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开回郁家,郁绵从车上踏下来, 有一瞬间的茫然。
第一次仓促, 第二次有裴松溪在,第三次是她自己选择的。
郁闻青将她茫然神色收入眼底, 慈爱的笑了笑“进去吧,你奶奶在家等你。”
郁绵点点头,走入这个对她而言还算是陌生的家。
不过这一次, 大概是因为上次回来过, 她比之前要更自在一点, 更不要说方锦棠慈爱可亲, 郁安清待她也一向很好, 她很快就放松下来。
只是上次见到的小婶婶陈舒,这次却不在家里,郁安舟也不在。
郁绵疑惑的问出这个问题时, 两位老人的神色明显黯淡了几分,还是郁安清低声告诉她“安舟在服刑。陈舒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了。”
再多的,她就不再往下说了,似乎不太愿意她知道。
郁绵点点头, 也很乖觉的没问下去。
方锦棠让厨子烧了很多菜, 她一边给郁绵夹菜一边说“听说你喜欢吃牛肉和虾,来来来,多吃点多吃点。”
郁绵低声说“谢谢奶奶。”
听说啊, 是听谁说的呢。
郁闻青看她情绪不佳, 悄悄握了握妻子的手, 示意她不再说下去。老先生偶尔说几句以前的事情,说她以前小小年纪就很体贴,看到一个老花匠摔了都会跑过去扶他起来。
郁绵听着以前的事情,总感觉陌生又亲切,一切似乎太过久远了,可是好像又被光阴中渐渐浮现。她微微笑了起来“那我以前乖不乖”
郁闻青捋了把胡子“你啊,你多喜欢拆家你知道吗还有楼上阳台你看看,那时候放了半桶红油漆,你才那么点小,就拿起油漆把整个阳台涂了个遍,那里可都是你的杰作,怪不得现在在学建筑呢,小时候就想着搞设计了。”
郁绵被他说的脸颊发烫,难得有了一点这个年纪女孩的脾气“我才不信,肯定不是我做的我明天要上去看看,没有证据的话我才不承认呢”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瞧瞧这副不讲理的样子,就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郁绵咬了下嘴唇,神情骄傲又明亮“才没有呢。”
家里的氛围终于转好起来,似乎只要不去触碰到某个人,她就只是那个温暖阳光的小姑娘,像新生的露水,干净又明亮。
她今晚有些食欲不振,可能是坐车太久。晚餐只吃了小半碗饭,就先回了房间。
推开房门,里面的一切还跟她上次走的时候一样,刚晒过的被子松松软软,床单干净整洁,那副全家福还挂在原来的位置。
月光透过玻璃落进来,却不再有人坐在床边,看着她睡着了。
她脱掉外套,迅速的进浴室洗了个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自己饿了。
嗯她好像一直都挺会吃的,这些年来被喂的太多了。
楼下客厅里静悄悄的,看起来大家都休息了。
她趿着拖鞋下去,到厨房里找了找食材,正好有面条、西红柿和鸡蛋,她没惊动人,自己煮了了碗面条。
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很快就做好了,她又找了一瓶开过封的红酒,偷偷倒了小半杯,一个人在餐桌前坐下了。
她先喝了一口酒,像是在跟某个不存在的人碰杯,轻声说话“庆祝你度过一个不一样的寒假,不一样的新年。”
她不需要有人回应,把酒杯放下了,开始吃面条,拿筷子挑起细细的一根,看着看着却愣住了她从明川走的前一天晚上,吃的也是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吧不对,吃了一碗半呢,还有裴姨没吃完的那半碗。
清凌凌的月光透过窗台落进来,皎皎如霜。
郁绵对着空气轻轻叹了一口气,过了会才想起了什么,忽然拿起筷子在碗里戳了戳,很快就找到了碗里藏着的鸡蛋明明是自己埋进去的,可是现在找出来又好高兴。
这像个自娱自乐的小游戏。她开心的笑了。
可笑着笑着,眼泪又掉到了碗里。
新年假期很短,过的很快,到了腊月三十那天,郁绵从早到晚都在收信息和回信息。群里一直热热闹闹,吵的厉害。
知而能行崽你今年真的不回明川过年了吗
唯风知意我和梁知行还说要去找你玩。
小小许爱吃棒棒糖对啊对啊虽然我不在,但是,你不回来喝你父皇和母上大人的喜酒吗
唯风知意许小妍你滚
陶让新年快乐。
还是熟悉的人,熟悉的腔调,给了郁绵一种错觉,似乎一切还没变的样子。
吃完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她坐在沙发上,唇角微微牵起,在群里聊天“今年不回了。找我玩的话,可以来永州找我啦。”
群里又是一堆表情包,说着些无聊却亲切的废话。
过了一会,她退出群聊的窗口,才看见许小妍私聊她“你不回来,是不是跟你裴姨闹别扭了啊”
郁绵回“没有。”
许小妍“也是哦毕竟现在清宁才是你的家,你回去也正常。好吧,我就是觉得裴阿姨一个人在家过年也好可怜哦,看她好像跟家里关系不好,也没有很多朋友。”
郁绵垂下眼眸,没有再回复她的消息。
她忍不住去想她,去想她现在在做什么,现在应该是在裴家吧是不是在陪太奶奶看电视,还是在给裴之远发红包,或者是又在损林默小叔叔了还是,在跟温叔叔打电话聊天吗
她会想起她吗
“小绵,吃点水果。”
郁安清端着果盘从厨房里出来,叫了她一声,把果盘放到茶几上“怎么在发呆”
郁绵摇摇头“没有,在跟同学聊天。”
郁安清看向她的目光里隐隐约约有担忧,刚好两位老人不在,她说话也自在一些“是不是想回明川了”
“我”
“我看得出来你想。如果真想回去,明天让司机送你过去好了。”
郁绵抿了下嘴唇“还是不了。”
“是是因为裴小姐吗”
“不。跟她没有关系。她很好。”
郁安清是跟裴松溪聊过的,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更要理智淡漠,她本以为裴松溪无法处理好这件事,以为她会不舍会挽留,没想到那天聊过之后,裴松溪对她的观点似乎并无异议郁绵现在还太小了,有的事情还没开始,就不要让它开始。
但是现在,她看着郁绵凝视着空气发呆的样子,心里又觉得难过了,斟酌着语气“小绵,或许你会觉得我们大人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可是可是”
郁绵偏过头,笑着打断她“我知道的,姑姑,你不用担心。”
她的眼神里或许还有茫然,但是清澈而坚定,且分明透露出一种极强的决心,不允许别人干预她的选择。
郁安清看着她,忽然想起她父亲,真的是一模一样啊看起来温和文秀,但骨子里又是如出一辙的坚韧,对于自己所爱、所珍惜的一切,都有着极强的信念和决心。
她不再劝她,只温和的拍了拍她肩膀“好了,早点休息。”
郁绵轻轻嗯了一声“我回房间了。”
房间里换上了大红色的床单被套,格外的喜气,就是红的有些刺眼。
时间还早,她打开电脑看了会文献,等到窗外有鞭炮和烟花的声音时,才关电脑,准备睡觉。
她摘下手套,关掉台灯,准备睡觉之前又拿起起来。
很快就要十二点了
她开始紧张起来。
她点到最上方置顶的对话框,光标停在输入框里,忽然发现最上方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像海水潮汐,起起落落。
在新年刚过一秒时,屏幕上弹出消息转账消息。
很大很大的数额,就跟以前拿到的很厚很厚的红包一样。
这次,她没有去点了。
很快,一条新的消息发过来“新年快乐。”
郁绵把手机贴在胸口的位置,过了片刻,也回复她“新年快乐。”
寒假假期太短,很快就开学了。
进入大一的第二个学期,生活节奏变得更快了。比上学期更多的专业课,设计课要做的东西也越来越难;通识教育课有学分要求,郁绵跟室友一起坐在电脑面前,打开浏览器一次又一次的抢着课;社团里的活动变多,校辩论队那边开始组织跟外校的比赛,往往在单周组织模辩,双周打正式比赛,最忙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在跟队友讨论辩题。
时间的齿轮疯狂的转动着。
在这个春天,郁绵见到很多北方独有的花,感受到北方春天的大风,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上了很多有意思的课程,也开始渐渐习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了一个人去上通选课程,一个人在院楼熬夜画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了。
尤其是习惯了没有那个人的生活。
她在清明假期的时候回过明川一次,那是因为许小妍回国,她们很久没见了。
可是安溪路268号的房子里空空荡荡,她在那里待了三天,家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于是她在五一假期的时候也没有回去,留在学校里加了一个老师的课题组。
五月以后就是紧张的考试月,大学考试的战线拉得很长,等考完试已经7月中旬了,宁大也已经放假,许小妍在国外,极力邀请他们去找她玩。
景知意和梁知行立刻答应,可是答应完了又开始担心陶让,毕竟他父母早已去世,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钱去玩梁知行当然不介意帮他买机票订酒店,可是他怕伤害到陶让的自尊心。
郁绵也犹豫了很久,没有回复,直到许小妍打电话过来痛哭,她不得不答应,还顺带把问陶让的活给揽下了。
陶让答应的比她想象中的更为爽快“我这个暑假没有安排,随时可以,你们定吧。”
郁绵有些惊奇“你真的可以吗”
陶让懂她为什么疑惑,他的声音清润明朗“放心,我入学拿的最高等级新生奖学金,大一做了两个比赛、三个项目,奖金丰厚,现在在联系一个社区和一个公司对接,负责残疾人的日常生活保障问题,有薪酬的。”
郁绵听着听着就笑起来,由衷的称赞他“陶让,你行动力很棒,很优秀。”
陶让低声笑了起来“谢谢。你也一直很优秀。”
电话挂断,郁绵在群里汇报消息。
梁知行和景知意负责选定路线,从东北出发,坐火车穿过亚欧大陆桥到俄罗斯,再换乘火车穿过欧洲大陆,一路上的行程安排紧凑丰富。
郁绵在永州等到他们汇合,带着朋友逛遍这座清雅质朴的校园,踩着地上的梧桐叶,吃过当地的特色小吃,而后再一起从永州出发,前往东北,搭乘火车。
因为旅途很长,梁知行订了四张软卧票,刚好在一个包厢,门一拉就成了他们专属的小小空间。阔别已久的朋友终于见面,有说不完的话题。尤其是两个女孩子,会从一场画展谈到最新出的枫叶红色号的口红,有时候坐在火车过道旁的位置,看着火车穿过辽阔无边的平原,也能惊叹连连。
他们在车厢里打牌、玩游戏,有时请求乘务员帮他们拍合照,笑容阳光灿烂,没有半分阴霾。
郁绵的心情也变得很轻松,大学的第一学期她是茫然且无所适从的,有时会偷偷观察别人,看看是不是只有她这样想回家,想念一个人。后来她不再刻意去关注这个问题,学业和业余的其他活动把她填满了。
她只在忙碌间隙想起那个人,心里有模模糊糊的念头在成型,可她不会刻意去想那是什么。
她的心却一日一日的更为坚定。
等火车穿过俄罗斯,进入西欧之后,她却开始犹豫了,经常在睡前看着手机发呆,思考着要不要发消息。
在出发之前,她跟郁闻青通过电话,说了要跟朋友出去玩。老人家有点不太放心,可还是尊重着她的选择,多番叮嘱之后就同意了。至于裴松溪郁绵没有跟她说。
这半年来,她们之间的交流是寥寥无几的。
裴松溪会定期给她打电话,问她学习和生活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在学校里要注意安全,钱还够不够花如此云云。
郁绵慢慢总结出一个规律她会在每个月2号的早上7点35分打来电话,聊天时间大概是8分钟,问的问题也差不多,语气也是温和宁静的。
她不再奢望她来看她,也不会再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好像忽然间长大了一样,不再跟她撒娇,也不会再对她提请求。
在接到她的电话时,她的声音也是平和的,会跟她说一下学校的小事,大多是一点简单的日常,却从没说过遇到的任何烦恼和不愉快。
就连这次,她来欧洲玩,也没有告诉她。
郁绵看了看天空上明亮皎洁的那轮月,在黑暗中悄悄翻过身,伸手掬了一把寂静冷清的月光,慢慢捧到了怀里。
七月的欧洲不算热,早晚都比较凉爽,中午气温偏高一些,但总体来说还算舒适。
裴松溪穿着祖母绿开衫,站在花圃前,跟管家聊着天。
最近半年在国外待的时间越来越多,她不喜欢酒店的味道,于是买了栋小别墅,请了管家,打理着她身后的这栋欧式小别墅。
管家姓韩,是个五十岁的华裔女人,打理起房子来很有一套,除了请钟点工来打扫卫生之外,做饭由她负责,就连院子里的小小花圃,也被她种上了成片的玫瑰。
此刻,她正在松土,把几株新买的玫瑰栽种,浇水,脸上是平和快乐的笑容“裴小姐,你看看这花,开得多好啊。”
裴松溪低低的嗯了一声,指尖从花瓣上拂过,垂下眼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手机轻轻震动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魏意发来的信息。
她说,郁绵找她聊过天,问她欧洲哪里好玩。她似乎来欧洲了。
裴松溪愣怔了一下,轻轻皱起了眉头,绵绵这是来找她的吗
她很快点开和郁绵的对话框,屏幕干干净净,她们最近一次对话是在四月,是郁绵问她,是不是在国外。
裴松溪点开郁绵的头像,才发现一条五分钟之间的社交动态,发了九张照片,巍峨壮丽的欧式教堂、穿着洁白婚纱的新人、广场上的喷泉和白鸽
她的心脏仿佛被悄悄捏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原来不是来见她的。
她的手指已经滑向最后几张图,原来是来看她的朋友的,那个爱吃棒棒糖的许家小姑娘,她像个树袋熊似的抱着郁绵胳膊再往后,似乎是在火车上的拍的。
清瘦俊秀的男孩与短发姑娘十指相扣,他们旁边站着一个清润温和的男孩,目光含笑,看着身旁长发乌黑,眼神干净明亮的秀致女孩。
年轻孩子们坐在车上。
扑面而来的生命力。
管家也好奇的看了一眼,笑着说“这是你说过的小姑娘吧长得真好看。不过啊,裴小姐,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开放啊,竟然同意这种情侣旅游。”
裴松溪的指尖顿住,声音有些不太自然“你说什么”
管家已经转过身去继续浇水“情侣旅游啊。现在小年轻们都喜欢成双成对的出来玩。我这个人思想比较传统吧,其实不太能接受,尤其是女孩子嘛,要保护好自己,谁知道旅途中会发生什么。”
裴松溪的眉心缓缓蹙了起来,她沉默了好几秒,才走到花圃边,看着明艳热烈的鲜花,忽然开口问“如果有一天,你种下的玫瑰,被别人摘走了,你会快乐吗”
管家感觉她的语气很怪“什么别人摘走了我的玫瑰,我当时要生气啊,我怎么会快乐。”
裴松溪淡淡笑了一下,捡起一枚掉落在泥土上的花瓣,唇角勾起的弧度是偏冷的,她的声音也变得飘忽,轻的像是自言自语“是啊,当然是要生气了。只会想夺回来啊。”
“你说什么,裴小姐”
裴松溪抿了下唇,将指尖上的那枚花瓣吹落,声音平平的“没说什么。”
她忽然转身往回走,回到房间里,站在窗边看楼下院子里花圃里盛开的花朵,又想起那张照片轻轻舒了一口气,过了很久,心绪重归平静。
这一晚,她在床上辗转很久,始终无法入睡,不得不吃了两片安眠药。
只是一睡着就开始做梦,梦到郁绵高三去画室,那个穿着蓝色水军领裙子的年轻老师,梦到郁家人忽然找来,郁绵点起来要跟着他们走
她在梦中惊醒。
梦里那种紧张、愤怒、裹挟着从未有过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交织成极其复杂的情绪,似乎还在她的心里激荡,是十分陌生的,从未有过的。
她再也睡不着,趿着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吹进来,风中有花香。
裴松溪抬起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眉宇,想起白天跟管家的对话,低低的笑了笑。
但凡用心爱护过的,失去的时候总会难过的。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
她种下的玫瑰如今热烈璀璨,却似乎不再是为她绽放的了。
翌日,清晨。
管家刚给玫瑰浇完水,进了客厅看见她,笑着问“裴小姐,早上好,昨晚睡得还好吗”
裴松溪喜欢她亲切开朗的性格,也笑着回话“睡得不错。”
“哦可是我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记得保持心情愉快啊。”
“嗯,谢谢。”
管家在房间里忙碌的转了一会,她剪了几株玫瑰,插在客厅的花瓶里。
裴松溪看着那热烈明媚的花朵,微微有些失神,很快又调整回来。
今天还有场很重要的商务会议,她不能迟到。
她推开门出去,夏天的阳光清澈干净,气温也是令人舒适的,只是她一整天的情绪状态都有些不对,连陪同她参会的魏意也发现了,在会议间隙小声问她“裴总,您需要咖啡吗”
裴松溪说不用,沉默了片刻才问她“魏意,这一年你几乎都跟着我在国外。有想过回去吗”
魏意低下头笑了笑,她跟着她很多年了,说话也没有遮掩“想过,但是不是很想。您说的啊,等这次谈完生意,回去之后提拔我做大中华片区的副负责人,我当然要好好工作了。”
裴松溪静静听着,忽然问她“那明燃呢”
魏意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她她好像要结婚了吧。”
裴松溪没再往下问,因为会议又继续开始了。
这一天的工作结束的很早,她开车回去,经过花店的时候临时兴起,买了一束素馨茉莉,准备回去把客厅里的玫瑰花换掉。等到了家,她捧着花下车,却意外的看见管家就站在铁门里,似乎在说着话,神色很为难。
门外是个高挑纤细的年轻女孩。白色棉布裙子,束腰设计,款式简单,勾勒出年轻女孩的好看腰线,清丽动人。
手里的花束握的更紧了,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都被惊动了,站在门外的女孩很快转过身,因为逆着光线,裴松溪看不清她的样子,可是只一眼,她就认出了她,认出了好久不见的人。
郁绵用力的咬了下嘴唇,朝她走过去,她是用尽了所有勇气才来找她的。她很怕她质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没有提前跟她说一句,为什么会
可是她没有。
裴松溪只看着她,看着眼前一年不见的人。
原来她变了这么多了,脸颊的婴儿肥渐渐褪去之后,五官轮廓线条变得更加清晰,眼睛似乎变的细长了一些,眼尾微微往上勾出一点动人的弧度。
这是一种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朦胧美丽,青涩又纯情,对她而言是有些陌生的。
裴松溪终于开口,声音在晚风里低沉温柔,无限绵长“吃饭了吗”
郁绵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她没问她为什么来找她,也没有叫她回去,只是问她吃饭了吗。
好像她们不是一年未见,好像她们之间所有的冷淡都不存在,好像还是以往那无数个平淡却快乐的傍晚,她只是出去玩了一趟,回到家,随意说着话。
郁绵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没吃。”
“好,那我们出去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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