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胡七十九的想法很简单, 管他是什么排行榜,尊家拿第一就行,就算是什么阴间黑恶势力榜, 拿榜一也未尝不可啊。

    她甚至鼓励兰菏蝉联, “尊家,争取拿个年冠哦。”

    宋浮檀“这是非法行为,不值得鼓励。”

    胡七十九“我也没守过法啦”

    宋浮檀“”

    胡七十九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意,宋浮檀的剑要按不住了, 她赶紧道“但是到谁家随人家了, 这些人族怎么能违法呢”

    再说白五进了棺材,就看到里头有五谷杂粮,也有纸钱, 这既然是棺材, 自然不能空着,否则即是“空财”了。还绘制了五福捧寿的图, 木材也结实, 算是很不错的棺材了。

    这棺材一路就抬到了陵园, 那二鬼扶着纸人下棺,白五就趁机攀在纸人背后, 隐匿身形。

    他们把纸人扶到了供桌之前, 既然是幽冥婚庆, 每次主题都不一样,有时候是西式草坪婚礼, 有时候是中式,中式又要分很多种地区的习俗, 所以这次没有桥,只是设了喜堂。

    用具都是纸糊的, 纸糊的花瓶,纸糊的桌子,纸糊的金山银山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次就连新郎也是纸糊的。

    “吉时已到,新娘怎么还不来”

    俩充作司仪的鬼有点纳闷,往纸糊的大院子里头询问。

    窗户被打开了,一个小鬼探头“正在劝新娘子咧。”

    ――因为是家人做主操办的,所以亡魂也并非百分百都满意,但像这样抵抗的,倒还是头一个。

    只听到新娘子尖叫“谁要和陈星扬结婚啦,我不喜欢陈星扬,他都把巡春哥哥杀了谁给我烧的这破结婚证,你们到底什么公司啊”

    小鬼劝道“你爹妈做主的。那你就应该嫁给陈星扬啦,你可以折磨他啊。”

    新娘子“”

    新娘子“我信你的鬼话啊”

    还什么爹妈做主,这都什么年代了。

    他们也劝不动新娘子,只好去禀告老大,这新娘子不配合,如何能让她家的生者心甘情愿继续花钱啊。

    陵区另一头便有个穿着马褂的男子骑着毛驴滴滴答答走来,脸色青灰,露出煞气,新娘子也被小鬼强行搀了下来,“干什么,还有逼着人结婚的。”

    这马褂男鬼看了她一眼,新娘子是新死,身上穿的还是白衣,被他一看,就噤若寒蝉了。

    马褂男鬼哼道“姑娘还是别浪费了这钱,都是你父母好意送的,陈星扬好歹也是个明星,作为主演,还不比兰菏更好”

    新娘子壮着胆子道“我不喜欢,就没有可比性。”

    马褂男鬼“啧,如此,不如我们延后,等我之后找来兰菏,和你结婚。”单良可都一直在关注这些明星的动向,那兰菏好像就要去拍戏了。

    新娘子也做了一段时间鬼,从小听家里也说过些鬼故事,和父母无所谓的态度不一样,而且毕竟是真情实感喜欢过张巡春的,警惕地看了看他“你们到底怎么请来的,会不会对哥哥有影响。”

    “有影响又怎么样”

    “有影响我当然不结,”新娘子道,“把我当什么鬼啦。”

    马褂男鬼不耐烦地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和你父母说一声吧。”

    新娘子“说什么不结了还要说,难不成还能退钱”

    马褂男鬼“自然是告诉他们,你在下面过得不好,速速花钱为你消解――”

    他说着,就从毛驴上弯腰,手伸向了新娘子。他想做个好鬼的啊,和单良一起善良地把钱赚了,是这女的不给他机会。

    新娘子吓得睁大鬼眼,面容都扭曲了,本来因为车祸而死,死相就不是很好看,刚才还上了点粉,这会儿都盖不住血痕了。

    这时,那个浑浑噩噩的“陈星扬”居然扑了过来。

    马褂男鬼下意识一挥手,这就察觉到不对了,“陈星扬”被他随手就撕开了,而且他还未仔细思考,从“陈星扬”背后弹出来一根尖刺,直接穿过了他的手掌

    “啊”马褂男鬼惨叫一声,从毛驴上滚了下来,看到“陈星扬”化作漫天纸屑,露出其后戴着眼镜的白仙,那尖刺在他手里翻了两圈,收回去倒握着,动作凌厉,身体将对方与新娘子隔开了。

    而从头到尾,他的目光都没看过马褂男鬼,只是冷冷看着斜下方。

    新娘子张着嘴,即使喜欢的是巡春哥哥,她也不禁感慨,好冷酷,好帅

    马褂男鬼握着手掌,虽未流血,但掌心有个焦黑的小洞,他看不出白五的来历,只依稀看得出是妖物,大怒道“哪里来的闲事精”

    白五回头看了一下,唉,尊家怎么还不出来,说好的里应外合。

    马褂男鬼更怒了“你敢无视我”

    白五“”

    唉,能不能不说话。

    马褂男鬼觉得这白门态度太轻蔑了,仿佛自己低他一等,立刻一抬手“来呀”

    他在陵区也收服了一批小弟,一声令下,就是二十几个鬼魂从墓里出来,为他助阵,更有原来充当媒人的小鬼替他发言“大哥问你话,哪里来的。”

    白五不安地回身。

    新娘子哇,真的傲,都不带理会的,有我巡春哥哥一点风格了。

    马褂男鬼气急,正要招呼动手,就见树丛后飘出来一名穿着阴司制服,没戴帽子却拖着锁链的无常,身旁还有个提着剑的黑衣男,和个红衣少女。

    兰菏一笑,现在才出现呢,一则是想看看这婚庆公司是否还有同伙,二则是他找的同事一直没到,没兄弟一起群殴就很不带感。

    白五松了口气,可算出现了,在兰菏鼓励的目光下,他道“我,我们是来打击违法行为的。”

    新娘子“”

    语气好像有点软和想象中好不一样啊

    胡七十九也振臂高呼“你们被包围了”

    “神经病,你们被我包围还差不多。”马褂男鬼轻蔑一笑,不过虽然自己这边人多,他也不想和无常拖太久,挥手让小弟们上,自己准备撤了。

    兰菏念道“牛马识途赴阴城,永辞山岳洞幽冥。纸墨难言参阎君,日月无光眼睛明”

    他念罢,先前就偷偷洒在四周的纸牛纸马即刻站了起来,仰头鸣叫。

    马褂男鬼一看,就拽紧了自己的小毛驴,回身,却见三面都有牛马,剩下那无常身边,倒没有牛马,只有黑衣男牵着一头驴子,比他牵的驴还小了一圈。

    马褂男鬼“你是来都来了”

    兰菏的帽子给陈星扬了,要是戴了,他估计认得早一些,但现在看到他出手这么阔绰,也有了怀疑,这个手笔不是阴司小来,也是小来的爱子。

    兰菏没理他。

    倒是辅警小宋很积极地冲了上去,手里长剑一挽。

    马褂男鬼将驴子先放了出去。

    宋浮檀不理,看他想硬闯出去,弹了几张符,上写无量无边,四个墨字变幻形体,组成了符文,接着,马褂男鬼就发觉眼前的路变得遥远不可期。

    与此同时,他那头健壮的驴也冲到了宋浮檀身前。

    矮了一头的001号转身,抬起金光闪闪的后蹄就踹了出去

    这一蹄可不简单,是王三奶奶亲自修补的,一蹄子踹过去,对面的驴子就化为灰烬了,001号得意地从鼻孔里喷了喷气。

    “你是谁”马褂男鬼根本看不明白宋浮檀的来路,说他是道家的,剑上传来佛门的气息,符文也是无量无边,可裂字成符分明是道家的绝学啊。

    宋浮檀冷冷道“维权者。”

    马褂男鬼“”

    他就觉得,怕不是自己坑的哪个明星找人了,那陈星扬还是纸人替身,说不定就是陈星扬,遂在心底狂骂了一通。万万想不到是自己还没来得及坑的明星家属。

    但马褂男鬼还有拿手好戏,就是幻术,他闲暇时教了小弟两招,障眼法都能蒙过兰菏一时了,当即布起了血海幻境。

    结果这黑衣男根本熟视无睹,直接踏了过来――

    兰菏带着胡七十九犁鬼犁得起劲,白五护了下尊家那个鬼粉丝,这些家伙鬼哭狼嚎,纷纷主动交代想让兰菏住手。

    兰菏听完了他们怎么做案的,也不住手,“我又没答应你们”

    接着,大批阴差入场,同事们赶上了尾声,只是一看目标已经被剑刺了个对穿,失去战斗力了。

    宋浮檀踹了一下,交给他们锁上。

    阴差喏喏对兰菏行礼“好巧啊,竟是劳烦来老爷了。”

    兰菏仔细一看,这都是都城隍庙的阴差啊,“我们老白呢不是他请你们来的”

    他看一批阴差过来,寻思老白总算喊到人了,只是调的是地方部门的,结果他们开口就是好巧,竟像是浑然不知道这件事。

    那为首的城隍庙阴差愣道“不是啊,来老爷,这个家伙叫程梧,近来与一商贩联手,操控活人敛财,已被我们城隍庙注意上,特意前来捉拿的。”

    兰菏“哦你还知道他名字”

    阴差顿时有点尴尬,小声道“实不相瞒,因为这家伙是逃监出去的。”

    “也是我之前可是听过一桩,后来你们还说没事了。”兰菏想起前段时间,逃入人腹中那恶鬼,当时老白就和他说了,但打听过后,明明说都捉拿归案了。

    “是我们以为呀,这长年累月,案牍不知积累多少,又换过长官。还是我们城隍老爷注意到了,命我们必要收拾首尾。”所以才这么大阵仗,倒不是专为和兰菏一起群殴来的。

    “安大人啊要我说,你们真该电子化了。”兰菏道。

    阴差弱弱道“嗯,这不是资料太多,就算要录入也得很多年。还是多谢来老爷提醒了,我们大人也说必要树一树新风,像这次涉及到的相干人员,不单是此鬼要捉拿,那些明知情,还要付款结冥婚的,都要让他们好梦变恶梦,以示惩戒。”

    “这样好啊”兰菏道,他刚听那些小鬼交代作案流程,才大约猜到自己没被找上,但有些个阳间的买家――比如陈天济,明知道这样可能是牵连到明星本尊,也毫无所谓,同样是恶行。

    这种在阳间没法处理,如果城隍庙能小施惩戒,倒是不错,也算给陈星扬这样的受害者出了口气。

    阴间机构庞大繁荣,处理六道轮回,文书卷帙浩繁,偶有出错,城隍庙换任后还积极补救了,兰菏也不好说什么了,把他们送走。

    再看那原本的“新娘子”,陈天济的女儿陈娇,她露出了淡淡的伤感,“想想刚才有点过激了,看不到哥哥,看看杀他的人的演员的纸人也不错”

    兰菏“”

    胡七十九挤眉弄眼“你喜欢兰菏哦”

    刚才他们都听到了。

    陈娇“是啊。”

    “所以你很想看兰菏”兰菏忽然道。

    宋浮檀一抬眼,都有些惊讶,难道小来要脱马

    陈娇“您有渠道啊”

    兰菏“看我像不像兰菏。”

    陈娇这才敢仔细看先前不敢直视的阴差,无论是活人还是死鬼,遇到阴差,很多还是不敢盯着看的,“呃,好像是有点”这会儿仔细看了,露出来的眉眼,是挺像的呢。

    “我在下面人送外号阴司兰菏,这是胡门,最擅长幻术。你给我一叠纸钱,我就帮你圆梦。”兰菏说着,摘下了口罩。

    陈娇都傻了,我靠,真就像兰菏本尊而且在屏幕上看到,和在现实里看到,冲击是很不一样的。

    她恍恍惚惚拿出一叠纸钱,有点想哭“我的妆都花了。”

    仪容不对,遗容都没整理一下。

    兰菏接过纸钱,还和她握了握手“没事,很可爱。谢谢你的喜欢。”

    说罢,才戴回了口罩。

    陈娇半晌才捂着心口道“哥哥不是,大老爷谢谢,谢谢你”这个钱可花的太值了,她觉得自己都要恢复心跳了。

    “不客气,你给钱了。”兰菏把钱一揣,“走了”

    宋浮檀看到小来转身后眼中还露出了笑意,也不禁微笑。

    兰菏从城隍庙的同事处问到了这幽冥婚庆公司阳间的操办者叫单良,其他无良商贩卖五十块一张结婚证,这家伙却是和程梧联手,卖三千多一张,顺便发展其他生意,大有要做个先生的倾向。

    像这种,就得严惩了,兰菏自然是去找他的好搭档王粒粒。

    “哦哦,这个,搞迷信还侵犯他人肖像权,我马上去调查他”王粒粒记了下来。

    兰菏莫名感受到一丝喜感,毕竟王粒粒准备去教育人家搞迷信,他好像感受到了平时大家对自己的感觉。

    “对了。”王粒粒问道,“搭档,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这个问题嘛,兰菏想了想道“应该是有的,但是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不现于世了,至少京城地区,据说很久没有龙的踪迹。”

    王粒粒脸色复杂,“哦昨天我还接警,有个人非说京城有龙,而且他观测到了,要带我们去抓,他说他观察好多年了,希望国家能管管。”

    “这人是不是有个网名叫托塔天王啊”这让兰菏想到听窦老爷子说的新闻了。

    “托塔天王不知道,咦,他真名倒是叫李靖。”王粒粒道,“他给我们看了他几次拍的京城龙,我一看,要么根本就像是云,要么和最近这次一样,黑漆漆一团,根本看不清。我本来想说胡扯,但是想想以前我也不相信有鬼”

    当然,现在结论是龙可能真的存在过,但销声匿迹太久了,鬼都没见过,那“托塔天王”肯定是胡扯了。

    这世界上笃信什么理论的人都有,觉得外星人被国家存着的,觉得领导人是蜥蜴人的,还有觉得地球是平的王粒粒不是少见多怪,也因为自己的经历,想辨认一下嘛。

    单良的事有王粒粒处理,兰菏很放心。而且听王粒粒说,因为破了奇案,上面都想把他调到市局去了。

    而陈星扬,那晚战战兢兢闭着眼到天亮,什么事也没发生,而且在后来的日子里,不但侵权主脑被抓住――这人一张结婚证卖三千多,虽然陈星扬还是嫌少,但比五十块是好多了。更是听说了什么市民梦中被抓到城隍庙去打板子,醒来手上有红痕之类的都市异闻,让陈星扬对应韶更是尊敬了。

    兰菏和宋浮檀这边,则是一起进组了。

    先前说过,剧组是一个比较重视仪式的地方,开机必然要祭神的。还有个习惯,就是凡是带鬼怪的作品,剧组会更加小心,不但祭神还祭鬼,平时也得小心,因为怕引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鬼趣虽然是以鬼喻人,但的确也算游走在危险的边缘。

    开机之前,窦春庭就代表投资方送来了一幅画“这张灵判,特意买来给姑父镇场子哦”

    他把画展开,赫然是一卷钟馗像,豹头环眼,身着红色判官服。钟馗是传说中镇宅驱邪之神,地府判官之一,张贴钟馗画镇邪也是民间习俗了。

    而灵判,特指皖省灵璧县所产的钟馗画。

    灵璧钟馗画据说是以吴道子的钟馗为粉本,有人说过,“由吴道子画能通神也,无如天下传写,渐失其真,惟灵璧所画,往往不环脱道子原格,故世群推之。”

    因为具有吴道子的风格精髓,因此天下闻名,是大家推崇的钟馗画。

    “看这红色没,灵判必须是朱砂染的,吴带当风,绝对的吴家样”窦春庭得意道,“这张,花了多少钱知道么”

    他比了个数字,现场立刻配合地响起了抽气声。

    “这看着还挺新啊,好像,还不到上百年历史吧这个画家很有名吗”兰菏疑惑地道,其实大家的想法也是这样,书画应该越久,画的人越有名越值钱。

    “灵判不能这么算的我跟你们说,灵璧钟馗画每年产出很多,但一年最多只有一张,最为灵应,最得其真,据说是有钟馗的青睐,能够通神,但有些年,连一张也不灵应,据说是因为人心浮躁了,也就越来越稀少。”

    甚至因为大家都不信了,产量也曾经十分稀少甚至不画了。现在流传在市面上的灵判,能有几张属于灵应之作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大家若有所思地点头。

    “所以说,你们不要太肤浅,不能单看年头长久,和画家名气,得看它灵不灵应。”窦春庭骄傲地道,“这张,就是八二年的顶级灵判”

    众人哄然笑出声来,窦少幽了一默,大家很捧场。

    窦春庭“我是说真的,它就灵璧钟馗画代表性传承人一九八二年画的。”

    众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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