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听了男友的告状, 感受像吃了一记天雷。
呆了好一会,都不能跟现实接轨。别瞎搞,师父是坏蛋?来救度她的大菩萨是个魔鬼?
一时,美好的幻相稀碎了。
梅梅傻不愣登的, 心里一时冰一时火,哭也不是,骂也不是。心口疼得厉害。她几乎能感到, 心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痕。
麻的, 冷酷无情的现实。巨大的幻灭感几乎抽空了她浑身的力气。
她每次想洒脱地接受,心口的创面就一疼。嘶, 老子这回被诛到心了!
“是真的啊……”她还抱有希望似的,巴巴地跟他确认一句。
脸上没有剧烈反应。伤心和失望太深了,一时没法发散。只能先内部消化,再一点一点缓释出来。这次的诛心怕是要留根的, 以后会间歇性地发作, 勾起她对人性的怀疑。
搞不好长久才能自愈,梅梅估计。
这样不哭不骂的她, 比庞雄想的还可怜。
可怜着梅梅的他, 也是极可怜的。满腔的无力感。他抚摸她秀气的脑袋。动作里充满怜悯。就像全世界都欺负了他们似的。
少顷, 他低沉地安慰一句:“节哀吧。好歹咱没吃大亏。你那经文不是假的, 可以练。”
“他现在人呢, 不在珠子里了?”
“不在了。”他摇头,紧着牙齿说,“不知窜哪去了。”
“刚才的雷是在劈他吗?”梅梅问。
“可不是, 他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呢。”
就在两人对坐着疗伤、相互揭发师父的疑点时,窗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懒洋洋的,含着一丝笑意:“没错,梅梅丫头说得对,雷正是冲着为师来的。”
那声音温润如玉,一星子杀气都没有,却能叫人瞬间封冻,遍体生寒。
两人倏然扭头,走到窗边一看:八丈开外的松树下,亭亭玉立着一个青年男子。
他侧对着他们,把剑迎光横举在眼前。不知是在看剑,还是看剑中倒映的容颜。
此人一身淡青鱼纹的太监袍,侧颜十分的姣美。头发在微风里如流动的黑缎,油亮油亮的。虽然穿着不算贵气,通身却有着春花般的艳丽。
片刻,他要终极亮相了似的,慢速地转过脸来。
那种慢,似是准备要惊艳时光,倾倒众生的。太快了怕别人会受不住。
那是一副美丽的五官,更适合雌性拥有。抹了脂粉,涂了红唇。是一张可以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面孔。太阳的追光打下来,显得美颜盛世,阴气逼人。
说不出的魔性、浓腻……
梅梅和庞雄都是活见鬼的眼神。
啥子,他刚才……自称“为师”?梅梅忽然觉得,生理上掠过了强烈的不适感。
男人莞尔一笑,语气优雅地说:
“梅梅丫头说的没错,那是为师的天魔之劫。为师是修魔者,以杀证道。上辈子证了天魔之果后,就在雷劫中陨落了,不得不在灵珠中休养生息。期间,亏了有我这乖徒儿无怨无悔地扛雷,为师不痛不痒熬过了百零八道天魔雷劫。方才的雷,是最后一道啦。”
他表情愉悦地吸口气,仰天望着太阳,以及碧蓝如洗的长天。然后又转过头,冲他们冰雪消融地一笑。笑得纯粹极了。假如不是那绝世妆容,几乎像个菩萨。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好像终究获得了生命的大圆满。
从此往后,世界是他的了……
怪不得人家说,魔鬼最爱装成神佛的模样呢。
梅梅瞠目结舌。
这位横空出世的逼王,就是师父那老东西?这一刻,她已来不及幻灭了,伤痕也来不及疼了。见鬼去吧,这些虚幻的小情绪蠢到家了!
人家可是天魔!多么凶狂的名头!
光是瞧这两个字,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
庞雄下意识把她往后藏了藏。然后,像个勤学问道的弟子般向他请教:“我不明白,你现在才夺得肉身,还没修炼,就已经算天魔了?”
师父雅气地“唔”了一声,似乎表扬他问了一个极好的问题。
“为师已证得天魔果位,随便哪具肉身都可为我所用,演化魔功。”他一点不怕漏了老底,坦荡荡地说:“最初,他们为我挑了三具漂亮的肉身,计划等我雷劫一过,就开始封神仪式的。既然因缘巧合入了这一具,也就罢了。也还不错,为师不嫌弃。”
“封神仪式?”庞雄眯了眯眼,重复道。
“没错。”师父的语声和丽,宛如一抹春风徐徐吹送过来,“不瞒两个乖徒儿,这游戏其实是为师策划发明的。搜集能量只是其中一个目的,更伟大的目的是……”
梅梅攥紧了拳头。几千斤的蛮力攥在手心,满手都是汗。
绕来绕去,最大的仇人就在身边。还受了她三个磕头礼。她真想冲出去揍扁他的大脸!敌意和怒气憋了一腔子,憋得她浑身骨头都酸胀了。
师父似是知她有多恨,春暖花开地笑了,继续说:
“更伟大的目的,是向死亡致礼。我们亚奥斯文明的子民热衷于这样的狂欢。就像有些文明热衷斗牛是一个道理。”
他温柔地抚摸剑身,自我陶醉地说:“按游戏规则,每个玩家都是必死的。唯一的生路是封神。封神的规则是杀死其他的玩家,并且,弑掉上一届的神。”
“这也是为什么高级玩家们会有夺取山海灵珠的任务。因为上一届的神在灵珠里啊。”
他潇洒地把双手一摊,含笑定格在那里。仿佛在说:瞧,真相是不是很简单?
梅梅和庞雄不作声,被这魔鬼怄得肺子疼。他们本来有很多机会弑掉这破“神”的!
那么多、那么多唾手可得的机会,就白白错过了啊。
师父笑了笑,手里“刷刷”挽起一个流光溢彩的剑花:
“但与此同时,游戏方也给为师卫冕的机会,如果能杀死所有的玩家,最后封神的还是我。我回去之后,依然是亚奥斯文明的最高元帅。”
他中肯地说:“说到底,所谓封神不过是由头,我们要的是终极的死亡狂欢。毕竟,为师是以杀证道的,尸山血海就是为师的乐园啊。”
梅梅轻轻骂了一声“靠”。头皮阵阵发麻。
这样的超级变态连电影里也少见的。她居然一口一个师父喊那么亲热。现在回味起来,真是无穷的馊味!不,是恶臭味!
漫长的自我介绍终于完了。
他隔窗看着他们,流露出一抹长辈的疼惜:“念在师徒一场,为师就给两个宝贝徒儿一个机会,出来磕三个头谢罪,等为师封了神,就可以跟为师离开。如何?”
梅梅使着一股狠劲儿“呸”一声,被人耍了这么一场,她的亡命劲儿都给逼出来了,“要我磕头,我怕你这老王八蛋受不起!”这时的她哪里还像一朵娇花,她彪死了。
想到自己因这破游戏受的罪,恶气快把胸口涨破了。径直一把扯烂窗棂,比耗子还灵活地窜了出去。管他什么劳什子天魔,先开宰再说。
男朋友哪敢让这细皮嫩肉的去冲锋?
他像一尊会飞的坦克破墙而出,从翻腾的废墟上飞渡了过去。距离约莫八丈,他一步飙三丈,步步生煞。瞬间鼓起的罡风像宇宙黑洞里刮来的,把沿途的老树都摧成了桩子。
不夸张地说,地皮都差点被他卷走。
准备大逞雌威的梅梅冷不丁呛了一口风,两眼迷得要瞎了。还没来得及跟敌方拼命,已差点死在男友致命的核辐射下。
她气得大叫:“姓庞的,女人打架你瞎掺和什么呀!”
她其实不是怪他掺和,是怪他把她的面子都搞没了。太矬了!她在二十一世纪一朵霸王花,到这里战渣九级。什么威风都逞不开,真是憋坏了!
等她重整旗鼓刮过去,发现战斗已经结束。
——不被技能遏制的庞雄,是一个能从任何角度爆头的伟大传说。他一巴掌就把天魔KO了,天灵盖拍得稀巴烂。
两口子直眉愣眼地瞧着地面。
这也太轻易了吧?天魔的名头听着倒拉风,怎么像豆腐渣做的?
“他真死了?”梅梅疑惑地问。
“死了呀。这都不死还了得?”庞雄低声说。脑浆都淌了一地了。
此时,收看直播的观众又进入了白热化的气氛:
“嗷,期待元帅的名场面。”
“肯定是副体,主体藏起来了。只要主体不死,副体可以无限复活,无限复制。每复活一次都会变强,啊啊啊,好刺激!这次肯定又是元帅赢。他的魔功无招可破啊!”
“瞧这没见过世面的两口子,愣头愣脑的。马上要吓破胆子啰!”
梅梅没有吓破胆子。
——当她看到地上爆开的脑瓜愈合时,只是脸白了一下而已。
庞雄脸一沉,拉着她迅速后退。然后,梅梅便看到,地上的人一颤,变出了另一个相同的师父。衣服都复制出来了,仿佛是被一台无形的3D复印机吐出来的。
梅梅心头一寒,嘎嘣脆地“哇靠”了一声。妈呀,果然是个天魔!
庞雄浓眉深锁,心说:看样子,果真有巨大的噩梦要降临了。
他不死心地捡起地上的剑,试图将噩梦扼杀在摇篮里。“刷刷”削了两个师父的脑袋,拎起来说:“快,赶紧去烧了!”
“好,走走走!”梅梅心跳得快极了,口干舌燥,头皮上寒浪滚滚。
没出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怪异的轻响。
两人回头一看,断了头的师父已经凭空长出了脑袋。就跟结瓜似的。结得跟最初一模一样的油腻,脂粉一粒不少,红唇艳丽如新。
两个师父同时打个哆嗦,又复制出两个来。如此一来,就有了四个他!
庞雄拎在手上的脑袋掉了,瞠目结舌地咒了一句:“……你爷爷的!”
身后十五丈外传来一声清朗的厉喝:“姓庞的,你让开!”
梅梅甩头一看,凤铭和楚临风端着流星弩出现了。身后跟着几个卫士,每人一张杀气腾腾的脸。
庞雄投降似的高举双手,着急地冲他们吼,“别放箭,他变得比青蛙产卵还快!”
人家不听,手里的流行弩齐齐开了弓,箭枝呼啸着飞来,同时扎进了四个师父。两秒后,在他的腹部爆破出四个大窟窿。
梅梅惊恐地发现,杀伤力越强,师父的复制越快。
这回,他只用一秒就痊愈了,眼前一花,他变成了八个。一样的油头粉面,阴气逼人。脸上没一点暴戾感。
那永恒的美丽微笑,仿佛是人家遗像上的笑容。越瞻仰越叫人瘆得慌。
梅梅心想,她这辈子不可能遇到更恐怖的事了。
她的腰子里像灌满了铅。
庞雄揽住她,语气镇定地说:“走,梅梅,我们到别处看看去吧。”他原地卷起一阵风,裹挟着她撒腿就逃。这玩意儿怎么搞?越杀越多,越杀越多,根本没法搞啊。
凤铭和楚临风白着脸,发了疯地跟在后面。大荒的三位大佬都是识时务的俊杰,此刻绝不恋战,比脱兔跑得还快。
八个元帅大人亭亭玉立伫在原地,含笑捋了一会剑。然后,淡淡地说,“把这个地图的剧情升级,开始封神之战吧。”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快20万字啦,高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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