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肆
默戏
何挽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道:“......这也不是甚么打紧的事情。”
“前尘往事,谁都说不清楚, 这些都不重要。”
李佑鸿将信将疑,声音轻轻的, “你与我说的是真心话吗?你真的觉得这不是甚么要紧事?”
她抬起手,拍了拍李佑鸿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道:“你先从我身上起来。”
现如今计划正进行到关键时刻, 两人若因此事争吵起来,岂不是正好遂了完颜的意。
不论如何, 现在都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
何挽蹙眉,现下才清醒了过来。
“你当时没和我说,现在更不应该与我说这些。”她又去推了推李佑鸿的肩膀,“现在这个时机太不差了, 你坦诚的太不是时候了。 ”
她好不容易将李佑鸿推了起来, 手像方才李佑鸿搭着自己一样,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就把我想得那么好?”
“我要是因为这个, 与我兄长反水了,你要怎么办?”
李佑鸿愣愣地眨了眨眼, 道:“不是我想,你本来就这么好啊。”
何挽:“......”
李佑鸿眼波流转,描摹着何挽的轮廓,“你会反水吗?”
“告诉我......”李佑鸿半垂下眼睛,语气很温柔, “你会吗?”
马车内一时寂静,只有帘外踏踏的马蹄声。
半晌后,何挽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不会。”
她慢慢放下自己的手,垂下头道: “只是你不要与我兄长说这些。”
“也不是一直瞒着他,等这一切过去,再与他说罢。”
李佑鸿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了些,道:“谢谢你为我着想。”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亮得不行。
何挽的眼神却冷冰冰的。
“我不只是为你着想,我是怕我兄长冲动,坏了大事。”
“你现在不需要问我能不能原谅你。”何挽无情地讲着大道理,“如果你不能把南蛮清乱会赶出大康,连累信任你、跟随你、为你卖命的人,才是真的不可原谅。”
李佑鸿投在何挽脸上的目光逐渐可怜起来。
半晌后,他侧过了身子,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闷闷地“嗯”了声。
就差把“失落”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何挽把身子往李佑鸿身前凑了凑,蹙眉去看李佑鸿的脸,“王爷,你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么?眼下,一切都应该以大计为重,为大计让步。”
李佑鸿道:“是啊。王妃说得对极了。”
何挽瞧着李佑鸿状态还是不太对,想要再说些什么,马车却停住了。
王府到了。
李佑鸿率先起身,跳下马车,撩开帘子,递给何挽一只手,道:“来,我扶你下来。”
两人挽着手走进王府,路两旁跪着一排丫鬟。
封太子的旨意下来之后,皇帝又给府中添了不少奴仆,其中怕是掺着不少完颜的人。
好在王府正殿的仆从都是精挑细选的,还算安全。
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李佑鸿突然低头凑近,柔软的唇轻轻蹭过何挽的耳朵,“晚上去正殿找我,我有事情麻烦你。”
何挽微微向旁边躲了一下,然后也转过头去,疑惑问:“甚么事?”
李佑鸿垂着眼睛,认真道:“我想试试我疯了之后的戏,你看看行不行。”
确实,完颜已经开始行动了,李佑鸿“变疯”的日子也不远了。
何挽点头,道:“好。”
于此同时,远在护国寺的何庚打了个喷嚏。
坐在他旁边正用膳的道玄好悬没忍住一脚把他蹬出去。
何庚讪笑了一下,道:“对不住啊,我实在没忍住。”
他扬了扬下巴,点了点道玄的碗,“我方才用手捂着呢,没喷到你的。”
“你要是嫌弃,把你那份也给我。”
道玄咬牙道:“滚!”
“还挺护食的。”何庚呵呵一笑,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用筷子卷面条,“打喷嚏了......可能是我妹妹想我了。”
将军的技术实在高超,将半个海碗的面都卷了上去,期间旁边的道玄眉头越蹙越深,真的好想把自己满满的饭碗直接砸到他脸上,以此警告何庚不要浪费粮食。
这个混账究竟是在玩筷子,还是在吃面!
却见那何庚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卷着半海碗面的筷子捅进了嘴里。
他的腮帮像仓鼠一样鼓了起来。
何庚一口吃得多,嚼得也非常快,没一会儿便将嘴中的面都咽了下去。
道玄:“......???”
他上牙膛也长牙了?
“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何庚一撇嘴,“我刚才就与你说了,这碗面还不够我两口吃的呢,你还不信。”
道玄叹道:“你的嘴确实厉害。”
不论是用来吃饭还是骂人。
何庚一边又筷子继续卷面,一边道:“从小练出来的。”
“从我记事儿开始,我爹就告诉我,他的权势长久不了,早晚有一天何家得落魄。他说,到了那个时候,就让我去参军。”
“参军最重要的是甚么啊?”何庚敲了敲饭碗,“是吃饭快!千里马要想自救,就得会抢食。我爹从小就训练我这个。”
“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我是所有参军的人里,唯一一个每顿饭都能吃撑的。”
道玄的关注点并不在何庚剔骨刀一样的嘴是怎么练成的,“令尊从你记事的时候就告诉你,他的权势长不了?为什么?”
何庚斜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因为我爹时时刻刻都想摆脱自己的‘权势’啊。”
“就算圣宠优渥,也架不住我爹自己想方设法......”
说到这儿,他摆了摆手,笑道:“算了,不说那些事儿了。”
道玄本也不是很感兴趣,便也没有追问。
*
用过晚膳后,何挽便只身一人去了王府正殿。
夜幕之下,守在正殿周围的奴仆们好像一尊尊雕塑一样,挺直地站立着。
元士跑过来,引着何挽往王府正殿走,搭话道:“王爷在寝殿里默戏呢,架势可足了。”
“默戏?”何挽笑了笑,嘴两旁陷下两颗梨涡,“咱们的王爷真是成角儿了,讲究得很。”
说话间,两人便行至门前。
今夜,这周围比往常要安静不少,离很远才能见到奴仆的身影。
何挽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发觉这里的气氛确实与往常大有不同。
元士拱了拱手,道:“王妃,给您带到了,我就走了。”
“王爷不让我们打扰。”
何挽点了点头,余光中元士像一溜烟儿似的跑远了。
她伸出手,抚摸上冰凉的门,然后轻轻一用力将它推开。
穿过正室,走进寝殿,只见李佑鸿正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垂着脑袋、闭着眼睛,月光透过窗户招到他瓷白的脸上,让他宛如一尊阖眸的玉菩萨像。
何挽坐到旁边的桌案上,看着李佑鸿。
梨园行有个规矩,角儿们上台前会在后台“默戏”,在脑海中过一遍戏折子,借着这一点时间,让自己彻底入戏。
此时坐在床榻上的李佑鸿,就是在让自己入戏。
待他再睁开眼睛,就不是李佑鸿,而是故太子了。
何挽觉得这事儿也算稀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想要亲眼见证这个过程。
桌案上的香一点点地燃尽了,李佑鸿的眸子还是紧紧地阖着。
何挽等得有些着急,眨了眨眼睛,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王爷?”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
纤长的睫毛向上扇去,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他眼尾微微上挑,平日里本含着半分媚,此时却是自带上了几分怒色。
对上他这样的目光,何挽的身子竟是下意识僵直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给我谈恋爱!马上!啊啊啊!
*
刚才切番茄,不小心切到指腹了,流了好多好多血(真的巨多),但我竟然一点也不疼,难道是因为用指腹码字练成了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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