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六年级以后,上省重点的名额有限,似乎每个同学都进入到了高度紧张的学习状态。
课间的时候,郁绵悄悄环顾四周,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但她的同桌梁知行例外。
梁知行大多时候在睡觉,留给别人的就只有半个后脑勺。
可是就这样,老师也不敢叫他退学,班上一直有人议论,说是他爸爸给学校捐了两百台电脑,所以老师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也有人说他是个花花公子,到处收女孩子的情书,今天勾搭这个,明天勾搭那个。说他家里似乎很有钱,说梁少爷以前成绩很好,转学过来之后却成了倒数。
这些小道消息还是许小妍跟她说的,就是怕她被梁知行那张有点帅的脸给骗了。
郁绵一向沉心于自己的世界,像古代的刀客只醉心于剑术,她从来不关注别人的是非,也不讨论别人的好坏,至于被骗,不会的——两个人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桌上像有一条看不见的隐性三八线,隔开距离。
上课铃声响了。
很快,数学老师到了教室,把上周周考的试卷发下来。
一小的数学教学水平全国知名,试题一向出的很难,拿到试卷后,班上响起一阵叹气和懊恼声,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年们一脸沮丧,试图拯救自己被数学虐到破碎的心。
郁绵拿到试卷,挑了下眉,97分,最后一道大题论证少了一步,扣了3分。
数学老师还在讲台上介绍这次考试的总体情况,前桌的高曼回过头,探过来看她的试卷:“变态!又考这么高!”
郁绵好脾气的笑了笑。
“你试卷给我看看!”
“要讲题了,下课好吗?”
高曼嘟了嘟嘴:“好吧……哎……我为什么每次都要给自己找虐。”
郁绵将试卷翻到最后一页,把少了的那步论证过程补上,才放下笔,把试卷翻回去。
数学老师开始讲题,同学们都安静下来,就连一直沉睡的‘睡美人’梁知行,竟然也从桌上抬起头,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她试卷上瞥了一眼。
郁绵眨了眨眼睛,认真的回视他。
梁知行却很快转过头,有些懒散的坐着,玩世不恭的转着笔,看着黑板发呆。
郁绵:“……”
好吧,看来她的同桌还是没打算学习。
数学课之后是体育课,被数学虐了一场之后,大家都坐不住了,要去操场上散心。
只是许小妍今天请假没来学校,郁绵想了想,没有出去,拿了本奥数习题册开始做题。
她之前参加了奥数比赛,也拿了奖项,不过随着学业压力加重,她对比赛和奖项的态度没有很在意,只在有空的时候做一些好玩的题,反而将更多时间放在了绘画课程上。
她一开始做事,就很快进入自己的世界,不注意外界的动静。
直到头发被人从后面扯了一下,这次的力度有点重,她疼的嘶了一声,笔也扔掉了,眼圈也生理性的红了。
她的教养让她不要发脾气:“周扬?”
还是昨天来扯她头发的那个男生,看到她眼圈红了,好像有点慌张的样子:“你要哭了?”
他话音一落,刚转着篮球进来的梁知行走进教室,清清楚楚把他那句话听进去,脸色瞬间变了,一把扯住小胖子的衣服:“你打人,还欺负女孩子?”
周扬原本是想道歉的,可被他当着郁绵的面一凶,火气也上来了,挣扎着推开他的手:“管你什么事?”
梁知行冷笑,一把拖着他往外走:“欺负女孩子,不是个男人!”
郁绵着急的追上去:“梁知行!”
周扬其实是个胆小内敛的孩子,被他一吓就慌了:“你……你要打我吗!我我我我!”
梁知行把他推到走廊墙上,嘴角勾起:“你什么你?”
周扬脸都憋红了:“不要打架!不要打架!我我我我……我就是喜欢她!”
刚跟着他们出来的郁绵愣住,神情懵懂,有点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有点不解……为什么会说喜欢她呢?他们就只是普通同学啊,她只给他讲过一道题,为什么会喜欢她……而且喜欢的话为什么要扯她头发呢?
而且喜欢……到底是种怎么样的心情呢?
她不懂。
梁知行嗤笑一声,松开了手:“幼稚。”
他拍了拍手,回到教室,吊儿郎当的坐在座位上,等郁绵进来,站起来给她让路,而后又趴下了——留下那半个高贵冷艳的后脑勺。
郁绵坐下来平复了会心情,暂时把刚才的迷惑压下了,戳了戳他手肘:“谢谢你啊,梁知行。”
梁知行没说话,把胳膊往那边挪了挪。
郁绵却还在说话,嗓音清甜:“我请你喝杯草莓冰沙吧?好不好?”
裴姨跟她说过的,遇到别人的善意,一定要珍惜,要懂得感恩的。
梁知行有点不耐烦的抬起头,臭着脸:“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是想帮你。我只是……只是不喜欢看男人打女人。”
郁绵看着他,眼睛清澈干净:“嗯。男人确实不该打女人。新闻上偶尔还会劝女人忍受,可是那是错的。”
梁知行怔怔的:“……真的吗?”
郁绵认真的点点头:“对啊。”
男孩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声音却压低了:“我爸以前总打我妈……后来我妈趁他睡着给他下毒,我爸住院半年,她跳楼死了。我身边的人都说她狠辣,说她……活该。”
郁绵啊了一声:“……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了。”
梁知行立刻趴下:“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他是疯了吧,为什么要把家里的事情跟一个不太熟的同学说……他不知道……他可能真的是要疯了,他不知道跟谁可以说,身边的人都说他妈妈是错的。可是他觉得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郁绵没再说话,想了想他说的话,心里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最后一节音乐课,被数学老师占用了讲题,梁知行再偷偷看她的试卷时,她似乎找到了突破点。
郁绵把试卷悄悄往旁边推了推:“你要看吗?”
梁知行板着脸不说话,强行维持高冷人设。
可是……可是他中间落下很多课程,数学老师默认班上都是优等生,讲题思维跳跃,他听不懂,而这位小同桌的试卷……字迹工整简洁,解题思路很清晰,他能看懂。
但他为什么要看懂,为什么要学习。反正爱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直到下课,他也没正眼看她的试卷。
放学铃声响起时,郁绵没把试卷放回文件夹,反而大大方方的推到他面前:“你看吧。”
梁知行皱眉:“为什么?”
郁绵偏过头,眼眸一弯:“因为你想好好学习,我看出来了。”
梁知行一怔。
曾经属于他的骄傲和荣誉,曾经别人投来的歆羡目光……都没那么重要。可是他已经好久没有为了某个目标努力的感觉了,像一艘在茫茫大海里航行的船,看不清方向。
他低低的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郁绵将试卷递给他,又在便利贴上写下今天的教学要点,贴在他的桌上:“那就做好手中的事就好啦!我先走了哦。”
男生看着便签纸发愣:“为什么帮我?”
少女在整理书包的肩带:“因为我遇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是我的幸运。我希望大家都能这么幸运呀。”
梁知行皱眉:“你好奇怪。”
班上已经没人了,郁绵笑着朝他挥挥手,笑容阳光灿烂:“拜拜,下周一见。”
梁知行慢慢握紧双拳,站起来叫她:“喂!以后爸爸我罩着你!”
郁绵无语,最近班上的男生都喜欢说‘我是你爸爸’这一类的话,幼稚!
她顺手拿起讲台上数学老师落下的圆规,很凶的警告他:“不许乱说!再乱说我拿圆规扎你!”
她有模有样凶完人,才赶紧往外跑,今天啊要做一件大事!
就是之前裴姨说的……要带她去内衣店!
郁绵走在校园大道上,边走边笑。
司机把她送到裴松溪公司楼下,先前约好了,周五一放学她直接来公司找她,然后一起去逛商场,想想就好开心啊,她好久都没和裴姨一起出去逛街了!
魏意照例在前台等她,摸了摸她的小辫子:“哇!绵绵是不是最近又长高了啊?”
郁绵点点头,很开心的笑了:“对呀!魏意姐姐,你看出来了吗?”
魏意穿着修身的直筒裙,身段窈窕:“对啊。你啊,现在简直在疯长。”
郁绵满足的眯眯眼,跟她一起进电梯。
电梯里已经有不少人,都自觉主动的往后退,给她留出足够大的空间——这几年来,谁都知道裴总家里养了个小姑娘,既不是女儿也不是妹妹。小小一只奶团子,连女魔头那种高冷冰山见到她都不会骂人了,所以员工都把她当福星,盼着她每天都来。
郁绵已经习惯了别人的目光,等到了十二楼,裴松溪办公室门外,门只是虚虚掩着,门里面……似乎有人再说话,她探了探头,原本只想悄悄看一眼,没想到正好撞上裴松溪的目光。
她朝她笑了笑,裴松溪原本是不想笑的,可是下意识的柔和了眉眼,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郁绵乖乖在外面等,等了十来分钟,办公室里人有人出来,还有个姐姐给她塞了块奶糖。
她蹦蹦跳跳的跑进办公室:“裴姨!”
裴松溪在整理文件,冲她笑了一下又低下头:“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郁绵坐在旁边等她。
哎,现在不能跟小时候一样,随时随地爬上她膝头坐着了,她是个大孩子了。
她等待的时候一直看着她,眼睛也不眨的,裴松溪察觉到她的目光:“着急啦?”
郁绵摇摇头:“没有啦。”
“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跟我的新同桌成为朋友啦。就是很高冷的那个!”
“嗯?”
“因为他以为有人欺负我,就帮我了。我当然要感激他呀,所以把我的数学试卷借给他了。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
裴松溪动作一顿:“谁欺负你了?”
“哎呀这个……”
郁绵脸红了红,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算欺负……就是那个男生……扯我头发的那个,今天又扯了,还说……说喜欢我。”
裴松溪怔了数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会才调整到轻快的语气:“这么早,我们绵绵就有男生喜欢了啊。你……”
郁绵呀了一声:“不不不不!我才不喜欢他呢!”
裴松溪笑着逗她:“那你喜欢谁呢?”
郁绵调皮的眨眨眼:“你猜!”
“好了,我们走吧。”
裴松溪没有猜她的答案,文件整理好了,她朝她伸出手,轻轻揽了揽她的肩头。小姑娘个子长得很快,她的手放的随意舒服。
郁绵不满意了,不自觉的撒娇:“你都不猜吗?”
裴松溪低下头,笑意缱绻温柔:“我就不猜。”
郁绵得意的弯了弯眼眸:“那你是猜不到喽!”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啊,喜欢啊……好像还太遥远啦。
裴松溪含笑点点头,她喜欢看她微微翘起的小尾巴:“嗯。算是吧。”
这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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