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愫很生气。
不周山倒塌, 天河上的水全都落到了人间, 不止是平原地区, 就连他居住的松果山都淹没了。
阵法只能防止外人闯入，却防不住洪水。松果山的菜田、牛羊，全都被大水淹没，山上的豹子、虫鸟不停地往高处跑，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死在了洪水中, 更别提分布在平原丘陵的人类。
松果山地势不算特别高, 不能再住下去, 四人直接回了紫霄宫避难。离开的时候陈愫清楚地看到在被洪水困在山顶的人类。他们中的一部分惊慌失措, 满脸绝望，另一部分沉着地伐木，看样子是要做舟筏。
陈愫郁闷道“好不容易扩大规模, 又什么都没有了。”
鸿钧对这不周山倒塌带来的灾难没有多大感想，神色并未有明显变化。倒是瑶池和昊天一脸赞同，不过他们不是为了人族，而是替自己辛辛苦苦种的菜地和农田, 还有牛羊猪圈抱不平。
就算一开始照顾松果山的田地不是发自内心, 付出这么多精力后所有的成果都被这场洪水冲散, 愤懑之情完全不亚于陈愫。
瑶池道“是啊，枸杞和杜荆才刚长成，就快要结果了。到底是谁撞到了不周山, 真讨厌。”
想到毁掉的农田果树, 陈愫也难过起来。
他可能不适合做这个, 第一次被鲲鹏把山给炸了，刚收拾好没多久天又塌了。
“女娲什么时候补天”陈愫问鸿钧。
天道是世界的化身，天上多了个窟窿，洪荒格局都变了，天道自然也会有变化。
“不舒服吗”鸿钧道“女娲已经有感而应，正在炼化补天所需的五彩石。稍作忍耐一番，想来不会太久。”
陈愫分不清是因为看到人类死亡不舒服，还是天地被毁而难受。他现在心情低落，什么都不想做，整个人丧的像条咸鱼。
回到紫霄宫之后，鸿钧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就在闭关的静室对面，与鸿钧的住所挨得很近。
房间里东西齐全，好多家具都是昊天和瑶池做出来的。
天塌了之后，银河之水倾灌到陆地，三十三重天也向着窟窿那边倾斜。太阴星和太阳星沉到北方，世界变得昏暗一片。
陈愫关上门，想去睡一觉。一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下方动物植物的哀嚎。
共工撞倒不周山确实打击了妖族，也连累很多无辜生灵丧命。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都睡不着，陈愫重新爬起来，离开房间，敲响了鸿钧所在静室的门。
鸿钧并不意外他的到来，甚至给陈愫留了个位置，“打算如何处置共工”
“我有权利裁决他吗”
“你有权利决定任何人的命运。”
陈愫乖巧地坐在鸿钧对面，“我可以让别人做吗”
“自然。”
“那就让妖族来吧，正好妖族在和巫族打架。就算共工没有撞倒不周山，他们两个闹出的动静也很大，杀死了好多人。我的菜园子两次都是被他们弄坏的。”
鸿钧道“不妨日后就在紫霄宫中住下，免得再受无妄之灾。”
“紫霄宫是很好，可你不是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天道，这么做不会暴露我的身份吗”
“可以设下身法，非吾传召外人不可进。只你我瑶池昊天四人，如在松果山居住那般便可。至于农田桑舍，自可在下界采摘带回。”
陈愫提醒他“还有罗睺。”
鸿钧听到罗睺的名字就觉得糟心。
罗睺被关在紫霄宫，什么都干不了，依然把存在感刷的很高。日后应该也是，道心魔性共存，魔道是天道的一部分。
鸿钧看着陈愫。少年干干净净，依旧如刚出世那般不谙世事，身上没有魔道杀戮存在的痕迹。
可他刚才轻描淡写地决定了巫妖两族的命运，淡漠绝尘比圣人更甚。鸿钧不会把凡间弱小的生灵看做同类，圣人之下的存在于蝼蚁并未区别，鸿钧不会质疑陈愫的决定，但他会重新审视天道的化身。
“我能在你这里睡觉吗”陈愫依然能感觉到洪水的声音，只要女娲一日不补天，他就一日不能心安。“女娲好慢，其他人能给她帮忙吗”
“自然可以。”
陈愫得了应许，从蒲团上坐起，到不远处的矮榻上躺下。榻上没有被子，陈愫觉得很没有安全感。他拿出几张兽皮盖在身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或许是因为熟悉的人在身边，陈愫不再像刚才一样，闭上眼意识就分割出去，看着下方多灾多难的生灵。摒除杂念，很快就睡着了。
鸿钧放轻动作离开静室，炼化五彩石后，前往下界送到女娲手上。
女娲能感觉到天道一个劲地催她补天，她爱护人类，自己也想快些解决，但是补天的材料不好找，炼化起来也需要时间，被催了好几遍，女娲自己也着急，幸好鸿钧过来帮她。
“多谢师尊。”女娲向鸿钧道谢，“非吾不愿补天，只是凡事需循序渐进，还请师尊转告陈愫，吾必定尽力而为，不日便可将天修补完成。”
“如此甚好。”
女娲问“陈愫可还好”
鸿钧不愿透露出太多天道的消息，只道“甚好。”
女娲点头，“如此便好。吾先前不知陈愫身份，真心以陈愫为友，只是紫霄宫听道后尚未来得及再见，便悟道成圣，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一切循天道所愿，无需多虑。”
“师尊所言甚是。”
女娲没问与巫妖二族有关的问题，看起来好像不太关心。或许她已经意识到天道的意图，有意与妖族淡了关系。
伏羲擅长推演和音乐，在整个洪荒中战斗力还行，放在妖族就不太够看。妖族天庭有鲲鹏计蒙等人分割权利，伏羲不愿与他们争抢，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人族上。
人族弱小，无力改变巫妖局势，远离战场建立部落。伏羲也算是安然脱身。
陈愫睡醒的时候，女娲刚补好天。
深蓝色的天空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像以前一样平整，似乎变成了圆形。落到北方的太阳星和太阴星没有回来，只能看到几颗星星。
忽然见光芒乍现，一只金乌挥舞着翅膀自东海出现，它体型比帝俊小很多，身上的太阳真火丝毫不弱，代替太阳星悬挂在空中，光明重现大地，还未来得及完全散去的水汽将光线折射，一条美丽的七彩虹桥突然出现，如雨后初晴一般，昭示着新的开始。
紫霄宫在三十三重天，需要俯视才能看到金乌和彩虹。
“好漂亮。”
昊天瑶池带了几只下界的动物回来。
瑶池道“下面的水都流淌到东西南北四海，几个小龙搬了过去，愿意为天庭掌控海水。陆地上恢复了很多，就是生灵的数目少了些。我与昊天去松果山看了看，山上的松树也被淹死了好多。道长，何不以甘霖救治它们”
“什么甘霖”
“白玉净瓶中带有灵力的水，或是月宫中的帝流浆，或是净世白莲所处的池中水。”昊天道。
瑶池问“道长打算何日搬回松果山”
“先在紫霄宫住上几天。”陈愫还是觉得松果山好，紫霄宫虽然很大，也很美，但是太冷清了。松果山上有很多小动物，其他山中居住的人类也经常过来。
陈愫用瓶子灌了一点水，与昊天瑶池在天上滴了几滴。
蒙蒙细雨与阳光一起洒落到凡间，枯萎的树木迅速长，被冲走的土地也被植物的根部固定，慢慢还原成以前的样子。
松果山的情况比鲲鹏拍碎山体那次好了不少，陈愫回来看了看，发现经过刚才的降水，田地里种植的东西还能继续用，就是动物死了很多，数量再次降到危险线，差一点就灭绝了。
岐山上幸存的人族见陈愫回来，纷纷带着祭品过来祭拜。他们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将食物放在地上，五体伏地做出虔诚模样。
陈愫很被跪得很懵，他问昊天“他们这是做什么”
昊天也不知道，“道长稍等，我这边过去询问。”
昊天和瑶池经常往外面跑，附近的人族都认得他，知道他是仙人身边侍奉的道童，态度十分恭敬。
没一会儿他就问清楚了状况，回到陈愫这边。
“他们说洪水暴发后不久，松果山来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巫族。那个巫族到来之后，洪水便退散了。他见到此地有人类，跟他们打听了您与道祖的事情，人族这才知他名叫池明，曾在您身边侍奉的。
“因为池明消减了洪水，救下岐山人族性命，他们认为是您是池明的主人，所以才如此感激。”
陈愫都快忘了还有池明这只蛇妖了。
池明是条肥遗，所到之处都会发生干旱，他的到来竟然使洪水退潮，仔细想想还有点道理。
“他们有说池明去了哪里吗”陈愫问。
“池明得知您还活着，便离开松果山回了巫族。”昊天道。
“莫非就是那个格外憎恶妖族的池明”瑶池忽然说，“我听说巫族有一个叫池明的，明明是只妖，却偏偏去了巫族。他和妖师鲲鹏有大仇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啊”陈愫头一次听说这个，有点惊讶，“他为什么和鲲鹏有仇鲲鹏没有打过他呀。”
瑶池道“或许是因为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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