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是我?
我呆呆地望着那个恭恭敬敬地通知我成为了「审神者」的男人, 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信也哥始终在一旁阴沉着脸,我没有理他,在那个男人离开之后去寻找父亲。
父亲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
他如同往常一般笑着, 摸着我的头, 向我叙述我能够成为审神者对于家族来说是何等绝好的机遇。
我理应为家族作出奉献。
可我不想。
我不想。
四月二日,晴。
我不需要再继续上学了。
父亲这样对我说。
时政会为我安排私教, 督促我在那个名为「本丸」的地方继续延续我可怜的学业。
吉川宅的佣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无论我走到哪里, 总是能看见他们喊着我“大小姐”的身影。
我没有再见到过爷爷,但我猜想, 他应该是相当高兴的。
高兴于不用再见到我。
这座宅院里,唯二感到不快乐的或许只有我和信也哥了。
他从昨晚开始就不见了踪影,今天下午,我才终于又看见了他。
他浑身的酒气, 看起来浑浑噩噩地闯进了我的房间,又哭又笑地将我抱住,不停地念着我的名字。
他身上在酒气之下散发着的香味,像是熟透腐烂了的果实。
四月三日, 小雨。
时政的工作人员又专程来了一趟,他带了大约五把道具,笑眯眯地问我喜欢那一把。
我没有心情去回答他,随便指了一把,确认以后,他点了点头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今天, 这个屋子里除了我和佣人们以外,似乎没有别的人存在。
我的手机在昨天就已经被父亲强行拿走,所以我只好用日记来记录这种生活。
今天稍微下了点小雨,我房间外的小青石时不时发出雨滴掉落在那上面的噼哒声,其实十分好听。
……事到如今,我究竟在乱写些什么啊。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信也在刚刚闯进我的房间,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啊啊…为什么,这么爱你……!爱着,憎恨着,快要疯了……!」
他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眼泪滴在我的脖子和脸上,像是今日所下的小雨。
他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念着类似于让我不要离开他之类的话语,「神代应该是属于我的东西」这样乱七八糟的话。
我想大声地反驳我并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但喉咙被狠狠地掐住,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我连呼吸都很难做到。
他询问着我能否爱他。
他或许是恨着我的。
我无法理解「爱」的定义,我并不爱任何人,不爱母亲,不爱父亲,不爱哥哥,不爱爷爷,不爱阿纲,甚至于不爱任何人。
我奇怪得不应该降临在这个世上。
信也哥的另一只手开始撕扯我的衣服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天。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带着温暖的笑意站在我面前,询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吃冰淇淋,握着我手掌的那只手却用力得发疼。
那是支香草味的冰淇淋。
很甜。
不可置信的,在我快要感到窒息之时,是爷爷在最后的关头救了我。
他看起来勃然大怒,脸上的皱纹带着暴怒紧紧挤在了一起,拿着常用的那根拐杖狠狠地抽打着信也哥的身体,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他大声地辱骂着我是个贱人,是个不应该被生出来的东西,我听着爷爷的话,心中却扭曲地感激着他,甚至低下头来,对着他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他说的或许都是对的。
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啊,这或许就是我的,绝望。
四月四日,雨。
我的头好痛。
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又大概是睡着了的,捂着头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妈妈在生前不停地哀叫着,捂着头说头痛的场景,大概和我现在一模一样。
我想要出门,向佣人们要些止痛的药剂过来,却发现我根本打不开这间屋子的门。
我被关在了屋子里。
头好痛,快要死掉了。
我不停地哭着,希望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赶过来询问我的情况。
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我刚刚或许是晕倒了。
屋子里没有挂钟,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屋外的天几乎已经全暗了下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是已经不痛了。
有佣人轻轻地敲了敲门,询问我是否要吃些东西。
我应了一声,让她打开门走进来,在她摆放着菜肴的时候询问她能否能给我带些止痛药回来。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轻声回答我她会向组长请示。
组长是我的父亲。
她走出房门之后,又将它重新锁上了。
菜肴很平淡,我其实已经非常饿了,但还是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了下来。
我一直等啊等,都没有听到那个人回来的动静。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屋外的夜色已经很深了,我一直睡不着觉,头痛得像是快要裂开了一样,跑到屋房前不停地敲门,想要有人能给我一两颗止痛药,眼睛干涩得发疼,却哭不出一滴眼泪来。
好痛啊。
已经没有力气了。
没人听见我的声音。
四月五日,大雨。
最近一直在下雨。
好冷,好冷,我明明已经把屋子里所有的被褥都拿下来了,却还是感受不到一点暖和。
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头发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或许快要死掉了。
妈妈死掉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她的头和我一样的痛吗?还是比我还要来得痛呢。
我忽然记起来,妈妈还活着的那些日子里,当她心情很好很好的时候,会给我穿上漂亮的衣服,然后把我抱在怀里睡觉。
「好可爱——」
「神代是妈妈的无价之宝~」
「妈妈只有神代就够啦。」
她是个真真正正的骗子。
我终于在晚饭的时候再次见到了那个人。
依旧与昨天一模一样的菜色,当我裹着被子,询问她有没有将止痛药带过来之时,她犹疑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轻轻地扭了扭头。
为什么?
父亲没有同意我的请求。
大脑仿佛只恍惚了一瞬,当我再次醒转过来之时,面前只剩下了一片浅浅的血泊与昏迷着的佣人,我拿着平日里用来磨墨的砚台,上面沾着点点的血迹。
我做了错事。
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几秒过后,我终于清醒了过来,将身上那些妨碍行动的衣带撕扯掉,从她打开门的那个方向走出了这个房间。
我走得很小心,或许是因为我在前几天已经差不多了解了吉川宅佣人的行进路线,所以绕开他们进行得异常顺利。
我要拿回我的手机。
那上面有着阿纲与云雀学长的联络方式,我必须得到它。
它应该在父亲的书房里。
但当我成功走到父亲的书房之时,却听到了父亲与什么人正在争执的声响。
只能捕捉到「彭格列」,「付丧神」的类似词汇,我等了很久,才等到有人从书房之中走出的声响,才偷偷地潜了进去。
万幸,我的手机还有电。
我编辑了短信,却在选择发给阿纲与云雀学长之时突然愣住了。
我这样做会有用吗?
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打开,我抬起头,望见了信也哥在愕然之后忽然变得十分复杂的危险表情。
混乱之中,我随便在手机上按了发送键。
不管是谁。
如果能来救我的话。
我一定会和他一起走。
四月六日,小雨。
我的罪行被发现了。
父亲与哥哥带着我回房间的时候,我一直在不断地发抖,就连头痛的感觉与父亲喊我名字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唯一让我值得庆幸的是,那位佣人并没有死掉,只是因为被我攻击之后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
父亲倒是看起来十分淡然,只是吩咐了佣人们一声,她就被抬了下去。
对不起。
信也哥一直在安慰着我,他轻轻地微笑着,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但只有我知道,一旦靠近他,我的身体就会止不住地打颤,头也越来越痛。
他身上的花香味与果实腐烂的味道越来越浓,浓郁到让我恶心。
但当我这样询问父亲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的时候,他却看起来十分惊讶的样子。
我望着父亲匆匆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什么人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我,他的手像是死人一样冷。
我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却似乎十分高兴,轻轻地笑了起来。
信也哥似乎也能闻到这个气味,却沉迷其中。
那是灵魂腐烂发臭的味道。
四月七日,晴。
门口的那把锁被拆掉了。
头还是在痛,但当我已经渐渐地学会了忍耐之后,似乎就已经不那么难过了。
父亲告诉我,明天就会有时政的人带我走,去到「本丸」。
这实在太快了,我本不应该心存任何期待,却还是一直等着。
直到很深的夜晚,我依然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当我的头开始再次地疼痛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很轻,我本不应该听见。
我急忙打开门,只看见云雀学长正踩着一个昏迷着的男性仆人的身体,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与他的视线相交,那蹙起的眉头却突然舒缓了起来,理所当然地望着我。
像是梦境一样。
他出现在我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兄妹身上有香气可以参考蝶·毒华·锁
又写了一章黑泥,大无语感谢在2020-03-23 22:26:33~2020-03-25 23:2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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