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成为审神者…答应我…沙耶——!!」
「不许忤逆我的话!」
“啊——哈啊!哈啊…哈……”
再次从噩梦之中惊醒。
沙耶直起身, 大口地喘着气,正捂着脸舒缓着呼吸之时,有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沙耶?”
锖兔的声音很轻, 像是怕吓到她, 但沙耶却在听到他声音的下一秒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了被泪水沾湿的脸庞。
“抱歉…我又做了噩梦。”
沙耶躺下来, 在擦干了泪水之后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我只是…只是想知道。”
“为什么妈妈会变成那个样子?”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
“为什么会不允许我成为审神者?为什么…为什么会对我说出付丧神只是兵器这种话…?她明明一开始也很喜欢——”
“沙耶, ”锖兔打断了她, “不要着急。”
“…没时间了,锖兔。”沙耶垂着眼, 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看得出来的,主公大人……再不快点的话…”
锖兔沉默了片刻,回握住了她的。
“本丸的大家,有着抗衡恶鬼的力量。”
她的语调有些发闷:“……我只是想要帮忙, 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命令大家呢?本丸的大家是我的家人,不是…不是兵器。”
“如果能成为审神者的话…但是——”
极长的沉默。
“沙耶,”锖兔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就算说我自私也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她才回应道。声音之中带着隐约的哭腔。
“我不想再做噩梦了,锖兔。”
#
一月八日,晴。
这些日记是无人知晓的流水账,也仅仅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将这些东西写在这上面。
离开现世的那天阳光很暖。
我把衣服穿得很乱,正打算逃离那个房间之时, 一直闭着眼睛的阿纲突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双比任何人都要耀眼的金红色眼睛。
「你要去哪里?」他这样问我,语气很冷,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我反复地回想,也想不起我当时究竟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我的心激烈地停止了跳动。
但如果,再在那个房间待上一秒。
我所爱着的人就会完完全全地看清我的无能与愚蠢了。
二月五日,晴。
时政最近派发的任务很多。
……暂时,先忘记关于现世的事吧。
三月二十日,阴。
收到了来自现世的信件。
是阿纲写给我的。
他是怎样联系到时政的?
随信附赠了一大束玫瑰,很漂亮,甚至有露珠掉下来。
我想看到他的脸。
我想见他。
接下来的纸张全被人用粗鲁的方式撕扯开,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沙耶抿着嘴翻到最后,却只看到了记录着工作笔记的内容。
她放下这一本日记,伸出手去拿最后一本时,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少主。”
是压切长谷部。
“…进来吧。”
沙耶放下书,看着他拉门而入,缓步走到她面前,将一枚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银质戒指放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我在打扫房间之时找到的,”他始终低着头,沙耶看不清他的表情:“或许…或许是…主,之前留下的东西。”
“……我先走了。”
沙耶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垂下眼。
那枚戒指在光线的反射之下,散发着微弱的暗淡光芒。
三月二十日,晴。
压切长谷部极化回来之后,似乎变得更加忠诚了。
时政最近发布了新的任务,…或许可以让他试试?
御守,稍微再去万屋买些回来吧?
三月二十五日,阴。
那条新的时空通道似乎出了问题。
联系不到出阵的付丧神们,其余的审神者也是一样,时政的大厅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会?
三月二十六日,阴。
在今天收到了阿纲号码拨来的电话,但并不是他打过来的,而是他的手下,语气低沉地邀请我去往现世。
我问他具体是因为什么,他却含糊其辞地迟迟不回答。
那条时空通道依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我拒绝了他。
三月二十八日,晴。
那条通道终于被修好了。
审神者们疯了一般地冲向那块区域,四周走过长得一模一样的刀剑们,有的脸上带着微笑,有的则是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我是在这里找到我的队伍的。
山姥切国广的整个人几乎都要陷入白布之中,他垂着头,与其他的人一样不看我,默不作声。
我没有看到压切长谷部。
脑中似乎一片空白,我扯着他们不断地追问,直到有人颤抖着手,递给我几片歪歪曲曲的刀刃。
压切长谷部碎掉了。
可我明明给了御守。
长谷部将自己的御守给了另一个险些碎掉的付丧神。
山姥切国广。
我的手掌被碎裂的刀刃划开了一道口子。
三月二十九日,雨。
我像是疯了那样地再次锻造出了第二把长谷部。
他望过来的眼神好陌生。
会给我吃糖的那个压切长谷部,似乎永远都不在了。
三月三十日,阴。
全都是因为我的失职。
是我的错。
刀剑是会碎掉的东西。
不是人类。是武器、付丧神,亦或是可以批量生产的傀儡。
时政这样告诉我。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刀剑是没有心脏的,当然也就没有感情了。」
「碎掉的话就变成废铁了,怎么可能还会和原来的一样呢。」
一柄快刀而已,哪里有心。
之前那些跳动,全都是假的吗?
四月一日,晴。
我似乎是在梦里。
我在梦里。
从那天被妈妈带到吉川宅起,我就开始做梦了。
今天的阳光很好。
阿纲的手下忽然又打了电话过来,让我去参加他的葬礼。
我以为他在骗我。
我宁愿这一生都不说谎,只希望这一句是假的。
可是他没有。
我甚至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这是我收到的第二个,可笑的愚人节玩笑。
四月二日,晴。
意大利的天气很好,鲜花似乎也正在陆续地开放。
阿纲像是沉睡一般地闭着双眼,躺在沾满了露水与青草气息的花丛中央,漆黑的棺木散发着清香的气味。
阳光像是一双最为温柔的手,透过教堂的玻璃窗花照映在他的脸庞上。
我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却又缩了回来。
好奇怪,我竟然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我的太阳熄灭了。
无端的,我忽然想要呕吐。
四月五日,阴。
我应该是怀孕了。
彭格列的医生这样对我说道,她眨着眼睛,目光不知为何掺着些许怜悯。
这是「彭格列」的血脉。
……不。
这是我的孩子。
我唯一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四月六日,晴。
我几乎是逃着离开了意大利,回到了本丸。
无数次地想要反胃,简直天真极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
一个麻烦,一个新的生命,一个责任。
可我必须得让这个孩子降生在这世上。
不为任何人。
只为了我自己。
一月五日,晴。
我的孩子降生了。
不会再与吉川家再有任何的牵扯,她名为花本沙耶。
沙耶是我的无价之宝。
小小的,抱起来软软的,像一团云,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朝着我笑。
她比太阳都要温暖。
只要抱着她,我似乎就能暂时忘记全部的痛苦。
五月十一日,晴。
沙耶好乖。
一直都不怎么哭。
她的眼睛和头发都是和我一样的粉色,却比我要鲜艳得多,非常漂亮。
院子内的万年樱最近也绽开了新芽,与她的颜色一模一样。
肉嘟嘟的小脸蛋也好可爱。
五月二十日,阴。
今天,在我抱着沙耶晒太阳的时候,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指,对着我绽开了一个笑容。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沙耶的脸上已经沾上了我的眼泪,冰冰凉凉的。
我去擦,差点把她弄哭了。
六月五日,晴。
「笼子,笼子。」
「笼中的鸟儿啊。」
「何时何时出来呢。」
在今天学着书本上的语调给沙耶唱了童谣。
她似乎很喜欢,安安静静地在我的怀里睡着。
我听见有付丧神们在不远处跑动的声响。
不打扰到我的孩子的话,…就随他们去吧。
七月二十三日,阴。
沙耶不见了。
我过去泡奶粉,只是离开一下下而已,原本放在婴儿床里的沙耶就不见了。
头好痛。
我找了她好久,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最后我才在围成一圈圈的付丧神那里找到她。
到底是谁?
为什么一定要抢走我所爱的人?
我在那时候的样子一定像极了妈妈,像是疯子一样地大喊大叫着,被我抢过来的沙耶看着我,突然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沙耶。
滴答。
有透明的水滴啪一声地掉落在纸张上,沙耶用手指胡乱地抹开,那一行的字体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后面的纸张也被撕去了大半,沙耶抹掉眼泪,哽咽着继续往下翻去。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五月六日,晴。
今天心情不好。
头疼让我几欲发狂,可我却在那个时候听到了沙耶的笑声。
她似乎正在和短刀们一起玩耍,十分高兴地笑着,我甚至能想到她笑时的模样,嘴角弯起的可爱弧度。
可一旦我走进房间,那笑声便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孩子抱着枕头,粉色的头发乱七八糟,可只要她抬起头来,睁大眼睛,无比不安地望着我时,我的心就会马上软得一塌糊涂。
沙耶。
我的无价之宝。
如果她能像是刚刚出生那样对着我笑的话。
我什么都不要了。
五月二十日,阴。
今天是我的生日。
在我喝茶的时候,沙耶突然走了进来,向我诉说想要练剑的愿望。
女孩………
……不该练剑。
六月五日。
我控制不住地开始讨厌付丧神。
即使我明白,之前的所有错误都是因为我的无能与愚蠢。
不应该这样做的。
但即使是这样想着,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去责罚他们。
我的头好疼。
从医生那里拿来的药似乎被我打翻了。
沙耶好像在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什么都不记得了。
四月一日,晴。
我讨厌四月一日。
就像是在嘲笑我一样,阿纲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或许真的是在做梦。
他与我记忆里那样一模一样地笑着,一样有着摸自己脸颊的习惯性动作。
可他不是阿纲。
不是我的阿纲。
他和我说着关于逆转平行世界的话语,可我一个字眼都没有听进去。
审神者是负责保护历史的职业,所以我很明白。
我的人生,已经是无法逆转的了。
外面的太阳很好,就和那年,我遇见那个被吉娃娃吓得坐在地上的男孩那天一模一样。
我看着他走到沙耶面前,笑着抱起了她。
我的沙耶呆呆地望着他,缓慢地露出了一个像是梦一样的笑容。
我永远到不了这样的未来。
三月十五日,雨。
我的头越来越痛了。
或许我会和母亲一模一样地死掉。
如果我死了的话,我的沙耶该怎么办呢?
五月十六日,晴。
时政通知我,沙耶似乎有着成为审神者的良好资质。
我绝不会让沙耶再重复一次我的错误。
她不能成为审神者。
绝不能,绝不能,绝不能。
付丧神只是冰冷的机器,根本不属于人类。
我不明白。
这一切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或许我是错的。
一直都是错的。
五月十七日,阴。
我召见了压切长谷部。
只要看见他,就能回想起我的愚蠢,我的错误,我的无能,我失败的全部。
痛苦与酸胀感溢满心脏,我痛苦得想要作呕,黏腻的血腥气粘连着粘膜。
血腥的气味之中,有着糖果的味道。
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过去,从来没想过未来的事,直到现在。
我从来没抓住过好时机。
为什么一生碌碌无为?
为什么要撒手人寰?
为什么会生下那孩子?
为什么我会降临在这世上?
已经够了。
五月十八日,晴。
我的守望于斯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理一下时间线。
沙耶的父亲:真的死了的某一个平行世界270
本章出现的270:利用死气弹假死而让27去面对白兰的270
所以这个270不是沙耶爸,已死的那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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