之一就是低阶回复药,不过民间似乎有将纯净度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之间的回复药称为中阶,但正式的规划里并没有中阶的概念。”
纲吉愣愣的听着,然后根据利姆露的说法算了算,换句话来说就是要一百瓶低阶回复药或是二十瓶高阶回复药才等于一瓶完全回复药……
等等、等等,低阶回复药是多少钱来着?
市场价格是三枚银币。
高阶的呢?
二十五枚银币。
低阶回复药要等价完全回复药的话,需要三百银币,等于三枚金币,高阶回复药等价更是需要五百枚银币,等于五枚金币。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真的凑齐了百瓶低阶回复药或二十瓶高阶回复药也没办法复原一瓶完全回复药,意思就是说,完全回复药若是定下价格绝对不止五枚金币。
“……”
掰手指算算数,得到了答案的小孩表情逐渐呆滞。
好吧,那么这里说明一下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
这个世界的纸币是最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使用的范围不如传统的金属硬币的范围广,毕竟先进的造纸技术也还没大范围的流传开来,纸依然是属于富人贵族的奢侈品,现在也仅是在魔国联邦和矮人王国这类大型国家里大范围流通着。
啊啊,因为魔国联邦就是那个推出先进造纸技术的国家,而矮人王国则是负责制造着西侧诸国主要流通的货币的重要角色,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是理所当然的吧。
国债和期货交易之类的信用制度在这个世界是没有的,货币真的仅是物物交换的替代品而已。
嗯,还有其他国家自己生产的货币之类的汇率问题暂且不提,总之矮人王国制造的货币由于质量名气之类的原因拥有着原世界美元般的地位,只可惜这个世界的外汇市场并未完善。
总而言之,矮人制造的货币是主流货币。
主要流通的货币有三种,铜币,银币,金币。
铜币大约是十元日币的价值,百枚铜币等于一枚银币,约等于千元日币,百枚银币等于一枚金币,约等于十万元日币这样的概念。
但就凭这个世界的经济呈现严重的两极分化,多数的贵族挥霍无度,有些平民却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币是什么样子的。
没人比曾经是贵族的芬妮卡一家更清楚这点,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芬妮卡母亲才会表现得那样歇斯底里。
同样的,这也意味着,某个败家小孩亲手把能让平民家庭开开心心过上几年的钱就这样轻飘飘的送人了。
纲吉:“……”
纲吉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觉得“败家子”三个大字在他的脑袋上闪闪发光。
天呐,他以前都做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利姆露看纲吉那痛心的神色有些好笑的说道:“那么现在知道了这药的价值,阿纲你后悔之前用的药了吗?”
你后悔把药给芬妮卡和她的母亲使用了吗?
“对不起。”纲吉声音低低的说道。
嗯?
小孩哭丧着脸,满腹愧疚溢于言表,“我不应该因为药难喝就在训练后偷偷把药倒掉的……”
哦哦,倒掉——
……嗯?倒掉?
把药倒掉了……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史莱姆的笑脸僵住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它这么贵,不然他就算再难喝我也会努力喝掉的!”小孩捂着脸。
“……”
小孩可怜的声音这次没让利姆露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哦。
是这样啊,他就说都用了回复药,为什么阿纲有时候还会恢复的那么慢,原、来、是——倒掉了啊。
啊啊,小孩子都讨厌吃药,他懂的,真的很能理解。
“阿纲。”
“……在?”小孩敏锐的发觉了自家老师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理解是一回事,这么光明正大的铺张浪费就是另一回事了。
“从现在开始,旅行的规矩再加一条,不是重伤或是会留下后遗症的伤害,你都不能使用完全回复药。”利姆露语气幽幽的说道:“我会看着你的。”
“……是?”
纲吉眨眨眼,从来都在用最顶级疗伤药的他尚且还不明白利姆露的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正好,这段对话结束后,芬妮卡也从屋子里出来了。
她看着纲吉说道:“抱歉。”
纲吉打量着她,并未在她身上发现到什么伤痕后松了口气,当时芬妮卡妈妈的样子确实是有点吓人啊。
“没关系,是我考虑不周。倒是你没事就好了。”他笑道。
“……”
芬妮卡眼神复杂的注视着纲吉。
“怎么了?”纲吉歪歪头。
芬妮卡避开了他的视线,沉默半响后深呼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转头看向纲吉,神色竟是认识后难得的严肃。
“纲吉,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她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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