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羽二重家唯一的小姐。父亲牵着她的手,走在阳光明媚的庭院里。
手小腿短的女童只有父亲小腿高,软软拽着男人的两根手指, 踉踉跄跄走在木质檐廊上。
父亲宠溺地放慢脚步, 似乎在温声和她说着什么, 可鸣花怎么努力集中精神也听不清。
成年男性低沉温柔的声音像梦的背景乐,路过的佣人投来好奇小心的窥伺目光。父女两人在长长的檐廊上慢吞吞地走, 鸣花隐约想起自己是要去找某个人,可路却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我要去找谁鸣花攥紧手里的木莲花宝石挂坠, 心中茫然为什么要去找那个人
“鸣花羽二重羽二重”渺远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 女童停步, 愣愣转过身去。
天空中旭日高悬, 刺得人眼睛生疼。
而万物偏偏寂静无声, 如坠无尽夜色。
“羽二重, ”湖蓝眼眸的少年用一根手指抵住鸣花的额头, “不要给我添麻烦。”
蒸汽火车发出长长的呼啸声,处于恍惚状态的鸣花惊醒。
“抱歉我有点累。”和服少女捂着额头起身。方才她差点迷迷糊糊从座位上摔下去, 幸好坐在对面的时透无一郎屈尊纡贵伸手捞人。
“事先声明, ”剑士少年抱肩, “要求提前返回的人是你。”
“是,”鸣花认命地再次确定责任归属, “我想回花街拜访大家, 所以请求时透君提前行程。”
“唔嗯。”算你识趣。剑士少年满意点头。
“但是, ”鸣花从怀里掏出手帕, 递给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剑士少年,“我并没有要求时透君偷吃作为伴手礼带来的点心。擦擦衣服上的碎屑吧。”
时透表情一顿,僵硬地维持着姿态,目光下瞥寻找坏事的碎屑可恶。是战术失误。
“没关系,我带了很多。”鸣花主动拉过小少年的手,把手帕塞给他,宽容道,“但多少克制一点,会长蛀牙的哦而且,只吃饼干不会很干吗明明有果酱面包和鸡蛋三明治”
“”时透小声咕哝,“那些,会被发现。”
哦,懂了。面包和三明治整个吃完需要时间,饼干这种能一口塞进去消灭证据的类型,比较适合偷吃。呜哇,真是有策略有胆识的剑士大人啊。鸣花忍俊不禁。
“不许笑,”时透板着脸威胁,“任务中途停留是大忌。”
“是,”鸣花拿出随身的水壶是鸣瓢君的告别礼物,“请喝水。”
舒适的风从窗口吹来,远处田野林木沉甸甸地开始泛黄,预示着夏日的尽头和秋日的启调。两人一大早从横滨上车,如今即将到达目的地,太阳也热气腾腾地从云层里爬了出来。
“时透君在丸子店等我好吗”下车后,鸣花拎着带给女孩们的伴手礼和时透商量,“不会花很长时间,丸子店的费用可以算在我身上。”
“为什么”时透皱起眉头,“我的任务之一是保障你的安全,鱼龙混杂的花街更要提高警惕。”
可毕竟是花街啊。你现在才十四岁,这种启蒙怎么说都太早了。
鸣花被噎了一下“丸子店就在京极屋对面,它、它的招牌丸子套餐很好吃”
剑士少年不为所动地盯着她。
半晌,时透才瘫着脸开口道“如果你担心我撞见超年龄场面鬼杀队的任务可顾不上年龄。事实上,我看过哔哔哔和哔哔哔,甚至连哔也”
“我、我明白了真的”真成年人鸣花面红耳赤,“请不要再说了”
公共场合开车毫无所觉年仅十四霞柱时透无一郎颔首“嗯。”
没料到未成年人时透君开口搞黄比自己还不客气,鸣花一度窘迫到抬不起头这样不争气可不行啊鸣花,好歹是半个花街出身,竟然输在这种方面真是太、太
等等。我为什么要比这个啊
“时透君,”眼看就要达成带未成年逛花楼成就,鸣花试图挣扎,“果然还是”
“鸣花小姐”莺歌燕舞的夜晚刚结束,面带倦色的小姑娘费劲地揉着眼睛,从门口冒出头来,“是、是鸣花小姐吗”
“柰子。”和服少女眨眨眼,微笑着上前牵住小姑娘的手,“是我,你长大了呀,大家还好吗”
“唔唔”被称为柰子的小姑娘懵住,更用力地揉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完蛋了,我记得自己是出来卸妆的,难道在店门口睡着了”
“你啊,”鸣花哭笑不得,掏出一颗椰子糖,塞进梦游状态的小姑娘嘴里,“不是做梦哦。”
柰子瞪大了眼睛,嘬着甜甜的糖果,猛吸一口气“好甜鸣花小姐是真的鸣花小姐”
还有假的鸣花小姐吗一旁事不关己的剑士少年腹诽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受欢迎的嘛
然后,时透就被迫直面鸣花到底有多受欢迎。
“鸣花小姐你还记得我吗”挂着惨白妆容的秃扑过来,兴奋道,“我向你学过琵琶我好想你啊”
“小晴已经能够参加宴会了吗”琴师少女被迫左拥右抱,还得分出手来给莺莺燕燕们分点心,“真是了不起,变得更可爱了哦”
得到夸奖的小晴呜哇欢呼一声,幸福得要晕厥过去。
“好啦,”在练习用的屋子里闹了宝田,披着奢华外衣的少女倚在门口,出声控制场面,“你们吵到鸣花小姐了,差不多该回去休息了,晚上还要开店呢。”
华服少女似乎在女孩子中相当有威望。她发话后,尽管众人万般不舍,还是体贴地告别离开了。
坐在角落里嗑糕饼的时透抬头,瞅瞅华服少女看起来不像老板娘。是花魁
等清场完毕,端庄妩媚的花魁少女松下一口气,像掉进锅里软掉的年糕般瘫在鸣花身边,不顾形象地拉住鸣花的手、用侧脸蹭她的膝盖“哇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对不起,小澄姐,这感觉太棒了”
还是小姑娘。鸣花莞尔“小澄呢她今天休假吗”
“小澄姐前段时间赎身离开花街啦,”现在的花魁少女,也就是当初跟着小澄学舞的振袖新造,“大家哭了好一阵子不过,难得小澄姐能找到托付一生的人。”
“哎”鸣花呆住。
“小澄姐没给鸣花小姐写信吗”花魁少女惊讶,“她和经常来看她跳舞的客人相爱了小澄姐说,等安定下来会给鸣花小姐写信啊”
“客人”鸣花回忆,“那个总和小澄吵架的客人”
“对,就是他。”花魁少女感慨,“这两人好几次差点打起来所以说啊,缘分真是玄妙。”
“小澄已经嫁过去了吗”鸣花关心道,“我记得那位客人是富户人家的独子”
“是啊,和家里闹翻了。”花魁少女有点担心,又有点羡慕,“不过男方态度坚定,上个月带着小澄姐私奔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小澄姐真的很喜欢他,连房子都毫不犹豫卖掉了呢。”
“小澄不会看错人。”鸣花安抚,“就算不小心看错,小澄也不会输给别人。”
“噗,”花魁少女闷笑出声,“是啊,与其担心小澄姐的安危,不如担心男方被压迫的未来。”
“小澄把房子卖给谁了”鸣花问道,“是花街的人吗如果想把它买回来,会很麻烦吗”
“不麻烦,因为买下房子的人是我。”花魁少女指着自己,笑嘻嘻道,“人家多少有些存款啦鸣花姐想要吗可以低价卖给你”
“原价就可以,”鸣花是小有资产的准新娘,笑道,“我也存了一些钱。”
拿到房子的属权证明后,两人又凑在一起小声叙了一会儿旧。等离开花街,已经是午饭时分了。
鸣花背着轻了一层的包裹,询问“时透君,我们在这边吃午饭吗”
“现在回去,”时透的耐心被花街耗尽,只想赶紧回主宅复职,“鎹鸦在等。”
一直跟着他的鎹鸦银子在刀匠村中受伤,现在还在蝶屋接受治疗。
“好的,辛苦时透君了。”鸣花没意见。京极屋的孩子们大都带着时兴的零食来看望她,老实说,她已经吃得有点撑了。
剑士少年利索地卷袖子,背对鸣花蹲下“走吧。”
拿出标配布条、做好长途跋涉准备的鸣花“”
“你不会准备自己跑过去吧”察觉她没有动作,时透回头,几乎要把嘲笑写在脸上,“清醒一点,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路上。”
道理我懂。鸣花难以置信,失口道“我没有恶意,但是时透君,你还没我高呢”
阿杏就算了,毕竟她曾背着她的未婚夫穿过渺无人烟的森林,来到繁华的花街。但让一个十四岁的、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孩子,把自己一路背回主宅
万一时透君被压得长不高了,可怎么办啊
时透时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给她面子。
让这混蛋产生了可以随意对待自己的错觉。
剑士少年怒火上头起身,冷着脸噌地拔刀出鞘,眼眸和半寸刀光一起杀向鸣花。
啊,生气了。鸣花下意识倒退一步,惊恐之余又想笑我说错话了,得赶紧道歉。
“你闭嘴。”时透冷酷无情地堵她,“老实上来,再和我说一个字,立刻杀了你”
和服少女懂事地点头。
看在她是炼狱的未婚妻。时透背着高自己小半个头、还大胆到把自己当小孩看的女性,努力说服自己看在她是炼狱的未婚妻看在她是炼狱的未婚妻
花街到主宅这段路似乎由鎹鸦呼噜噜专门负责,被背来背去好几趟的鸣花再次听到它的声音。鎹鸦先生迟疑地低空盘旋几圈,成功认出鸣花,轻轻落在她头顶亲昵地啄她的额头。
“好乖、好乖。”鸣花抬手,像炼狱一样抚摸呼噜噜的羽毛,“辛苦你了。”
这只鎹鸦还没有银子一半灵敏。时透嫌弃撇嘴。
鸣花小心翼翼地趴在时透肩上,剑士少年不如炼狱健壮高挑,却也劲瘦有力。
刮过耳边的风带着夏末凉意,泛黄树叶摩挲,发出簌簌声响,鸣花忍不住微笑。
半年前,鸣花忐忑地和阿杏一起前往主宅,面对一场未知的会面。
而如今,鸣花心中再无恐惧,取而代之的是近似归途的喜悦。
“到了。”穿过最后一片枯林,时透侧身放下鸣花,拍掉树叶草屑,“你带了什么”
最重的不是鸣花和服少女瘦弱且单薄而是鸣花非要带的、塞满伴手礼的箱子。
“鸣花小姐,时透君,”等在住宅门口的辉利笑眯眯喊道,“路上辛苦。”一旁的蝴蝶忍没有开口,但也同样含笑冲两人点头。
“蝴蝶小姐,辉利哉,”顾不上回应时透,和服少女熟练地开始分发甜点,“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横滨特产的点心,请收下吧。”
时透“”搞什么我背了一堆吃的回来
“谢谢。”蝴蝶忍收下点心,跳过闲聊、直接切入正题,“其他的事之后再说,这次鸣花小姐回来依然住在蝶屋灶门兄妹也在蝶屋。”
灶门祢豆子。和服少女晏晏的笑意微顿,表情郑重除我之外,第二个克服了阳光的孩子。
“好,”鸣花抿了抿嘴唇,认真回应,“情况特殊,请尽快让我见到祢豆子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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