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乱含糊道:“……不逗了,那……丫头忒没趣儿。”
谢茂倾丝毫未察觉出牧斐的不自在,反而一脸不解地追问:“怎地又没趣了?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整日在我们耳边唠叨说:‘那丫头就是一披着羊皮的小狐狸,人前贯会装傻充愣,实际心思深沉;还说她是千金的姿,野草的命,就是放在石缝里也能长出一片翠绿来,所以乳名叫‘茵茵’来着……’”
段逸轩闻言,很是感兴趣地凑问:“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这个‘茵茵’颇为感兴趣,——牧爷,你啥时候带我们去见识一下呗。”
牧斐十分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去!要见识自己不会去打听啊,爷我现在是听见她的名字就烦。”
三人又拿着秦无双打了一番趣儿,喝了一壶茶。等了半日,焦惜惜没来,牧斐便冲外面吼了一声:“安平,爷要的人呢?!”
安平没回应,想是人还没回来。
牧斐正要起身下地儿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恰值一身花枝招展的老鸨急匆匆地撩起珠帘子进来了,满脸歉意地说:“三位爷,真是抱歉,惜惜已经被贵人包了身,要不咱们再换个罢。”
一般包了身就是包了整日的场,花满楼的名角被人包了身是常有的事,牧斐也没放在心上,坐了回去随口道:“那就唤赛嫦娥来跳个舞。”
老鸨低声低气儿地说:“嫦娥也被贵人包了身,要不……再换个?”
“那就玉娇娇……”
“娇娇也被人包了身……”
牧斐挑眉:“今儿个倒是邪门了,爷想要的人竟然都被包了,——罢了,爷今儿个大发慈悲懒得计较了,一等角儿里还有谁空着就叫谁来罢。”
老鸨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说:“楼里六个一等名角儿都被同一个贵人包了圆,就剩下二等和三等的角儿,要不三位爷委屈一下,从中挑两个?”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敢一下子包下花满楼的六位名角,要知道一位角儿一个时辰少不得黄金百两。六个角儿,一整日包下来那可是黄灿灿的金子堆成山的事情,就算汴都城里再富贵的纨绔也没有人有这个败家胆量。
牧斐,谢茂倾,段逸轩自封都中三俊,个个家世显赫,三人也算经常结伴出入风尘之地。这花满楼他们三个也是常客,顶多包过三个名角儿的场,如今一听有一人一口气包下了六个一等名角,怎能不吃惊。
“哟呵!这汴都城里谁这么大的魄力,比我牧小爷还败家。小爷我倒要去见识见识一下。”说完,牧斐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才要出去,安平忽地从外面没头没脑地冲了进来,险些撞上他。
“作什么?急脚鬼似的。”牧斐喝道。
安平满脸慌色地回:“少,少爷,府里来人了。”
“祖母这么快就想通了。”牧斐得意洋洋道,“派了多少人来接小爷?”
“很,很多。”安平咽了一下口水,又道,“不过,他们不是来接少爷的。”
牧斐蹙眉,十分不解:“不来接小爷……那来作什么?”
安平支吾着道:“说是来,来听曲儿赏舞的……”
珠帘绣幕下,雕花扶栏旁,牧斐,谢茂倾,段逸轩三人伸着长长的脖子,齐齐儿地往楼下露台上望去,——六位名角,或轻喉婉转,或舞姿袅娜,或板或鼓,在台上各尽其能。
台下正对中央,放着一张黄杨木大圈椅,椅子上坐着一面若傅粉,华服宝带的风流少年。
少年身后站着两名美娇童,再往下两溜清一色仆从打扮的小厮围着露台摆开,将整个大堂塞得满满当当的,一个个双眼放着光,表情如痴如醉地看着台上名角争相斗艳,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段逸轩看着座椅上的少年,眼睛都快直了:“想我在汴都十七载,竟不识人间有此仙郎,真是眼瞎,眼瞎,——话说,他是谁?你们俩可认识?”
谢茂倾摇了摇头,目光转而扫了一眼那些仆人的装束,不由得扭头看向牧斐,问:“文湛,那些小厮们的打扮,怎么看着像极了你们府里的人?”
一旁的安平暗道:可不就是他们府里的小厮们。
待牧斐看清圈椅上之人后,眼珠子险些吓迸出来。
恰值秦无双无意抬起头,正好与他四目相碰,秦无双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一副久等着他似的,只见她眸光轻转,便是一笑,媚人勾心极了。
段逸轩捂着胸口直往谢茂倾身上倒:“我不行了,他对我笑来着。”
“我先下去一趟。”牧斐说完,一阵风似的卷下了楼。
牧斐冲到圈椅前,一把拽起秦无双来到一处僻静地,质问道:“秦无双,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曲儿,赏舞,找乐子啊。”秦无双耸肩答,一脸坦荡之色。
牧斐被秦无双的回答劈到了,半晌,回过神来,厉声冲她喝道:“这种地方是你能来的么?还不快回去!”
秦无双沉下脸来反问:“我为何就不能来这种地方?”
牧斐已经被秦无双的厚脸皮惊的嘴角抽搐,向地上啐道:“啊呸!你身为一个女子,来这种地方找乐子,羞臊不羞臊!”
“很遗憾,我不羞臊咧。凭什么,这种风流地只许你们男人来,不许我们女子来,再说,——谁会知道我是女子?”秦无双一面说,一面原地转了一圈,表示自己是男装打扮。
牧斐竟无言以对,噎了半晌后,他又指着满堂乌泱泱的小厮们:“你既来了,还公然带那么多府里的小厮来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今儿个财大气粗包场的人是牧家的人。
“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来这种地方,多带些人护着总是稳妥些。再说,这找乐子我一个人也是找,带他们一起找也是找,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
牧斐觉得自己快要被秦无双的理直气壮,阴险狡诈气出了内伤。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走?”
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日,整个汴都城里都会传遍,——有一神秘男子,一掷万金包下花满楼六位名角的事情,又用不了多久,自有那些好事之人顺藤摸瓜地查出包场之人的真实身份。到那时,满城皆知,他牧斐为了冲喜,娶了富商秦家的女儿当了童养媳,——丢人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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