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诚年走后, 安薇又一晚没睡好。
窗外的寒风刮了一夜, 安薇就跟着翻来覆去一整夜。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回忆, 前世今生,细枝末节地去追究过去的痕迹。在翻遍记忆后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时候,安薇真的快被自己的没用压得喘不过气来。
哥哥如果真的有事,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安薇就爬起来。
一晚没睡她整个人有些昏沉沉的。安薇站在镜子前,大脑放空。没人能了解如果傅诚年出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起得太早,安薇不想表现得太过于紧张给傅诚年造成压力,一个人在书桌前翻书等天亮。
六点去的主楼,傅明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估计也是昨晚没睡好。
安薇走过去坐下,发现傅诚悦也在:“伯伯早,姐姐早。”
傅明点点头, 傅诚悦一把抓住安薇的胳膊, 将人拖到身边, 把脸埋进安薇的肩膀里。她昨夜回来之后才知道这事儿, 一晚上没睡好。
安薇拍拍她的后背,盯着茶几上的果盘发呆。
过了一会儿, 六点半,傅家的早餐时间。
傅诚年难得睡得有点晚,湿着头发下来就看到三个人已经坐在餐桌上。安薇瞪大了黑眼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懒散地抬了抬眉头:“晚上做贼去了眼圈儿这么黑?”
安薇真心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白了他一眼。
傅明:“坐下吃饭。”
傅诚年啧了一声, 挽起衣袖,下楼走到安薇的右手边坐下来。傅家的早餐一般都是中式的。一家人都是中式口味。因为傅诚年身体出了点问题,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今天早上的早餐就比较简单。喝粥。
安薇还在长身体,手边多放一杯鲜牛奶。
傅诚悦还穿着昨晚的衣服,朋克的打扮浓厚的烟熏妆,用老一辈的眼光来看跟僵尸都差不多。傅明没心情说她,她就这么顶着这妆容过了夜。
餐桌上大家兴致都不高,没人说话。
傅诚悦几次看向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的大哥,欲言又止的。
她到现在还觉得玄幻呢,她家大哥,从小到大的印象里就是个打不到的魔王。突然听说魔王病了可能要倒下,傅诚悦有点接受不了。
想说什么。结果被傅诚年淡淡地扫了一眼,她又习惯性闭嘴了。
安薇捧着碗粥,表情有气无力的。
傅明其实也没吃多少,只喝了一碗海鲜粥就放下了碗筷。他擦着嘴巴,很久,才沉生生地开口:“结果出来,立即打电话告知我。”
傅诚年嗯了一声。
椅子刺啦一声,傅明站起身,理了理领结。虽然是春节期间,但是傅明的工作是全年无休的。外交部看起来好像不是每天发通告,但其实很忙。
外面司机早就在等,他走了,傅诚悦犹豫很久还是觉得该问一下。
老实说,傅诚悦虽然是上校军衔,但在傅家,她自认还是个孩子。该玩玩,该吃吃,从来没去考虑别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傅诚年出事,父亲的背影看起来比之前佝偻了一点。
“哥,很严重么?”
傅诚悦抿着嘴,神情严肃:“给傅诚心打过电话没?要他回来么?”
傅诚年淡定地喝完最后一口粥。
擦了擦嘴,又扫了她一眼:“不用,没什么大事。”
“你身体都出问题了还不算大事儿?”
事实上,傅诚年作为兄长,对傅诚悦傅诚心来说不仅仅只是兄弟这么简单。母亲早逝,父亲工作繁忙,他俩算是傅诚年一手拉扯大的。傅诚心这个家伙忙起来就跟失联了一样。
“体检,我每半年做一次。”
傅诚年琥珀色的眼睛冷清清的,说起自己的病,那表情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就算病理结果证明是恶性,常识推断,百分之九十也是早期。我的身体底子,完全撑得住医生可能会提出的任何治疗方案。”
傅诚悦想了一下,这倒也确实是这样。
傅家三兄妹,都有过军队训练的底子。傅诚年要不是大脑太发达,被上面调去了技术部门,估计爬的比她快得多。身体素质,比她都好。
傅诚悦稍微放松了一点心情,点点头:“那行。先等结果。结果出来,给我电话。”
傅诚年嗯了一声,不怎么在意。
傅诚悦舒出一口气,放下调羹端起碗一口气干掉碗里被她拨冷了的粥。心情好了,她突然感觉到了饥饿。桌子上经淡无味的白粥完全激不起傅诚悦的兴趣,她起身就喊了声王叔:“给我来一碗拌面。昨晚一晚没睡,肚子饿得很。”
王叔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其实也在担心傅诚年的身体。
他家是傅家的世仆,虽然新社会以后没有世仆这个东西了。但王家还是一直跟着傅家。王叔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跟傅明一起长大。在傅家,他算傅家三兄妹半个长辈。刚才起,就一直猫在半边听完傅诚年的话。
道理是那么个道理,但老人家总是怕万一。
叹了口气,他忧心忡忡地瞥了一眼傅诚年,转身去厨房。
餐桌上就只有坐在傅诚年身边的安薇还是有点懵懂。傅诚年的话她听到了,但是她刚好就是属于王叔那一拨的,就怕万一。
自从发现傅诚年也会生病,她就没办法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这边看看已经放松下来的傅诚悦,那边又看看一点不放心上的傅诚年。她握手里的调羹都快把碗给敲破。
傅诚年看她那一碗粥戳半天都戳冷了,忍不住说她一句:“吃饭,就好好吃。”
安薇手一顿,抬起了头,忽然盯着他看。
傅诚年挑起眉:“?”
安薇:“哥哥……”
“嗯。”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么?”
傅诚年很无所谓:“为什么要怕?又死不了。”
安薇:“……”
这句话说出来,安薇那股惶然恐惧突然冷静下来。她看着说自己肚子里长了瘤跟今天吃了什么一样随便的傅诚年,不得不说,他这么镇定确实起到了安抚身边人的小效果。安薇这会儿情绪已经稳定了,低下头。
太丧气的话她不想多说,说多了也给人负担。
安薇用她浅薄的医学常识,企图去猜测傅诚年现在的心情。不过或许就像傅诚年所说,她脑子笨,真的猜不出来。
傅诚年不是没注意到她眼睛底下的青黑。
知道这小丫头担心他,他伸手摸了摸安薇蓬松的头发:“人呢,总有一死。或早或晚,没有谁能避免。如果不能除根,复发后再化疗。”
“我知道,”安薇吸着鼻子,声音嗡嗡的,“但是化疗很痛。”
怕痛那是小孩子才担心的事情。
傅诚年有点被她逗乐:“那不然我不治?”
“不治也不行,要是死了怎么办?”
傅诚年:“……”
安薇皱着眉头,真的很犹豫,“而且我看电视里面,好多人因为化疗头发都掉光了。哥哥你要是真到了那个程度要进行那种治疗的话,变成秃子可怎么办?”
傅诚年没忍住掐了她后脖子,咬牙启齿地掐。
“你哥哥我就算秃了,也是最帅的那一个秃子。”
“秃都秃了,还帅个屁!”
安薇斜了他一眼,一脸你不懂。
“虽然哥哥很优秀,但同样优秀的人要求肯定很高。”安薇是真的忧愁得不得了,“你变成秃子还有身体不健康史,估计更难找对象了……”
“……那不还有你么?”
傅诚年真被她给气着了,刚才还在替他担心,两句话一说就歪到这儿来了。
他没忍住掐住安薇的脸颊,恶狠狠的嘲笑:“你再养个几年,不就能给哥哥我当小媳妇了?秃了就找你!赖着你了!”
安薇一脸纠结:“真秃了的话,我可能还是有点犹豫的。”
傅诚年:“……”
傅诚年被她气笑了。昨晚是谁要哭不哭的告诉他等她几年的?这会儿一怼起他来怎么就不记得自己昨晚说过什么话!
“哎你这小屁孩儿……”
他的手从安薇的后脑勺往下撸,落到安薇的后脖子上,没忍住捏了一下。
意识到手有点过界,他顿时收回来:“你这小屁孩儿,年纪不大嘴巴倒是挺利索的啊?读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反应这么快?”
安薇一把拨开他的手,嫌弃他弄乱了她的发型,不甘不愿地嘟囔:“我只是因为基础太差,又不是真的智商低!”
一直在旁边却被无视的傅诚悦:“……不管脑子这回事。我只想知道,你俩到底什么时候私定了终身?”
一句话,成功制止了一场即将上演的偶像剧。
傅诚年:“……”
安薇小脸爆红,脸都埋进桌子底下去。
傅诚悦却兴致勃勃,她一手撑着下巴,上半身都倾斜过来。
震惊地看着傅诚年,语气又古怪又骚气:“小薇还没成年,大哥你是单身太久变态了么?一个祖国的小花骨朵,你居然对她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我不在家的这几天,你的下线是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被当面拆台的傅诚年:“……滚!”
正好这时候,王叔端着刚做好的拌面过来。傅诚年脸姹紫嫣红格外精彩,他冷冽的眼神一扫吃饭还话这么多的傅诚悦:“吃饭!”
傅诚悦耸了耸肩,抓起筷子,开始没心没肺地吃起来。
安薇怂,缩着不敢抬头。
“行了行了,”傅诚年特别刀枪不入地忘记这一趴,重新给安薇盛一碗粥,“吃完回去好好睡一觉。结果出来我会告诉你的。听到没?”
安薇手里拿着调羹,乖乖地点头。
傅诚年瞪了傅诚悦一眼,喝完手中的粥,擦了擦嘴,起身上楼去。
走了两步,发现屁股后面跟着个人。
他转身,是安薇。
傅诚年扶额:“吃完回去休息,不想休息就做自己的是,你没别的事做?”
安薇想了一下,点头:“有。”
“那就回去做!”
安薇嘟起了嘴。
吃饭都堵不上嘴的傅诚悦很给面子:“噗呲——”
傅诚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