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的室内,一场谈话正在进行着。
“哎,奴隶商会终于清理干净了,不过这次的资金没来得及回收,居然都被那个小姑娘截了胡~”
哭泣的小丑面具在黑暗中掩藏了一半,看不真切,只有那颗蓝色的泪滴分外显眼。
“讨厌,缇娅被愚弄了呢~~”
她的声音没有那么欢快了,拖着长长的尾音,低沉却依旧诡异的腔调让人心底发慌。
“没事的,缇娅。”
一只手伸了过来,安抚性的摸摸女孩的脑袋,少年对小丑微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那些金币就当是给她完成任务的小礼物吧。”
“反倒是你带回来的另一个情报,我觉得很有意思呢。”
缇娅闻言立刻恢复了精神,举着长长的袖子舞着双臂,让它们在半空中弯出漂亮的弧度,“啊啦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优树~”
名为优树的少年笑笑,充斥着冷静和睿智的眼眸看向窗外,“没想到利姆露会为了学生做到这个地步呢,看来剑也他们也过的不错。”
“还在想那几个小孩啊,明明都被讨厌了的说~”
哭泣的小丑歪歪头,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着,然后又举手发言道:“优树有时候也很天真呢,但是缇娅不讨厌哦!”
优树忍俊不禁,“那就谢谢缇娅啦。”
少年温和单纯的笑着,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多么理智狠辣,手段高超的野心家。
神乐坂优树。
异世界访客,前任自由公会总帅,中庸小丑连和秘密结社“三巨头”的幕后Boss。
他也曾是利姆露的好友,是受过静小姐恩惠的孩子之一。但终究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其他人以最糟糕的方式分道扬镳了。
就像是利姆露、日向、剑也,以及库洛艾一样……
他们因为静小姐而相遇相识,所以在静小姐故去后,他们也从此决裂。
静小姐要在天有灵一定会把他狠狠的臭骂一顿的吧,但他不后悔,为了实现他们的崇高理想,一些牺牲是必要的,他早就为此做好了觉悟。
而且,为了不让已经离世的同伴白白牺牲,他更要夺取最后的成功!
利姆露在不断成长,其他人又怎会在原地踏步?
这是一个能人辈出,群雄四起的时代。
过往的失败让他变得更加谨慎,现实用最暴力残酷的方式撕开了他的傲慢与无知,让他无比清晰的见识到了自身弱小与不足之处。
接受了自己不完美的优树,迸发出了更加强烈的欲望和野心。
正如他强夺而来,最终臣服于他的技能的名字一样——
【贪婪之王格利特】
是的,他一定是最贪婪的魔人。
“不过更让我感兴趣的,是那群躲在幕后的家伙啊。”优树说道。
幕后是谁?
武器从何而来?数量还有多少?技术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
太多太多了。
但最重要的一点毋庸置疑,对方也是这棋盘上的布局者,拥有角逐王座的潜力。
找到他们。
一个处于明面上的对手,要比一个躲藏在暗处里的偷袭者好对付的多。
“你说过,那些人想要对利姆露家的小鬼下手没错吧?”
“是哟,看起来铁了心要杀他呢~”
“这样啊,那么就耐心等待吧。”
少年从容的笑着,十指交叉抵于下颚,“他们还会再出手的。”
……
魔物讨伐结束了。
听着外面震天响的欢呼声芬妮卡就知道了结果。
意料之中的事情,差距这么大的军事实力要是再不赢她真要怀疑格里坦伯爵的能力了,好不容易才因为奴隶商会而拔高了对他的印象分呢。
然后次日,芬妮卡才知道了战场上惊现未知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的事情。
不会吧。
提到这个芬妮卡就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罗本子爵,他手上的那个玩意儿,不会就是和那些未知武器同一个生产基地里出来的吧?
啊,好烦。
她想喝杯水冷静冷静,但是水杯在靠窗的桌子上,离她有三米的距离,而水壶在桌子下面,离她大概两米半的距离——够不着!
芬妮卡坐在病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被绷带绑得严严实实的腿。
切。
还要这样躺上几个月呢。
“来,给你。”
芬妮卡眨眨眼,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水杯,然后顺着拿着水杯的手向上看去,果然看到了小孩那张微笑的脸。
“你是想要喝水没错吧?”纲吉说道。
芬妮卡接过水杯,道了声谢。
纲吉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一边说道:“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吧,我懂的,所以不用不好意思。”
“才没有不好意思呢。”
芬妮卡咕咚咕咚的喝完水后,袖子往嘴上一擦,反驳道:“只是感觉有些不方便而已。”
“说的是呢。”
“!”
芬妮卡心里一个咯噔,微眯着眼,表情木然。
不会吧,还来……?
果然,下一刻小孩就用着优美的语调,不疾不徐,咬字清晰的说道:“既然讨厌卧病在床的感觉,那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不要再轻易涉及了。你看,这次还好只是躺几个月,要是中弹的是其他地方呢?”
“最糟糕的情况是心脏之类要害被命中,那样的话你估计根本等不到救援就会一命呜呼了。”
“就算你不关心自己的安危,总要想一想你妈妈吧。话说你妈妈到底被你藏哪儿去了,她还不知道你受伤的事吧?”
“你既然怕你妈担心,那就安分一点啊,别再受伤,不然我可不保证不去拜访一下阿姨——”
“……”
芬妮卡眼角抽搐了一下,被迫听了这么一堆说教后,果断使用自己高超的演技装出一副在认真倾听实则神游天外的假象。
这小鬼到底是受了谁的影响?明明一脸笑容,却散发着黑气,还啰嗦得要死!
是朱菜啊。
绝对是朱菜!
小小的史莱姆安静的呆在纲吉的肩膀上,时不时悄悄瞥一眼和朱菜生气时极其相似的小徒弟,内心汗颜。
而且这不间断的语速,让人无法插话的气势,不就跟“教导主任”凯西女士一模一样吗!?
这是朱菜和凯西的结合体啊!
可怕。
阿纲你学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把这个学去了?
猛地发现自家孩子有长歪倾向的利姆露欲哭无泪。
说起来发现了纲吉这一面,还是在昨天战事结束,纲吉听说芬妮卡受伤住院来看望她的时候。
他在生气,非常生气,不用眼睛看利姆露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但愤怒到了极致,小不点居然笑出来了,和生气的朱菜一样弯着嘴角,展露出可爱的笑容,然而身后的黑气却铺天盖地。
呀,原来在纲吉面前受了伤会是这副场景啊……真不想面对,还好他能【超速再生】。
想到自己的技能,利姆露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
这边芬妮卡受不了了,急需找个借口中断这可怕的碎碎念。
“阿嚏!”
“怎么了?着凉了吗?”
很好,纲吉意料之中的停下了语言攻击模式。
芬妮卡悄悄松口气,摸摸鼻子,淡定的说道:“没事,只是打了个喷嚏而已。”
“真的没事吗,要不加件衣服吧?话说今天比昨天更冷了呢。”纲吉还是不放心,现在他看芬妮卡真脆弱的跟泡沫有得一拼。
“不,那个……”
“我去找找还有没有厚衣服或剩余的棉被。”
“等……”
看着小孩行动力超强的跑出门,芬妮卡尔康手满头黑线。
——她,想要的发展不是这样的啊!
当女孩被压在厚重的棉被下,感觉自己快要死于压迫或窒息的时候,内心这样咆哮出声。
“够了!停下!!”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芬妮卡把好几床叠加的被子一掀,成功阻止了蠢小孩继续给她加被子的过激行为。
但看到小孩无辜的表情她又心软了,暗骂一声自作自受,扶额叹息道: “我真的没事,医生不是说躺几个月就好了吗,真是……这么冷的天,被你硬生生逼出一身汗也是不容易了。”
纲吉愣了愣,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行为,于是他又一床一床的把铺上的棉被给撤了下来。
小孩沉默着。
一直被家人保护得极好的他,就算受伤也很快会被用回复药痊愈,所以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受了重伤只能使用低级药物慢慢等待自愈的经历。
好吧,他就是不会照顾人。
纲吉有点委屈的开口道:“……你又不肯见你妈妈,一个人住院都没人照顾,要不然还是——”
反正被老师禁用完全回复药的是他,又不是其他人,那些药现在压在包袱里除了生灰还是生灰。
“停!不用了。”
芬妮卡手掌竖起面向纲吉,坚定的拒绝,“只是这种程度的伤,根本不需要浪费那么贵重的药。”
“让我自己痊愈,这样就行了。”
看出纲吉还想说什么,芬妮卡赶忙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现在前线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听说伯爵决定实行劳役,让被俘的魔物把他们造成的破坏全部复原?”
纲吉眨眨眼 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回答道:“毕竟是现成的劳动力呢,而且怎么处置他们也是个难题。”
由于仇恨,民间对把俘虏全部处死的呼声很高,但说出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虽然下了这个保证的不是席雷伽尔本人,可在当时的情况看来,外界人只会认定以格里坦名义立下誓言的利姆露。
哎,要是做不到,伤害的可是格里坦家族的荣誉。
昨天,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的席雷伽尔郁闷的都要哭了,幽怨的眼神盯得利姆露承受不住躲进了影子里。
当然,他很快又变成小史莱姆的样子,正大光明的趴在了纲吉的肩膀上。
但伯爵的怨念之深可见一斑。
魔物之灾后,格里坦在百废待兴之前首先得缓和灾后矛盾,熬过这个冬天。
救济需要的粮食、设施、药品,每一样物资的供给和分派都不容有错,本就费神费力。
而伯爵之前大量抓捕贵族入狱的弊端也显现出来了,听说贵族派系那边闹得很大,差点集体罢工。
席雷伽尔现在的处境说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
而作为他妻子的凯西女士,现在不仅每天要处理医疗部队的事务,还得挤出时间回去看看她那个不省心的丈夫,免得对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不小心过劳而死了。
哎,大家都不容易啊。
纲吉给芬妮卡整理桌子时,发现上面多出了个花瓶,里面的鲜花娇艳夺目,花瓣和叶片上还有晶莹的水珠。
意识到这代表什么的纲吉很是惊讶,“居然有人来探望你了吗?”
“这种惊讶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很有人缘的!”芬妮卡不爽的瞪过来。
“几乎都是糟糕的人缘吧。”
纲吉一语道破真相。
芬妮卡一噎,还是不服气的找借口遮掩,“至、至少这个不算,我可是帮他家找回了女儿哦!他们家可感谢我了,不止是这束花,还有那边的水果也是他们送的哟。”
“是吗。”
他对墙边的那篮子新鲜水果注意很久了,原来是他们这边的东西啊,难怪一直没人去碰。
对方真是有心了,现在要买到水果可是很不容易的呢。
是的,在物资紧缺的现在,哪儿来的单人间给芬妮卡住,能有张病床都是对她英勇事迹的嘉奖,这是个六人间的病房。
“这不是很好吗?”纲吉笑道:“除我之外也有人愿意和你玩呢。”
芬妮卡:“……”
芬妮卡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虽然这是事实没错啦,但你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真的好么,你再也不是最初那个心地善良的小天使纲吉了!!
“你妈妈是拜托给他们照顾了吗?”纲吉问道。
“是啊。”
女孩有气无力的回道。
看她这样子,纲吉叹了口气,“你周围的人都知道你受了重伤,反而是你最亲近重要的人一无所知,这样真的好么?”
“我有什么办法,我妈对我受伤这事非常敏感,要是给她知道我就完了。”
芬妮卡表示自己都是被逼的,愁苦的颜艺表情让纲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是怕你妈妈啊!”
芬妮卡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没好气道:“这不是当然的吗!你不怕啊?”
“……”
纲吉的笑脸一滞,连上翘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放了下来。
女孩以为自己会被怼回来,却发现纲吉不出声了,于是疑惑的看他问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什么。”
小孩摇摇头,随即露出浅淡而又温暖的微笑,棕色的眸子里似乎蕴藏了阳光,“我不怕我妈妈的,因为我妈妈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哦!”
利姆露没出声,看着纲吉这么说道。
芬妮卡微不可查的一怔后也没拆台,十分自然的接了话下去,“这种炫耀的语气……算了,我知道你妈妈有多好了~”
小孩笑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还有另一件事我们也该算算账了。”
“什么?”
“你还记得吗?你带我去你家的那次,我们做过约定的吧——”
纲吉竖着食指,叙述着当时的回忆,“只要我带你去见格里坦伯爵,作为报酬,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额……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芬妮卡眼神游离,干巴巴的开口。
她是想起来了。
不过当时只是随口一说骗骗纲吉的,没打算真遵守承诺啊,但现在要是耍赖又感觉不太好的样子……
“好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芬妮卡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有点点不情愿的问出了这句话。
纲吉淡定的好像料到她一定会答应似的,“等你出院后,陪我一起去道歉吧。”
哎?
“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芬妮卡一怔。
“不,应该说你居然也会做坏事?真是想不到啊,纲吉君~”
话说到后面就变了调,沾染上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她倒是好奇像纲吉这样的乖宝宝,会做什么需要亲自登门道歉,还得要人陪同壮胆的坏事。
还没来得及多怼两句,女孩就听纲吉无奈的说道:“不是为了我哦,是为了你自己,所以是你要去道歉哦。”
“哈?”芬妮卡变脸,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道歉?我?”
“没错,你。”
纲吉重重的点头。
“等等啊,我去道歉?和谁?凭什么?”女孩皱着眉发出灵魂的质问,最后干脆两手一松摞挑子了,“我不要。不去。”
纲吉想了想还是接着说道:“那些被你坑了的受害者,他们里面不一定全都是坏人,甚至也有好人存在的吧,看他蒙受不应得的损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
芬妮卡抱着胳膊,冷酷无情的说道:“我要是有那么多同理心,这行早干不下去了。”
纲吉扶着床沿皱眉起身,看着女孩的眼里满是担忧,“意思就是说,芬妮卡你以后还要继续做这个行业吗?”
“当——啊——啊……啊…………”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我们可以一起离开格里坦,开始新的生活,到时候我保证不再接触这个工作了。】
猛然出现在脑海里的自己对母亲承诺的画面,芬妮卡后面那个字在从嘴里出来前半路翻车,死伤惨重,扭曲的不成样子。
差、点、忘、了!
她答应了母亲以后不干这行了!!
纲吉把她一系列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下了然,“你以后决定不干了吗?”
“……”
芬妮卡表情扭曲,不吭声。
纲吉点点头,坐回椅子上继续了这个话题,“因为是你先犯的错啊,当然需要我们去登门道歉。不过由于你现在伤势未好,所以先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从长计议。”
“先从统计你接了多少单子开始吧。”
见他真的在计划,芬妮卡于崩溃抓狂边缘反复试探,烦躁的揉头发,“你知道那数量有多少吗?一个个找过去得猴年马月啊!”
“好像是挺麻烦的,但是你要说话算数啊。”纲吉歪着头,展露出可爱的笑容以及不容拒绝的态度。
“……”
芬妮卡有些泄气的放下手,“这个约定你完全可以用在别的地方。”
这样使用,不就完全是送给她了吗?
小孩摊摊手,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也没办法啊,因为我要是不提这个要求,你绝对不会那样去做的吧。”
“……”
芬妮卡一噎。
她这样才是正常的好吧!
她可是正经的情报商人,纲吉这是要她从良啊,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总而言之,我会陪你一起的,还是说,你答应的事情想要毁约?”
“……哼!”
芬妮卡一咬牙,“去就去!”
她“作死的狡狐”向来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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