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果然如赵成厉所说，没睡好的少年打着哈欠，在车后座上歪歪斜斜的靠着大哥打盹儿。
“张嘴，吃早饭。”赵成厉坐在他旁边，把烤的松软涂着果酱的面包掰成小块递到他嘴边。
“好困......好困......”靠在他身上的小树袋熊微微的张嘴把面包吃进去，但象征性的嚼了两下就又歪头熄了火，不动了。
赵成厉戳了戳他塞着面包的小腮帮子：“看看，让你昨晚上又爬起来玩儿，今天起不来了吧。”因为实在是太兴奋了睡不着，少年半夜又爬起来和他玩儿被窝里的密室逃脱，一下弄到凌晨四五点才睡，第二天赵成厉几乎是抱着他去洗漱的。
“嗯......”少年蹭了两下躲开自家大哥戳戳戳的手指，扑通一下把小脑袋埋进那宽阔的胸膛，“不要戳啦......要睡觉......”
他胡乱将赵成厉手里的面包吞下去，然后抱着大哥的手臂又一次开始补觉，就连赵成厉说了“已经到地方了”也没有唤醒困意沉重的小猫儿。赵成厉只能让他在车里又睡了一会儿，等学校的人都差不多集合完毕了之后才狠心叫起来了在他怀里咕噜噜咂吧嘴的猫儿。
“唔......嗯......”下了车后他还是困的不行，但因为班级的同学们都已经聚拢过来，郑然只能勉强摇摇头驱散了困意。赵成厉去旁边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对他说：“小四儿，大哥有点事情，就先回去了，明天来接你好不好？”他们的秋游是一天一夜制，第二天大概中午十分再返回学校。
“好......嗯......的......”少年揉了揉眼，问他，“大哥又开始忙了吗？大哥辛苦啦......”
“没有，一些小事而已。那大哥走了，你好好玩儿。”A班的几个学生已经看到了他，但基于赵成厉还在旁边，他们不敢贸然来找赵肆。赵成厉看他也想去找小朋友们了，就揉了揉他的头，和他说再见。
“再见呀大哥！”眨巴了几下眼的少年终于恢复了点精神，用以往那种神采奕奕的模样和音调回应着他。但待赵成厉走后，郑然却一下子沉下了脸，深思着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我会遇险......就意味着有人将他牵制住了。”他说，“是谁会厉害到连赵成厉都能牵制的住呢？”
“那谁知道。”1444依旧不回答他。
“那我盲猜。赵成昳？”脑海里的机器音没再回复，反而忽然陷入了沉默。郑然了然的一笑，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果然。”
几个学生已经围拢了上来，郑然在班级里给人的印象一直很好，学生们乐于找他一起玩。几个平时和他比较要好的学生来到他面前，心有余悸的看着赵成厉离开的方向，问：“赵肆然，那就是你哥哥吗？”
“是的呀。”少年那双剔透的眸子乖巧的眨了眨。
“和传闻中的赵大少一点都不一样，好温柔啊。”
“但是他不笑就有中不怒自威的感觉，还是有点可怕。”
“肯定是因为肆然是他弟弟，所以才对他这么好啦！”
“谁说的，我爸爸就说赵大少凶神恶煞，六亲不认——啊对不起赵肆然，我不是故意说你哥哥坏话的。”
“没事。”郑然心不在焉的笑了笑，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几个忙碌着整队的老师，略显担忧。因为他感觉他这一个世界的旅行可能将近终结了，之前他就一直在怀疑赵成厉的“死因”和赵成昳有关，现在看来似乎也就是在这附近的时间了。哪怕他这一次能平安回去，可能过不了多久，他也就需要去为赵成厉挡下一枪了。
“唉。”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望着晴朗的天空，不知作何感想。
......
去秋游的大巴车在八点准时出发，学生们是按照教室的座位两两一排，而因为晋迁事件的赵肆再没换过新桌，他就依旧是自己一个人独享后面的两个座位。郑然把自己的包放在侧面，然后百般无聊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从眼前掠过。
“唉。”一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可能会发生的离别他就觉得脑壳疼，他轻轻在玻璃上撞了两下，想要把纷繁复杂的思绪排出脑海。
“请问，我能坐这儿吗？”忽然传来的声音有点儿熟悉但也陌生，郑然心里有事就没在意，只是随手把包拿起来，说：“没有，请坐。”
于是他身边那人就安然坐了下来，郑然发呆发了好一会儿才琢磨出来没对了，他赶紧扭头一看，然后差点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撒腿就跑。
“赵同学，坐下说话。”那人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他惊讶的站起来也不慌不忙，只是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看他。
“赵、赵二少爷......”郑然结巴了一下，然后小声念出了那人的名字。
“嘘，赵同学，我可不是什么‘赵二少爷’。我是希斯顿新来的数学老师，叫格力斯。”
“赵，格力斯老师，你、你怎么在这里......”那只小兔子吓得哆哆嗦嗦的往里面缩，要是被车上其他同学看见了肯定觉得他是被人欺负的厉害。可赵成昳这次到倒真没想欺负他，至少现在没想。
“我啊，因为有仇家，所以来躲一躲。你不知道大哥多宝贵你这个弟弟，所以我就来蹭一蹭你的庇护。”赵成昳说着伸手趁他不注意摸了摸他的头，少年一愣，然后激烈的别过头去躲开了。
“怎么，大哥就可以摸，二哥就不可以？”
这话说的倒是有点像吃醋，可郑然完全不觉得这喜怒无常的家伙说出来的话和他想表达的是一个意思。他赶紧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书包顶到头上：“不行，这个不可以。”
少年像只生气的小奶猫，举着爪子竖着耳朵凶巴巴的盯着他，然后奶味儿十足的喵了一声表示拒绝。赵成昳本来是觉得他被赵成厉养的不知轻重了，但那模样又可爱的紧，反而让他觉得这只小猫本来就该这样肆意的耍脾气。
他笑了笑，托着下巴问小猫儿：“那大哥可以碰头，二哥呢？你总得给二哥也分一点儿地方吧。”
少年一愣，然后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好像真的思考着该给他分点什么。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在耍他，因此更愤怒的喵了一声，尾巴一甩背过身去不理他了：“不对！不给你分！你是坏蛋！”
“我哪儿坏了？我又没欺负过你。”赵成昳更起劲的忽悠他，“你看，你受伤可是我送你去的医院，还给你订了高级病房。”
小猫儿伸着脖子气呼呼的看着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不停的眨着，想要找到些什么话来反驳他。不过他想来想去赵成昳好像的确没有直接的想赵成夏那样欺负他，所以呼哧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只能撂下一句“你是坏人！”就又把头转了过去。
“小四儿，你冤枉我啊，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郑然呵呵一笑，心说我要是信你我就是狗。赵成昳的确没对赵肆做过什么直接的过分的事情，但纵容甚至暗中挑拨赵成夏欺负他，有意无意的让佣人指使他，甚至有几次还假装不经意打碎两件家里的瓷器让赵肆背锅——这人简直比赵成夏还难搞，因为赵成夏只是讨厌他，而赵成昳根本就是想整他。
“是变/态就想让全世界陪着他变/态。”郑然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把赵肆当小白鼠甚至有可能是害死赵成厉凶手的人，因此依旧扭过头去，不想看他。
“小四儿。小四儿，嗯？”赵成昳见这边再怎么逗这只小猫儿都不再理他了，就只好坐直了身体，佯装无聊的看着车内的学生们。
这只小猫儿的确给了他太大的惊喜，他之前一直都想把他打造成懦弱的，无能的，对这个世界充满恐惧——或恨意的小野兽。却没想到只是被赵成厉带了一年多，那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白鼠就变成现在张牙舞爪漂亮的过分的小奶猫，甚至还对主人忠诚的不行。
真可惜，无论是小白鼠还是小奶猫，现在都不是他的东西。
他轻轻笑了笑，然后拦下一个因为急刹车要摔倒的学生，把人送回了座位上。他站在车厢的前面俯瞰着那只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外面风景的猫儿，目光里流露出了一丝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复杂——那是说嫉妒不足以，说喜欢不完全，连欣喜或愤怒都不足以一概而论的感情。
“有点像有人捡了他破烂的布娃娃，却把那娃娃补成了所有小朋友都羡慕的模样。”郑然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瞟了他一眼。
“说来也就是那么个理儿。”1444难得和他说了两句闲话。
“那他注定失败啊，无论他想做什么。”
“为什么？”
“因为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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