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祝福……
神那样至高无上, 为何会垂怜一个底层的蝼蚁?系统管理员想。凭她聪明可爱,貌美如花?凭她发愿解放奴隶,造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功德?
他觉得最根本的原因不在这里。
神与其说在祝福她,不如说是冲他们来的。
他们这个文明发展到了人类巅峰, 对能量的控制已出神入化。于是,自封神级文明,打着“造神”旗号掠夺低级时空, 到处诛仙灭道, 还封了那么多的假神。
他们向来是藐视神界存在的。
现在,终于......
——触怒真正的神灵了么?
这个奇怪的能量波动实在是个不良的信号。
太可怕了!
管理员僵坐片刻, 终于蓄满了力气似的往起一站,紧急联系总指挥。
几分钟后,他语气严峻地给系统下令:“严密监控玩家梅娘子,记录一切可疑的能量波动。如发现她有修炼行为、或者游戏技能外的超能力, 立刻切断游戏直播, 雷电击毙。”
“尽快解析出祝福的内容。”
*
梅梅并不晓得自己又戳到管理方痛脚了,引发了另一波的恐慌。
那天晚上, 她不知蹭了哪位大神的吉祥喜气, 整晚沉浸在一种甜滋滋的快乐中。
没头没脑的。
她快乐起来并不是人来疯的样子, 而是个瘪坏的淘气包, 一脸正经、乖巧地给人罪受。
她和将军躺一块儿, 飞了一堆不正经的幺蛾子。折腾得他不能招架,甘愿当晚死她手里。
“世事难料,还记得那天我在桃花村说的话么……这么快就实现了。”她翘着二郎腿, 躺在那条野性的胳膊弯里,一本正经发表着人生感慨。
他嘴角微动,心有灵犀地记起了那时的对话:
“大嫂,你是真在乎我这个人儿么?”
“——大兄弟,其实我真正在乎的是山海灵珠,当然了,要是能顺便睡到你这人儿,我也乐意。”
这就算实现了?
这只能算睡到了将军的被窝吧?
庞雄红了脸发笑,用优雅自矜的语气问:“姑娘你真会自我陶醉,这也算实现了?”
“当然算啊。不然,你还想怎么个实现法?”
她的语气天真,无邪,装得好像啥也不懂。
清澈的笑眼柔柔的,脸上没一点愁容。她这会儿的放松是灵魂深处透上来的,好像曾经受过的磨难一点都没了,仿佛一个未曾受过尘世玷染的孩子。
庞雄心很软地瞧着她。假如能让她就这样一世无忧多好?
不受胁迫,不受丁点儿伤害,成天撒娇卖痴地跟他过日子。他现在别的不想,最大的痴梦就是跟她做两口子,安安稳稳的。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美前景了。
他什么都有了,好多的财富,好大的江山,就是没有一个充满烟火的小家。
成天呼风唤雨太没意思。权位、荣耀的滋味不过如此,表面风光了,心里还是冷的。
他就想要个暖心的女人,把半生亏空的福气补全了。他既要做情郎也做丈夫,既是父亲也是兄长,把一个小家过出人家几倍的暖乎劲儿来。
只可惜,这痴梦有多美,现实就有多残酷。
要到那一步还有十万八千里。现在每一秒的甜蜜都是偷来的,是主宰者的指甲缝里漏下来的施舍。
真叫人心苦。
庞雄努力忽略这感受,笑微微地跟她说:“梅梅,我想怎么‘实现’,你都肯么?”
她嘴角噙着一朵笑,柔情似水地说,“肯呀,当然肯。”论调情,梅梅怎么能输阵呢?
庞雄笑而不语瞅她一会,目光里加重了分量。似乎涌出了一种黑暗诗意,深得要把人吸进去。
他一言不发下了床,走到墙边的高柜,把山海灵珠塞进了抽屉。
——将沉睡的师父关了禁闭。
“像这样的怪物你也肯么?”他预警了一声,徐徐现出了妖身。
我勒个去!梅梅:“......”
猝不及防下,她被丑糊重口版的男友激得心里一哆嗦,太阳穴狠狠蹦了一下。
他如同一个超级噩梦伫在那里。
体格特别雄壮,像魔兽游戏里走出来的。露出的身体部位全是毛。脸像雪狼也像僵尸,眼睛是一对兽性的竖瞳。指甲尖得像一丛小镰刀似的。獠牙如冰凌般挂在嘴角。
亏他想得出呢,这副尊容女人下得了嘴吗?跟鼻血级的男神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啊!可是,在一眼看懂他眼底深处近乎卑微的期冀时,她立刻就心软了。
那个帅气倾城的霸王是他,这个遭人嫌弃的异类也是他呀。他更希望她接受的其实是这样的自己吧?!这个从未被人接受过的庞雄......
想到这里,梅梅心里疼了。一种古典童话情怀发作得不可收拾。
她露出一个软乎的笑,目光却坚定得像要跟他一起殉情似的。“你这不是废话么。这不也是我的大雄么?”
——她随口就给了他一个好有爱的昵称。
庞雄站在那儿,脸毛轻微地颤动着。那是内心深处涌上来的痉挛。她分不清他是感动还是想笑。过了一会,他要把这样的自己献给她似的,缓步走了上来。
——以这副足以致死的尊容躺回了被子里。
梅梅眼皮直跳,刺激坏了。
没办法了,今晚老子只能豁出去了。
她用两只软绵绵的小手捧住了这怪物的头颅,把一个吻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严格来说,这是个不完全的吻。五成都被獠牙挡开了。它浮于浅表,不够深入。但是,它是以无限的柔情落成的。一个是娇小玲珑的绝色美人儿,一个是庞大威猛的丑陋妖物,或许因其特殊的禁忌感,也自有美不可言之处,有它轰炸性的醉人程度。
这天夜里,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入睡,不时会发出奇怪的呜咽声。好像从小到大挨过的鞭笞、酷虐在这一刻才把疼痛释放出来,并且在这个美人的身上得到了救赎。
到了半夜,他才恢复美男子的模样。
偷偷做了一个结界挡住了主宰者们的目光,落实了一个爱侣之间真正的亲吻。
梅梅的恋爱脑曾偷偷设想过,猛男大哥做这种事会是怎样的风格?她以为必是狂风暴雨,天崩地裂的。现在她知道了:原来,他温柔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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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几日,就再没有这样的甜头了。
将军虽是个粗人,却十分讲究。他不肯给主宰者们过眼瘾,又怕频繁设结界会引起怀疑,就自己干熬着。怎能叫那些人瞧见自己女人动情的样子?不能。
反正,熬着时心里也美美的。他乐意熬。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钻到了空子就修炼。
梅梅在最初的大感应之后,就找不回那种境界了。一飞冲天的势头去而不复返。
大神过期不候,似乎已离了她十万八千里。
梅梅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境界中得到了什么。既没超能,也没开悟。也许只是一场华丽的幻觉吧。
梅梅有点遗憾,但也没气馁。她没指望一步登天。
反正,啥也不多想了,铁着头干就完了。她吃饭时念经,打拳时也念,洗澡念,晚上躺被窝里也照念不误。经文在脑中循环滚动,像安了一台自动播放机。
他们从不交流修炼心得。
除了有重要的话讲,他极少使用障眼法。将军也疯狂地用功。他晚上会讲些暖心窝子的枕边话,白天却把这个“比他命还宝贵”的女人丢在一旁,自己跑去演武场上炼体去。
他炼得很疯,能抵千百个猛汉的疯劲。这疯劲是为她使出去的,梅梅知道。他每天炼到筋疲力尽,臭汗淋漓地回来。
就这样过了三天……“假期”结束了。要进王宫地图了。
梅梅几乎犯了“假期综合症”。比以前周一上学的感觉要凄凉几万倍。心里好像全是PM2.5粒子,死亡级的感受。这就是奴隶啊。
可以不去么?她知道不可以。胳膊还没人家粗,瞎叫板不是找虐么。
第四日早晨,梅梅就在庞雄的带领下,站在了王宫的西北角门外。
按说她是预备女王,虽未正式加冕,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是应该的。梅梅不乐意,她就想鬼鬼祟祟地摸进去。
从她的角度看去,角门的风格很平实,不比百姓人家的门更高级。两扇朱漆门板旧得恰到好处。院墙是黏土红砖砌成的,顶部覆着青琉璃瓦。
瓦上的釉质辉映着太阳,星星点点的光芒打寒噤一般闪烁着。
脚下的石砖缝里则布满了苍苔。
它有一种沉静、大气的派头,仿佛是时光的遗珠,千年的古迹,积淀了一段无比厚重的历史。站在门外,梅梅几乎产生自己是来观光旅游的错觉。
可惜不是。它现在是游戏方的片场。
一进门槛,就是一场生死游戏了。他们会怎么开局呢?上来就抛个恶毒诅咒,还是玩家的凶残狙击?每次地图的游戏模式都略有不同,但毫无例外都有个九死一生的困局。
按系统说的,这次地图难度爆表,也不知是个什么模式。
她已发愿不使用任何游戏技能和道具,没有任何金手指就来闯关。还没进门,肾上腺素已蠢蠢欲动,准备飙起来了......
梅梅一脸鬼祟地扶着门框,试探性地把脚尖伸进去,又缩回来。伸进去,又缩回来。自娱自乐地作着怪,好像里头是黑暗沼泽地,一进去就会陷溺似的。她警惕地瞟着四面八方。
小花园里,是一片祥和的冬景。几株吐蕊的老梅树开出一片香雪。角落里有一座灰白的假山石。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和事。空气清冽明朗,闻着也不像有毒。
庞雄抱臂站在后面,富有耐心地等着她。她挎着个包袱,一身朴实的侠女装。头发简单编成了一根辫子。相比之前的她,又是一种飒飒的可爱。
“梅梅,你作怪还要作多久?”他含笑问。
她贴着门槛,扭头冲他看,““……要不还是我一人进吧。你回府等我。”
这是不可能的,她自己也知道。
庞雄撇嘴瞧她一眼,没理睬这句废话。径直一脚踏入了门槛。梅梅“诶”了一声,连忙跟着往下一跳。就这样,双双站到了王宫的地面上。
游戏开始了。梅梅心说,老子又要玩命了。
真正开始了,反而一点怕的感觉都没了。她心里豪气冲天。
身后的门发出一声拟人的呻.吟,“咿呀——啪”,自动地合上了。仿若恐怖片里惹人联想的音效。
一阵冷风鼓上来,无数梅花上下飘飞。悠悠扬扬漫在了半空,好像还自带仙侠风,泣血的美感让氛围阴森了好几倍。
诶呦,难道这回是鬼片剧情?梅梅心想。
她回头看门,上去拉一拉门拴。纹丝不动。看似平凡的朱漆门现在像水泥砌的。不用试也知道,就算拿拳头砸也打不开了。搞不好还会力量反弹,一上来先震个内伤。
将军摸了摸门,若有所思。“出口封上了。”
“嗯。院墙应该也出不去了。”梅梅说。
就像那时的初级地图,明明没遮挡物,腿就是伸不过去。人家游戏方就这么牛逼。
庞雄不死心地往院墙上一跳,立刻被无形的壁垒弹落下来。
果然全都封死了。
“看来要搞大事了啊。”梅梅东张西望,警惕地瞄着四周。
庞雄一针见血地说:“哪次搞的是小事?”
梅梅不知他们怎么阻隔掉的。
假如她问系统,他会告诉她,就算说了,你这蝼蚁恐怕也没法理解空间断裂技术。直接断开墙外的空间,这片王宫就像蛋糕中的一小块,从整块大陆上被切割开了。
它现在距离原来的大荒咫尺天涯,凡人想突破空间断层根本不可能。
现在,此处已经是一处巨大、密闭的瓮子了。
一场生死狂欢的好戏即将开始。
系统管理员如一尊千年石雕端坐在桌前,冷漠地看着画面里的甜蜜小情侣。他们还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的死境。
神的祝福......
究竟会是什么呢?
神再厉害也没法让人不死的。他们给不了这样的祝福,毕竟他们自己都会陨落呢。
庞雄牵起梅梅的小爪子一起往前,好像生怕一不当心她就被妖风刮走。
两人穿过香雪纷飞的小园子,来到了拱月门边。
这一带是王宫的边缘区域,粗使杂役的居处。屋子有点年久失修,廊柱都卷了皮。窗纸也斑驳泛黄,没了王宫该有的光鲜。
院中杂物凌乱,桌椅板凳七倒八歪。宫人们撤离时像戏班子散场,身后留下了一片狼籍。可想而知,其他地方可能也是一片废墟了。
梅梅看他一眼,有点不安地问:“王宫成了这样子,对西蛮国政不要紧吗?”没听过历史上有谁改朝换代,会狂野到把整座宫都清空的。
也许有,但她不知道。现在搞成这样,是因为她吧?
他嘴角动了动,自有把握地说:“无妨,你不必过虑。”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望着她,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着,好像透过她看到了一年后,五年后,和几十年后。
她已是他相濡以沫的妻子,两人过着宁静美好的日子。
过了一会,他才低声解释道:“等诸事过了,这座王宫会彻底重修,作为……你我大婚的宫邸。”
他把大婚二字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它是天经地义该发生的事。
近得就在眼前了,谁也阻挡不了。
热气悄然漫上来,染红了他的脖子和耳根。害臊的猛男此时显得异样严肃。他凝定地望着她。
梅梅抬起头冲他微笑。心里有点发虚。她还想等自己本事大了把他拐回老家呢。
人家已准备在这儿金屋藏娇了。
但这会儿不是讨论细节的时候。
根据一切狗血定律,大战前甜滋滋讨论婚事的情侣总免不了要倒霉的。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她可不想触这霉头,只是用戏谑的语气说,“诶哟,之前不是说要考验我的么,又准我做将军夫人啦?”
庞雄抿着一抹笑意,“嗯,准了。不准的话怕你哭鼻子。”
“少卖乖。”她拿乔地一笑,跩跩地说:“我未必乐意呢。此事就再议吧。假如你捧着好多鲜花跪着求婚,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他发愁似的望着这家伙笑。
她得意的样子娇俏极了。一举一动都叫他心里热乎,叫他做小两口的美梦。他上瘾地瞧着,目光便落到了她嘴唇上。喉结像个活塞般在脖子上一升一降地打滑。
梅梅知道他想做什么,红着脸把眼别开了。她心里几乎可怜他,想亲亲都得熬着。
她牵了牵他的手,“走吧。”
两人正要往前走,拱月门边“咕噜”弹出一只肥圆的气泡。色调蓝汪汪的,发出那种可爱得有些邪恶的女童音:【恭喜玩家女王来到王宫地图。】
——梅梅的代号改了。不叫村气的“小寡妇”了,似乎一下高级了起来(虽然本质上还是个奴隶。)
紧接着,又一个话框弹出来,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西蛮国杀伐起家,国运不长。在大荒的历史上它注定了只是昙花一现。三天后京城地震,这片华丽的王宫将会沉入地底,自此将彻底消失......】
梅梅一听这话,平静的表情瞬间裂了。眉头一凛,有了一张奶凶奶凶的脸。
她说什么来着,大霉头这就来了。刚说要重修为大婚的宫邸,这边就要地震了。庞雄端详着她的怪脸,关切地问:“怎么了?”
莫非,游戏的“泡泡”出现了?他猜。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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