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白炽灯无声无息地散着亮光, 光线温温柔柔地将两人笼着, 将他们表情上的每一处细枝末节都照得无比清晰。
倪布恬轻垂着睫毛,情绪掩在眼底,只清楚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在颤动,在眼睑下落上淡淡的、柔软毛刷般的阴影, 像蝴蝶在煽动羽翼。
顾辞年眉峰压着,脸上笑意倏地收起, 似是没听清, 又似乎是不相信, 隔了好半晌,他才拉直唇角,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好?”
倪布恬点头。
“需要我签卖身协议吗?”他半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
他这样的态度, 让倪布恬一时间迷惑,猜不透他到底是真心还是玩笑。
“不用。”她一字一顿地说。
“不用啊……”顾辞年意味深长地拖着尾音,“那你万一始乱终弃,我找谁说理去?”
“毕竟我的肉.体,也是很珍贵的。”
“而且还是第一次……”
“……”
倪布恬体内像在汩汩地滚着热水,耳根也无法控制地烧了起来。
她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或许自己刚才不该那么认真,认真到去回应他那句不正经的玩笑。
她有些窘迫地舔了舔唇,梗着脖子不看他,“谁要你的肉.体,我不是那个意思。”
“……”被他深邃的眼睛盯到无所适从, 她说:“你要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就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顾辞年眼尾轻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他嘴巴上拿了下来,低沉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谴责意味:“怎么这么凶?”
“我刚刚脑震荡,理解能力难免会下降。”
“……”
“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该耐心地跟我解释清楚吗?怎么还要单方面毁约?”
倪布恬:“……”
明明是他自己不正经,好像还是她的错一样……
看在他受伤了的份上,倪布恬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既然已经决定勇敢跨出这一步,她也不打算临阵逃脱。只是,这种事情让她主动提出来,总归有些尴尬。
她摸了摸鼻子,含糊嘟囔了句:“如果你非要以身相许,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做我男朋友……”
她说完,整张脸都开始发烧了。又隐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怎么好像是自己乘人之危,占他便宜呢?
顾辞年低笑了声。
他轻捏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目光深沉严肃,“我听懂了。原来你是想追我啊……”
倪布恬:“……”
“不止想要我的身体,还想要我的灵魂。”
“……”
倪布恬深吸口气,气势汹汹地甩开他的手。
却被他揽着脖子猝不及防地拉到他的唇边。
他双唇轻贴着她耳郭,带着滚滚的烫意,声音又沉又哑,认真而缱绻,在她耳边轻磨:“那我们可就说好了,不许反悔。”
他微抬起脖颈,用牙齿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盖戳似的:“我可是很粘人的,你别对我始乱终弃。”
“……”
倪布恬整个头皮都是麻的,那股麻意顺着神经末梢蔓延开来,沿着脊柱一路麻到了尾椎骨,耳垂上被她咬过的皮肤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努力忽略掉心里波涛汹涌的震颤,她正色,一板一眼地对他说:“其实我对人很苛刻的,尤其是对男朋友。”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顾辞年从喉咙间挤出一句低低的应答,嗓音比以往偏软,有一点黏糊,却不让人讨厌,更像是刻意的示弱。
他用手指挠了挠她的下巴:“你好好宠我,我就会认真听话。”
“……”倪布恬瞪圆了眼睛,羞涩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刚刚,是在撒娇吗?”
顾辞年一脸正气地看着她,好像她在颠倒是非:“我从不撒娇。”
倪布恬:“……”
行吧,全当我聋了。
被他拽着趴在床边太久,她动了动脖子,想坐直身子。
手指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掰开他的手,顾辞年突然蹙眉闷哼了声:“嘶。”
倪布恬紧张地看他:“怎么了?”
顾辞年闷闷地:“胸口疼。”
倪布恬下意识起身,就要去叫医生。
顾辞年又说:“叫医生没用,解铃还需系铃人。”
倪布恬:“?”
顾辞年:“是被你打痛的,你帮我揉揉。”
倪布恬:“……”
倪布恬不理他,站着没动。静了两秒,顾辞年轻咳了声,下颌线绷紧,收出凌厉的线条。
“甜甜。”他低垂着眉眼,好像忍耐了很久的模样,声音嘶哑低沉,几乎听不清楚。
“嗯?”倪布恬心头一跳,向他靠近了一些,“怎么了吗?”
他又低低说了几个字,字音含糊,像是吞在喉咙里,完全听不清,眉头蹙得更紧。
倪布恬心底慌乱,也没心思和他再开玩笑,忙俯身凑到他耳边,“你哪里不舒服?”
话音未落,只感觉侧脸倏然一片温热,是他的手掌抚了上来,带着不容反抗的压力,下一秒,顾辞年轻抬下颌,吻住了她。
“哪里都不舒服。”他低声含笑,断断续续地说:“需要女朋友亲.亲……”
“……”
倪布恬紧闭双眼,下意识想把他推开。
可他的双唇,眉眼鼻息都像是天然带着莫名蛊惑的能力,让她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顾辞年慢慢将她松开,两人额头轻抵。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底波光粼粼,像春日里冰雪渐消轻柔涌动的湖水。
倪布恬抬手捂住他的眼,又羞又恼:“你这人怎么总这样?”
“哪样?”顾影帝义正言辞,正经地像在和她讨论某项合同条款:“我是在正常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他顿了下,补充:“同时,也是在履行作为男朋友的义务。”
倪布恬无言以对,又想捂他的嘴了。
只是还未等到她行动,门外突然传来了男人的交谈声。
是阿远在和林以平说话。
倪布恬眉心一跳,像做贼似的,立即想要起身,顾辞年却故意似的,拽住了她的手,又将人拉过来……
******
林以平带着统筹老师和制片主任一起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看见阿远正撑着下巴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像颗没人要的小白菜似的。
“怎么不进去?”林以平问,“顾老师醒了吗?”
“醒了两分钟说头疼又睡了。”阿远站起身,说:“刚刚倪老师过来了,在里面陪护。”
“哦。”林以平说,“我们进去看看。”
阿远忙错身上前,帮着拧开了门把手。
倪布恬正站在床前,低着头,细白的耳根到脖颈,肉眼可见地红了个透。
看见他们过来,她轻轻扯唇笑了笑,又慌忙别过眼去。
顾辞年半阖着眼眸,声色清冷,没什么多余情绪:“举手之劳而已,倪老师不用放在心上,更不必愧疚。”
他恹恹地抬了下眼皮,又说:“我是制片人,理应对每一位同事负责。换做是任何一个工作人员我都会这样做,你不用感觉负担,更不用自责。”
倪布恬紧垂着脑袋,长发倾泄下来,遮住脸,努力憋笑。
想着男人前一刻的模样,又听着他此刻大义凛然的话,她肩膀忍不住轻轻抽动了下。
统筹老师看两人这情形,忙上来安慰。
“怪我们收拾东西时没注意,才险些出了大事,无辜连累两位老师受伤,我带头检讨。”
制片主任也忙跟着:“倪老师也别太自责了。”
他想拍拍倪布恬的肩,又看她衣着单薄,肩膀上轻纱半透,便避嫌地没敢动手,只是拍了下阿远,说:“快去给倪老师拿点纸巾。”
又柔声安慰倪布恬:“好在有惊无险,倪老师快别哭了。”
倪布恬:“……”
怎么办,更想笑了。
顾辞年神色倦怠,看上去好像在忍着烦躁、用极大的耐心、捏着鼻子强迫自己柔声安抚她:“好了,别哭了。”
倪布恬接过阿远递来的纸巾,握在手心里,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睛,眼底水光清浅,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除了躺在床上的顾辞年,几个大男人看着她这模样,都心疼得不行。
“怎么穿这么少?”林以平看着她身上的戏服,想着她今天肯定也吓坏了,作势要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顾辞年淡声道:“阿远,去把我的外套拿来给倪老师穿上,送她回去休息吧。”
阿远忙去拿外套。
林以平也说:“别难受了,快回去休息吧。”
倪布恬“嗯”了声,抬脚要往外走。
走出两步,她一念心动,装模作样地又认错:“顾老师,真的对不起,等你出了院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赔罪就算了。”顾辞年神色疏淡,抬眸懒懒看着她,清冷眼底藏着丝笑意:“这顿饭我记下了。”
******
等阿远送倪布恬离开,林以平拉着椅子在顾辞年床边坐下来。
“算你命大,没伤着哪里,不然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哪那么严重。”顾辞年笑了声,“没事,放心。”
“医生说还要留院观察两天。”林以平说:“你这两天就安心休息吧。”
四个人又聊了会儿接下来两天的剧组工作安排。
顾辞年头昏昏涨涨的,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只偶尔应一声。
恍惚中,只觉得被子上好像沾染着倪布恬身上淡淡的香气。
想着刚才的场景,他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唇角悄悄勾起来。
“你还笑!”耳边林以平叹气。
顾辞年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林以平真是替他着急,“我说你说话太冷淡了,明明是英雄救美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都恨不得要以身相许了,可你倒好,人家甜甜都哭了,你还冷得跟冰山似的。”
顾辞年漫不经心的,表情挺不耐烦:“你知道的,我听不惯女孩子哭哭啼啼的,烦。”
作者有话要说:好他妈一个听不惯,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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