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壹
解衣
闻言, 何挽心中一颤动。
她与李佑鸿对视着,睫毛忽闪, 将他方才的话放于唇齿间,又重复了一遍, “今日所言,句句真心?”
李佑鸿点头。
何挽:“……那以往所言呢?”
李佑鸿:“……”
何挽:“违心的很多么?”
李佑鸿眨了眨眼睛, “王妃何出此言?”
何挽的眼珠转了转, 看向他的头顶,一寸寸打量他束得整齐的头发, “你为甚么骗我,假装不会束发?”
第二次提起这个话题,李佑鸿仍然坦坦荡荡。
仿若天生不知害羞为何物。
李佑鸿勾唇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显出几分狡黠, “王妃确定要我回答?”
“我若说了,你定会不好意思。”
何挽莫名觉得脸又烫了些, 但是不甘示弱, 道:“不好意思的怎么会是我?”
两人正争着束发的问题,床幔外又有了些许脚步声。
想来是打热水的丫鬟回来了。
李佑鸿转身, 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修长的手指拨开几缕碎发,这才从容地撩开床幔。
他懒懒地瞥了那丫鬟一眼,道:“把水放这儿吧。”
“放下就走,看甚么看!端盆热水还换人, 你胆子比上一个大多了!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丫鬟被这两句吼得诚惶诚恐,再好奇也不敢乱瞥了,快步跑下了楼。
李佑鸿弯腰试了试那水的温度,温热的液体缠绵指尖,慢慢浸没手背、手腕……他觉得自己本就半醉的头脑更加不清醒了。
身后突然被一团柔软的东西砸了一下,李佑鸿回过头,发现那竟然是一个被褥。
何挽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小鹿一样的眼睛望着他,怯怯的招人怜惜,嘴里的话却无情至极,“王爷打地铺。”
李佑鸿:“……”
他有点委屈,嘴微微地嘟了起来,“王妃,我们之前不是这样商量的呀。”
以往两人对戏之时,何挽亲口说她的床榻很大,两人可以各睡各的。
何挽用下巴点了点那一大摊血迹,意思不言而喻。
在李佑鸿把这床榻的大半都染上血迹之前,两人确实是可以一起睡在床榻上。
是李佑鸿自己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李佑鸿低头,目光随着何挽的下巴投到血色的被褥上。
他沉默片刻,略加思索,道:“我觉得我可以睡在血迹上面。”
何挽:“……”
李佑鸿认真道:“这样的话,我便可以帮王妃挡着,让你睡梦中翻身也不会翻到血迹上,沾污里衣。”
他眼神诚恳地看着何挽,想要在她那里寻求到认同。
何挽扶额,“不用了,我谢谢你。”
说完这句,却也守不住李佑鸿满含着期待的注视,何挽抿了抿嘴,朝床幔中招了招手,“王爷,你进来睡,把被褥铺在里面罢。”
床幔之中出去床榻,还围住了一小块地面。
被褥紧紧贴着床榻铺开,李佑鸿侧卧在其上,看着床榻上的那一滩血迹,眼神逐渐惆怅。
喝酒真是误事啊。
两人静默半晌。
何挽看着李佑鸿迟迟不动,终于忍不住了,磨牙道:“王爷,你转身,今夜你我都不能和衣而卧。”
李佑鸿这才回神,道:“是了。”
他起身,撩开床幔,吹灭了外面的三盏烛火。
夜色朦胧,层层叠叠的床幔之中,熄灭烛火的一瞬间,何挽眼前漆黑一片。
过了些许时候,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借着楼外的点点月光,何挽依稀能瞧见床榻下慎王的背影。
只听李佑鸿道:“王妃,我已转身了。”
何挽垂眸,应了声,随后也转过身子,双手摸到自己的腰间,摸索着宽衣解带。
演这场戏,纵使不必脱得露出肌肤玉骨,至少也得只剩里衣。
床幔中,一时间中剩下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何挽转身后,背着月光,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看不见了,听觉便变得比平日里更加敏感。
衣带落地的声音,外衫滑落的声音……声声入耳。
脑海中仿佛出现那瘦而宽阔的肩,精瘦的背上凸起分明的筋骨轮廓。
月光从修长的颈处,温柔地向下抚摸,好似为他披上了一层纯白的纱。
何挽竟臊得手抖。
有些东西,朦朦胧胧远比摆在你面前迷人。
不知背对着何挽的李佑鸿,是否也有同感。
*
慎王府,马厩。
阿灵正顶着清晨第一束日光,拿着扫把,兢兢业业地扫马粪。
这是她被慎王罚到这里来扫马粪的第好多天,她还没有适应马粪熏天的臭味。她鼻间绑着一条白布,眉头紧紧蹙着,眼睛都被熏得睁不开了。
她被慎王打发走之后,小姐来马厩中找过她一次。
不过当时她被王府的管家派出去采购了,没能见着小姐。
听马厩里的奴才说,小姐特地吩咐了他们,不准欺负自己。
故而除了慎王当时亲自派给阿灵的差事,她并未干甚么其他粗活。
饶是这样,她也十分想念在小姐身边伺候的日子。
只不过她家小姐教故太子妃附身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别人都说慎王妃已经被换了瓤,根本不会再记得阿灵这个丫鬟了。
阿灵一个字都不信。
她同小姐一齐长大,最了解小姐的脾气秉性,与小姐的感情很深。
她家小姐永远不可能被别人附身!
一切都是胡说八道。
阿灵正忿忿想着,打马厩外边便进来了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丫鬟。
这俩丫鬟叽叽喳喳,兴高采烈地嚼着舌头。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王爷和王妃圆房了!”
“哪儿说的这么好听……是王爷把王妃强-奸了!听今早去月满楼伺候的丫鬟说,床榻上都是血啊!哎呀那个渗人!”
“你可真敢说!这话得小声……”
话音未落,阿灵的人影便冲到了她俩身前。
阿灵操着自己那一副大嗓门,“你们说甚么!!”
她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差点没把人家摇晕,“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另一个丫鬟看着阿灵,“……这位妹妹,虽然说这个事情很刺激,但你也不要激动成这个样子。”
阿灵一挥胳膊,“我去你的!”
再三与这两人确认后,阿灵呆愣半晌,然后坐地痛哭。
“我的小姐啊,我的天啊!慎王八蛋!老天爷快把他给劈死罢!快劈死他罢!”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的某一天。
雀奴会亲手给挽挽重新点上守宫砂,然后从始至终握着她的手腕,用柔软的手指抚摸她手腕上的赤红印记。
……然后看着它一点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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