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诧异地翻了翻两本经书, 狗血思维一发散,编出个故事:“铁匠艾尔不会是咱师父那魔头吧?”
庞雄吊起一侧的眉毛,“……啊,怎会有这想法?”
梅梅咀嚼着鲜美甘甜的山芋, 咽下后,故事就有了一个脉络。
“记得师父的话么。他说最初那游戏是用于神兵训练的,后来才改造成死亡游戏。哪儿的神兵?就这里呗。肯定是师父抄袭了神的游戏。”
好有道理, 她有点佩服自己的脑洞。瞎想总归是容易的, 因为不需要一点证据。
庞雄笑道:“我可要好好地拜读了。”
“嗯,好好读。”
就在这时, 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悲痛说:
【不幸的事发生了。两位弟弟走入了森林,很快就被潭边的恶龙俘虏了。恶龙要求二位找到上一代铁匠从它那儿偷走的金币,明日午前去交换人质, 否则会把两个蠢弟弟吃掉。】
梅梅面无表情。
红薯香甜的汁水刷过味蕾, 滑入了喉咙。“他们被恶龙抓了。”她淡定地说。
庞雄“嘿嘿”阴笑两声,“抓得挺好。”
多解气!
想想二人临走时的嘴脸, 充满了优越感。好像他听媳妇儿话就是低人一等的怂人了。现在多好, 让他们去龙的肚子里优越去。管他们死活呢。
梅梅负责清点粮食。她不是在清点, 是在爱抚。
这些窝瓜、南瓜、萝卜、红薯, 长得好可爱, 肥嘟嘟的。汲足了天地精华,个个都饱满得过分,散发着醇美的香气。她仅凭肉眼也能知道, 一口咬下去肉有多鲜嫩,汁液多丰美。
她脑子里满是浪漫的浮想:这些瓜瓜肯定是门口田里长大的。它们被主人伺候着,牵藤开花,瓜熟蒂落。家养的瓜瓜不会逃。
她忽然也渴望种田了,想要一片瓜果飘香的美丽田园。
平实的幸福感让梅梅想出了神,一脸的傻笑。
她为自己过于祥和的心情感到惭愧,叹息道:“哎,他们被抓了,我好像一点不急。”
庞雄比她更不急,咕哝道:“急什么?让他们喂龙去。”
“我没想到,林中吃人的东西是恶龙。”她的语气像被赦免了似的,解脱得很。
恐惧源自未知,这话有理。
不知怕的对象是什么时,怕就是个天大的抽象,能活活吓死人。它会自我演化,复制,让人产生许多恐怖幻想。
她不知那“东西”是恶龙时,感觉整座林子会吃人。寻常的小路在她眼里能变成一条舌头。知道是恶龙后,她的胆气回归了。
虽然凭她也撕不过龙——这可是神界的恶龙啊,男朋友也撕不过的。
但她就是不买账。
两人有说有笑。
梅梅在一个箱中发现了牙粉和肥皂,又感觉捡到宝了。好厚的家底啊,连肥皂都有!
她在地上蹲成一小团,美滋滋地跟他嘟囔着:“救还是要救的,毕竟现在算一个团队,不忍心的嘛。”庞雄绝情地说:“不救,我管他们死活呢。”
梅梅拿着一块香胰子使劲儿嗅,问道:“真的不救啊?”
庞雄抬头瞧她,嘴角抽了抽。
然后,端起不苟言笑的老爷面孔说:“救什么?妇人之仁。救回来就添两张大嘴抢饭吃,有什么好处?咱自己也不够呢。”
老爷的格局多么狭隘啊……
为了一口吃的置人命于不顾,以前的英雄派头不知哪去了。
梅梅立刻领会这是跟她撒娇呢。
有些男人在女人跟前得宠,不时会露出冷酷的嘴脸,以显示自己是个硬汉,不买全世界的账。假如女人为之惊恐为难,他就会沾沾自喜,十分受用。男人多少都对女人有点统治欲,喜欢被哄着,迁就着。这是她从爸爸身上看懂的。
梅梅就假装发愁,拿出妇人之仁说:“这不好吧。总归两条命。真要被龙吃了挺残忍的。”
“两条狗命又不值钱。”他越发强硬到底,脸板得没有商量余地,“老子找到这袋金币多不容易,还没捂热就要拿去赎人。真要剜我的心了。”
梅梅眼皮直抽。
她叹口气,像个对丈夫唯命是从的妇人,拿不定主意地说:“金币留在咱这儿也是烫手山芋。恶龙喜爱金闪闪的财宝,肯定要来夺的。何况这本来就是上代铁匠偷来的。”
软绵绵的语气有商有量,好像拿他当主心骨。两汪墨水似的眼睛瞅着他。被如此美目瞅着,值得为之一死。
庞雄越发飘了,往强硬处飘。
“不救。”他不讲道理地说,“休要说了。”
梅梅便像窝囊的妇人那样叹气,无力回天地说:“好吧,我反正都听你的。”
“你当然得听我的。”他咕哝着转过身去,留给一个她顶天立地的背影。在她瞧不见的地方,眼睛却甜甜弯了起来。
梅梅也在心里偷笑。
她惊叹自己对男人的手段。刚柔并济,能收能放。这个恋爱的天赋大概遗传自妈妈。妈妈一辈子把老爸的心捏得稳稳的。
梅梅并不急着清点所有物什,她想先张罗一顿热乎乎的饭,让家里的日子赶紧开张。至于恶龙那里,反正要等明日午前呢。
他肯定会救的。她不要太了解他。
话说回来,就算不去救,恶龙迟早也会找上门。他们想躲事也躲不了。
梅梅捡起一块兽肉,“这是什么肉?”
庞雄行家似的闻了一闻,确凿地说:“鹿肉。”
她放进篮子里,主妇派头十足地说:“我去做饭,就炖个鹿肉吧。”又拣了一根萝卜,舀了一碗米,切了半个窝瓜搁篮子里,把油盐酱醋也一并带上了。
“哦。”
庞雄把两本功法秘籍揣怀里,篮子放上去,叉着她的腰把人抱了上去。出去后,他使了几重障眼法,把这口井窖妥善藏了起来。
两人一块儿收拾厨房。
先把锅碗瓢盆拎到河边洗净,再淘米洗菜。
她以前在家不怎么做家务,厨艺只是略通皮毛。那两只嫩笋细爪子捏着菜刀和锅铲时,一点把势都没有。他“嫌弃”地打趣她,“姑娘快歇着吧,我伺候你。”
汉子多晓得疼人啊,主动要包揽一切粗活。
可是,他的活实在太糙了。刷个锅盖只拿巴掌抹一下就算好了。全程在假装家务能手,其实也一窍不通。
梅梅皱眉发笑,对他表示了十倍的嫌弃,“老爷去歇着吧。我不敢吃你做的饭。去修炼。”
他面对她站着,强烈建议道:“你不会做也不必勉强,咱吃生的也行。”
反正天又不冷。
梅梅笑眯眯的,铁了心要在这天下午成为无所不能的贤妻。她带着毫无道理的自信说,“这些事又不用学。女人天生就会的啊。”
他笑而不语地望她。片刻,微微俯下来,在她出汗的脸颊上温柔地香了一下。
梅梅料理饭菜时,他去把地窖中的家当运出来,在屋内摆设好。被褥晾晒了,几套男式的旧衣也洗了,挂在门口曝晒。
太阳真金子似的,灿烂动人。
梅梅得空瞄上一眼,见他屹立在光明中的样子,心里觉得说不出的安全。不管怎样颠沛流离,只要有他陪着,事情就没那么糟。
庞雄盘腿坐在田头的草垛上,给五只蜜蜂宝宝念诵“花神咒”。嗓子放开来念。诵得平稳庄严,绵密如流水般往下淌,却又含着向上的、舒展的蓬勃诗意。
这是一种爱的咒语。
念到火候了,能使万物向荣,生机蓬勃。能催开繁花似锦的春天。
梅梅也跟着一起念。两人的声音相逐重叠,在阳光、流水和森林簇拥的家园上空回荡。他们把这咒语念成了情诗,声音中能孕育出生命。
小蜜蜂们在咒声中轻颤,身上不时流过奇光异彩。
林中的花草也在静静聆听着,贪婪地汲取咒音中爱的情绪。那些野百合、燕子草和小红莓,那些五光十色的蘑菇,各种翠绿老树,飞鸟和昆虫都尽情沐浴在咒音里。
爱意是宇宙中最美的能量,能滋润生命。没有哪种生物不欢喜。
在咒音中,庞雄是有所感悟的。
他想:假如人的一生没有豁出去爱,是很可怜的。没爱过就不会真正懂得“情”字。不把“情”悟透了,焉能修得出世法?
人间道都没走好,能走得了神仙道么?
念完了花神咒,庞雄又凝神参悟那本“万神总心金刚密法”,深陷其中,如痴如醉。
梅梅忙了两个时辰,又洗又烧,终于在月亮露脸时出锅了她的作品:萝卜炖鹿肉汤,蒸窝瓜,煮白米饭,算是把日子开张了。
天上星月点灯。夜的森林是一个幽绿梦境。草虫唧咕,萤火翩飞。各种兽妖树精在月下吐纳灵气,五彩妖丹一明一灭地发光。
两人坐在临时拼搭的桌前吃饭。菜式很简单,口感也平实,却是独属于家的滋味。
这滋味对庞雄来说,就是最美的人间道……
与艾尔的感受相反,他挺喜欢当个铁匠。比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强多了。
晚上洗完澡,梅梅换上一套蓝灰色的布衣,靠着被子瞧那本《天地长生经》。油灯微弱,瞧得有点吃力。她也并不在瞧,反正早就会背了。
她只是假装修炼,自我安慰罢了。假装一会就睡觉,因为实在太累了。
庞雄洗完澡,带着些微的湿意进了房。两人都不说话,自然而恬静。他擦干水气,招呼了一声“媳妇儿”,靠到她的旁边。
喊媳妇儿喊得十分溜。
梅梅见他胡子刮净了,露出那张神气、坚毅的面庞。她心里泛起没来由的感动,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腮帮子。
微刺的感觉在掌心刷来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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