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娴妃有毒

    命运总是颠沛流离,命运总是曲折离奇,命运总是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三个月前,我还是一个沉迷训练,母胎solo二十五年的运动员。现在的我嫁给了一名初中生。李克勤诚不我欺。

    一整个下午,我找遍了理由想让这个小孩回他的寝宫去,到最后甚至假装病重一头厥了过去。

    太医赶来,给我一顿灌药汤,灌得我真的厥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我还在床上,嘴里尚余奇奇怪怪的药味。团儿圆儿守在我床前,一见我醒了就要开口,我抢在她们之前问:“皇上走了吗?”

    “没有。”团儿表情奇怪,一把抓住我的手。

    “他怎么还不走啊?!”

    团儿急得用食指竖在唇前叫我噤声,圆儿抓住我的另一只手,头摇得拨浪鼓一般:“皇上说了,今夜留下来陪娘娘。”

    我有点懂了,把目光移到亮着烛光的屏风那侧。

    “你很希望朕走吗?”皇上的声音传过来。

    我捂住自己的嘴。

    “臣妾身子虚弱,怕过了病气给皇上。”

    “无妨。”那边有书合上的声音。

    我顿时觉得这床十分危险,连忙指挥团儿圆儿给我更衣,到屏风那边去看他,准备劝他再看一阵。

    到了那才知道是虚惊一场。他刚才合上的是一份奏折,合上一份,面前还有小山状的一堆。

    这个太上皇是个什么奇葩,老婆死了,自己丢下十二三岁的儿子去出家?

    看着他在灯下皱眉批阅奏折,我忽然有点同情。

    我妈早亡,我爸是个酒鬼赌棍。小时候他每天都很晚才回家,我怕要债的上门,不敢一个人在家里待,就每天陪同学去上击剑课。教练看我可怜,让我和大家一起练。他说我动作迅捷,是个奇才。

    我心说你隔两天被人打一顿,你也迅捷。

    我很快被教练推荐给市队,拿了几个奖后,十岁进了省队,转到寄宿制的体校里,从此天天魔鬼训练。看着这个要批一山奏折的小孩,不能不让我想起我在剑道上度过的童年。

    小皇帝抬头,挑眉道:“你挡着朕的光了。”

    我连忙移开,心想,我膨胀了,我敢同情男子金牌得主。

    李公公在研墨,见我没处去,就慈祥地对我笑了一下。我会意,上前接过他的活儿。磨了一会儿,感觉小皇帝的眉头越皱越深。

    我偷瞄了几眼。

    兵部哭穷,礼部哭穷,户部哭穷,吏部哭穷……

    国库空虚,到处缺钱,看得我都焦虑,也不怪他一口一口地叹气。

    看着他严峻的脸色,我有点惭愧:小孩儿年纪轻轻就要面对这样的国家大事,我却还要在后宫兴风作浪,给他添堵,实在是不应该。

    皇上才这么点儿大,后宫妃子也都是一帮没什么心计的小姑娘,唯一的刺头就是个熊孩子,这冠军争夺赛……不如还是暂缓吧。

    我专心研墨,到了深夜,奏折才处理了一半。

    小皇帝见我困得直点头,便说:“爱妃累了,去歇息吧。”

    我欣然领命,走前转头吩咐小太监:“给皇上端杯咖……咳咳,浓茶来给醒醒神。再来点点心。皇上励精图治,这折子看着得批到天亮了,别让皇上饿着。”

    “励精图治”,“天亮”这俩词我说得格外响。当众给他带顶高帽,我看他好不好意思半途停止。

    当夜,我独自睡得十分香甜。

    *

    第二天,皇上顶着两个黑眼圈离开景和宫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众妃十分兴奋,齐聚一堂,想和我开一场侍寝复盘会议。

    我很不好意思,说昨夜皇上政务繁忙,批了一晚上奏折。大家相视无语,齐齐叹了口气。

    经过这些天,我作为众妃里年龄最大,位份最高,家世最好,并且唯一敢手撕娴妃的人,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精神领袖。现在看大家士气低迷,我咳了咳,开启了洗脑模式:

    “皇上今年多大了?”

    “十三。”良贵人抢答。

    “看看,才十三岁,刚刚登基,还没站稳脚跟,前朝困难重重,这是多么关键的时候!朝政处理不好,国家就要动荡,国家动荡,你我的父兄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搞不好我们也要被扣上祸国的罪名……你们想想看,我该让皇上现在沉耽于后宫吗?”

    众美人面面相觑,都乖乖摇头。

    唯有玉贵人撅着小嘴嘟囔:“我朝国力强盛,前朝好得很呢。”

    “好不好都是相对的,”我话锋一转,谆谆教导,“咱们为什么想要皇上分宠,不就是娴妃太嚣张了吗?不如这样姐妹们,我来对付她。”

    “怎么对付?”

    “大家以后随便出门,不用对她唯唯诺诺,碰上了只管和她正面硬来,她要欺负你们,你们就来叫我,我帮你们出头,绝不再让你们受委屈。多来几次,她的气焰自然熄灭。”

    “能行吗?”良贵人表示怀疑。

    “放心吧,我们之前要皇上过来,不过是要个表态。皇上从来没在嫔妃处过过夜,这次肯来我这,便是妥协了。再说,他已经听了你们那么多控诉,难道还能偏袒娴妃吗?我们这次打了胜仗,放心验收果实吧。”

    有了这个承诺,众美人都半信半疑地走了。

    娴妃经过我这次留皇上过夜的打击后蔫了几天,后来她又开始出门找茬,可是次次被我拦下,跑到皇上跟前告状,皇上果然不理会。自己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屡战屡败后,气得闭门不出。

    虽然我和娴妃结成了宿敌,但后宫一时无比太平。

    叫工匠打的佩剑还没做好,我平时没事可干,把之前在队里时候的体能训练重新捡了起来。

    有一次我正弓步蛙跳,突然想到,我宫里又不是没有书房,小皇帝到哪儿去批奏折不行,非得在我的寝殿里?明明都说今时是太平盛世,他偏偏批得唉声叹气……这孩子是不是故意摆我一道?

    等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我刚晨练完,就听玉贵人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一路喊着:“林姐姐,你要为妹妹做主啊!”

    我一听就知道又是娴妃作妖,赶紧迎上去一看,玉贵人主仆三人灰头土脸,衣裙都被扯破了几处,哭得满脸都是泪,在那抽抽:“娴妃、娴妃她、她……”

    “她把你们给打了?!”

    玉贵人一行人这一路边哭边跑,体力透支,只能点头抽抽着说出一些词:“是、是、呜呜、她,呃呃,追我们!”

    这小丫头片子,还敢打人了?打人不说,还追着打?岂有此理!

    我一把抓住玉贵人:“走,带我去找她!”

    玉贵人依言带我往出走,一边还抽噎着:“她有、有、呃呜呜……”

    “有什么?”我走路带风,飞快地赶往战场,怕这熊孩子逃跑。

    “有呃呜呜……”

    玉贵人这边口齿不清,我懒得再问,心想她还能有什么绝招,不就是棍棒武器什么的,不足为惧。

    我们俩疾走半天,到了御花园左侧,跟刚从拐角处出来的娴妃打了个照面。

    她得意洋洋,正哼着小曲,突然看见我们,冲玉贵人叫了一声:“哈,你还敢回来?”

    玉贵人原地一个爆哭:“林姐姐为我做主……”

    我上前去:“小鬼,你欺人太甚。”

    娴妃根本不听我说话,转身朝身后一吹口哨,叫道:“将军!”

    “将军?”我撸袖子,“皇上来了都救不了……妈呀!”

    一头抻着脖子的巨大白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我袭来!

    娴妃有毒吧!!!

    我小时候被鹅啄过屁股,对这种生物有着不可磨灭的心里阴影,何况这鹅要比寻常的鹅还要大上一半,头快到我胳膊肘了!我们运动员从来身体先理智一步,看见这个可怕的场景,我扭头就是一个加速后蹬跑。

    还在哭唧唧的玉贵人和两个宫女看见我这反应,尖叫一声加入逃亡,团儿圆儿随后也赶上。

    “还想跑哈哈哈哈!”娴妃狞笑着赶鹅追上来。

    林如珠实在是太胖了。我真的跑不动。很快,心有余悸的玉贵人三人没了影,我和团儿圆儿三人手拉手,都想借一把对方的力,结果互相越拖越慢,大鹅连飞带跑,我的屁股陷入了危险区域,团圆二将也到了体力的边缘。

    事到如今,我只能克服恐惧,扭头面向大鹅,用我的袖子猛扇它的鹅头,可是该大鹅斗志昂扬,越扇越勇,张着大嘴不肯善罢甘休。

    团儿圆儿已经累坏了,只能呼哧呼哧地在旁给我呐喊助阵。

    我喘着粗气左躲右闪,堪堪躲过大鹅的攻击,最后牙一咬眼一闭,看准了那修长的颈子一抓!

    “啊啊啊啊啊啊!”抓是抓住了,但它疯狂挣扎,我被它挣扎得转了几圈,终于逮到机会铆足了劲往前丢去!

    丢完,我低头扶着膝盖大喘气,却听见对面一声尖叫:“笨鹅!你敢咬我?”

    抬头一看,这鹅被我转得晕头转向,一站稳就六亲不认,朝在它面前的娴妃展开了攻击。

    娴妃猝不及防,被啄得跳来跳去。她身边的两个草包侍女小蓝小绿吓得在原地乱扑,根本逮不住这位矫健的鹅兄。

    我边喘气边拍手大笑:“啄得好,啄得好!”

    刚嘚瑟了两句,我的笑容凝固了。娴妃这个蠢货,不知道逮它脖子,反而朝我这边跑了过来。

    她跑到我跟前,大鹅重新有了攻击目标,又抻着脖子朝我啄来。我这下有了经验,逮着它脖子抡了好远才继续开跑。跑了一阵,娴妃又吱哇乱叫地被它撵得追上来。

    现在,大鹅将我们俩都加入了攻击列表。

    我实在没力气转身与它缠斗了,只能跟娴妃并肩朝不远处的一间宫殿狂奔,一边骂她:“陆知了,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她跑得大汗淋漓:“是你逼我的!”

    我们各被大鹅啄了几口,终于奔到了这宫殿门口,冲进去,手忙脚乱地将门闩上,把鹅隔绝在门外。

    我们俩脱离了危险,都叉着腰各自喘气。我抬头一看,这里是个小祠堂,供着皇室列祖列宗的画像跟牌位。奇怪,这么重要的地方,也没人把守。

    我擦了把汗,刚准备骂人,却听见门外大鹅一声狂叫,差点把门撞开。

    成了惊弓之鸟的娴妃吓得整个人一蹦,身子磕在身后的供桌上。

    有个东西掉了下来,“啪嗒”一声碎成两半。

    我循声一看,是文帝的牌位。

    娴妃吓得脸都白了,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想把那东西拼好,却是徒劳。

    到底还是个小孩,到了这一步,她捧着牌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都怪你,都怪你……”

    事发突然,我也有些发懵;“怎么就怪我了?要不是你放鹅咬人,能到这一步吗?你这叫自作自受!”

    娴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抢走我的太子哥哥,还欺负我,这宫里没人喜欢我,都合起来欺负我!”

    小孩胡闹的时候我可以教训她,一哭起来我简直没辙。

    “行了,”我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哭有什么用?给我看看。”

    没想到,我刚接过牌位,刚才没闩好的门就被大鹅撞开了。

    我吓了一跳,刚要起身逃亡,就见玉贵人指挥着几个侍卫鱼贯而入,其中一个一把掐住它的脖子将它高高提起,那大鹅顿时没了反抗之力。

    我松了口气,侍卫刚要给我们请安,眼睛忽而直了:

    “娘、娘娘……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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