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是秦梅的小名,秦梅也就是秦昼的妈妈,是吴芬的好姐妹,也是秦昼的妈妈。
蒋甜淑只见过秦梅两次,一次把秦昼送来,另外一次是把秦昼接走。
梅子的娃?秦梅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秦昼,难道现在秦昼也住在这个村子里?
是了,她突然想起来,秦梅的娘家和外婆家挨的很近,秦昼住在这儿也是正常的。
她想起母亲曾提起过关于秦梅的事。
读书时,秦梅的成绩非常好,秦家也不像其他人家一样重男轻女,秦梅虽是女儿家。但她的父母、哥哥都咬紧牙关送她上学。
那时,秦梅是秦家的希望,只要秦梅中专毕业分配了工作,就可以补贴家里,陆陆续续也可以把几个弟弟送出去,一个接一个,秦家就可以跃出农门。
好不容易熬到秦梅中专毕业前半年,眼看生活就要好起来,却不想突然出了噩耗。
秦梅被强.奸了!
这件事对这个年轻的女孩打击太大了,不过她是坚强的,她要让□□犯受到法律应有的惩罚,在吴芬陪同下报了警。
强.奸犯最后抓到了,判了刑。
但秦梅的生活也彻底毁了,因为报了警的缘故,学校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在这个时候,名誉重于一切,虽然这一切秦梅并没有错,但身为受害者的她,仿佛犯下了滔天大罪。
所以旁观者除了同情,还有很多对她指指点点。
——为什么那个强.奸犯不强.奸其他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自己也有原因!
——平时穿的那么不检点,又大晚上出去,不找她找谁?
——她要是良家女孩……
风言风语就像大山一样像这个可怜的少女压去,让她喘不过气,在这的节骨眼上,她怀孕了!
这几乎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蒋甜淑听母亲说,秦梅去过卫生院,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孩子打了,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已经不能再坚持学习了,最后在还有三个月毕业的时候辍学回了老家农村。
次年,秦梅在老家农村生下了秦昼。
两年后,秦梅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离开。
又过了几年,四年杳无音信的秦梅突然出现,她带着奄奄一息的秦昼敲开了吴芬的家门,恳求吴芬能够帮忙抚养秦昼,如果继续让他呆在秦家,肯定活不下去。
自此,秦昼在吴芬家住了下来。
这段记忆太遥远,要不是听到舅妈说“梅子的娃”她还想不起来。
秦梅是秦家的希望,那个□□犯毁了秦梅,如果秦梅没有生下秦昼,或许秦梅最后不会崩溃。对于秦家来说,秦昼是原罪,他让秦家失去了希望,也让秦家失去一个女儿。
可以猜得到,在这样的前提下,秦昼的生活不会太好。
想起舅妈说的那句“那娃娃就穿着一件单衣”,她的眼眶猛地一酸。
当汪云敬带着他的白月光远走高飞,她困在只剩空壳的婚姻围城中歇斯底里,陷在黑暗沼泽地无法自拔时,秦昼是黑暗中唯一的光芒,朝她伸出手,送她去看心理医生,以哥哥的身份陪着她,安慰她,直到她走出来。
在她追随汪云敬不管不顾的这些年,家里父母也是秦昼一直在打招呼,他替她尽了子女的责任。
对他的印象,蒋甜淑大多停留在成年后两人再度相遇的印象里,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整个人温润如玉,完全看不出曾经遭受过虐待。导致她忽略了他的原生家庭,忽略和他们住在一起时,秦昼其实是一个敏.感内向的少年。
……
吴芬叹了口气,“孩子再怎么也没错啊……”
杨小凤说:“怎么没错了?他身上流着他爸的血,就是他的错!说起来,我老觉得那娃娃和其他娃娃不同,不太正常,以后肯定也是个强.奸……”
她旁边的吴卫国不悦地打断她的话:“这是别人的家事,你的嘴巴子别那么多!”
杨小凤有些委屈地说:“他大伯都那样说,我一个外人说一下怎么了……”
吴小雅在她怀里蹭了两下,奶声奶气的说:“想尿尿……”
在丈夫那儿吃了瘪的杨小凤借机在吴小雅身上出气,她使劲戳了下吴小雅的脑袋:“就你屎尿多!”
她把吴小雅抱下炕,打开门,在门口找了块地给吴小雅把尿。
门外传来孩子们欢快的声音,蒋甜淑从吴芬身上挣扎着要下去:“妈妈,我想出去玩。”
“不行。”吴芬温柔地拒绝,“你才刚退烧,别去外面吹风。”
门外的杨小凤已经帮吴小雅把完尿了,她把吴小雅裤子穿上,大声说:“大姑子,你就是太娇惯你家娃了,就我说啊,就放着她在地上随便滚,身体还强些。你看我家小雅,长这么大还没怎么正经烧过。”
一旁的牛老太也搭腔:“再加件衣服,让娃儿出去跑一圈,多出些汗,好得更快。”
吴芬有些犹豫,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甜淑爸蒋大明也笑道:“甜淑好不容易才来外婆家一趟,乡下东西都新奇的很,想玩就去玩吧。”
丈夫都这么说了,吴芬也没有多说什么,去柜子拿了件更厚的大红棉袄给她换上,顿时间,小团子就真的是小团子了,圆鼓鼓火红的一团,面庞白嫩,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呀眨,头上顶着两个小揪揪,怎么看怎么可爱。
蒋甜淑迈着小短腿跑到外面,到了门外,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细碎的雪花还在下。孩子们都是不怕冷的,不远处,他们穿着棉袄在雪地里堆雪人、奔跑,砸雪球。
蒋甜淑外婆家和秦家隔得不远,就这样看过去,就可以看到秦家。
秦家屋子上落满了雪,白白一片。
也是如此,蹲在屋檐下灰色身影就愈发显眼。
她径直超那个身影跑去,她才四岁,身子矮,步子小,穿着大红色棉袄的她就像是在雪地中燃烧的小火团。
三岁的吴小雅也是闲不住的,杨小凤松开她后,马上跟着蒋甜淑跑,迈着小腿踏向雪里,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脚印。
杨小凤以为她们要去找那群娃娃玩,在后面喊:“你们俩娃娃小心点,别摔到了。”
这会儿的娃都是放养的,村里头又都是熟悉的,这会儿冬风灌进来有些冷,杨小凤索性把门合上了,反正待会两个娃娃会自己进来。
吴小雅是想找那些大哥哥大姐姐玩,没想到蒋甜淑不去,反倒去秦家,她的步伐慢了些。
“姐姐!”她奶声奶气喊道,“我妈妈说,不要找他玩,他是强……”
蒋甜淑转过身,这具身体太小了,衣服又穿的厚,让她的动作很不方便。
她捂住吴小雅的嘴,如黑葡萄一样漆黑的眼睛眨了一下,板着脸说:“不许说。”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颗水果糖给吴小雅,“你去找其他小朋友玩。”
糖在这个时候也金贵的很,不是过年过节根本就吃不到,虽然吴小雅在过年期间已经吃了很多了,但对于小孩子来说,根本就不够。
她一下子把自己要说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接过糖果蹦蹦跳跳朝那群小孩跑去。
没了小跟班,蒋甜淑继续朝那个小身影走去。
屋檐下,那个身影缩着,肩膀耸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在这零下的冬天里,就是健壮的青壮年都穿上了棉袄,可是眼前的小身影,身上穿的却是春秋才穿的薄布衣,肩膀上打着补丁,衬得身形愈发单薄。
她的眼眶再度酸了。
走近了,才发现他拿着小刀在削木棍,棍子大概有他小臂那么长,头削的尖尖,似是觉得不够尖,不停地用小刀调整。
“秦昼……”她轻声叫他,声音奶糯。
秦昼停下动作,往旁边看去,便看到火红的一团。
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女娃蹲在他面前,婴儿肥的面庞白嫩,大大的眼睛水汪汪,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他不认识,也和他没关系。
他别过眼,眉眼冷淡,继续削着手上的木棍。
蒋甜淑再度想起拯救她的秦昼,他风度翩翩,温温柔柔,总是会揉着她的脑袋说:“别怕,有我在。”
那个成熟温柔的身影最后与眼前这个单薄瘦小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蒋甜淑想,一定是秦昼被梅子姨接走后,血浓于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才让他的性格有所改变。
“你一个人玩吗?”蒋甜淑试探着问。
秦昼没有理她,继续削着自己的木棍。
蒋甜淑又说:“我也是一个人玩,我们俩做朋友,一起玩好不好?”
——谁要和你做朋友?
秦昼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不屑的想,他根本不需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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