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风拔腿就跑, 把干兄弟们抛弃了。
猩猩们躺在自己的排泄物中,用昏暗的目光望着他飙出森林,快得像一道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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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早起来,比前两日更热。
空气被热风炙烤着, 水分都被烘干了。吸到肺里像一团火。梅梅一早在家洒了三回水,又熬了一锅解热的瑶草茶,窒息感才缓解了些。
早餐还没结束。
庞雄光着上身坐在桌前, 吃着一块煎鱼。跟前还摆着一大盘金黄的油果炒蛋, 一大块鸡肉,烙得香脆的云豆饼, 辅以自制的虾米辣酱。八只刚采的“大力宝石果”,一碗莓子。
这是他一天的伙食。
梅梅坐在旁边,喝着一杯油脂丰富的乳白浆液。
凤铭在新做的摇椅中,瞧着他的小女儿在掌心跳扭扭舞。脸上挂着浅笑。
虽然炎魔肆虐, 家中却不改安宁、静好的气氛。
“我担心河里的水会被烘干。”梅梅说。按照家里水分消失的速度, 搞不好过半个月就会用水紧张。
庞雄咀嚼着鱼肉,若有所思。“未雨绸缪, 还是得打一口水井。咱们自己的水井。”
她犯傻地问, “诶, 打井的话不会挖到天河去吗?”
他嘿嘿一笑, “不会的。”女人的脑子有时好奇怪。
这时, 楚临风一身热汗地冲了进来。
他当门立定,庄严地宣布:“好日子到此为止了。魔气来了。”
不等家里人发问,昔日的龙傲天风采已自动回归, 镇定得像个伟大的元首:“林子里的野兽开始发瘟了。赶紧把能杀的都杀了,等全都瘟了就没肉吃了。吃不掉的就腌起来。能采的花也赶紧采了,把种子搜集起来。”
凤铭抬头:“谁瘟了?”
“猩猩,野猪精,猴子精,狐狸精都瘟了,上吐下泻。狼还口吐白沫,好像要变疯狗了。”
庞雄喝一口茶,“那些不都你兄弟么,你要吃它们?”
“不吃,兄弟都活埋!杀那些没病的。”
他的拿手本事就是灾难一来就大义灭亲,并且毫无挣扎和痛苦。
大家静静的,用审判意味的目光看着他。楚临风不以为耻,反而将这饱含谴责的目光视为宠爱,越发表现出敢于践踏一切温情的凶顽嘴脸。
梅梅丢他一个滚圆的白眼,强硬地说:“先治一治。别急吼吼搞大屠杀。”
早饭后,她让庞雄在屋子东侧的栗树下架了一个临时大灶头,开始一锅一锅地熬药汤。
祛毒解热的瑶草,宁心静神的玄冰花,润肺养气的雪芝,还有九品圣莲的莲子。每样都是顶级仙药,平时吃不完晒干、存起来当茶喝的。
她把一捆仙草扔进了锅里,转眼熬出了琥珀一样的药汁。清凉的香气扩散了数里方圆,对空中的热毒起到了净化作用。
家里人都喝了一碗。汤汁下肚,感觉身心都安稳了。
梅梅让楚某人送林子里去。
“太肉麻了吧,人家野兽喝不惯。”他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和凤铭拎着两个大木桶去了。
干兄弟们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感动得泪汪汪的。喝了药后症状缓解,全都发誓要跟随他终身,从此就姓楚了。
狂野森林从未生过病。
“病魔渗进来了”的消息在生灵中掀起了恐慌。没病的也觉得生了病,非得喝了药汁才安心。楚、凤二人来回几趟后,干脆让它们到森林边缘排队,自己凑着桶喝。
梅梅一锅一锅加水,搅拌,添药草。
庞雄在一旁不时地添柴,劈柴。他只穿了一条马裤,挂了汗的上身一片水亮。整个人像在溶解。梅梅给他擦了擦汗,“你今天不去打铁房啦?”
“不去,我休息休息。”
他的格局远比自己想的还小。一听魔气来了,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守着媳妇儿。哪里也不能去。他担心自己不在她会出事。
——出了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梅梅“嗯”了一声,“休息几天也好……你压力太大了,不要急于求成。”
“哼,你说可笑不可笑,系统说我缺乏决心,跟神器心意不相通。”庞雄咕哝着。抬掌一拍,将手里粗桶一般的木柴均匀碎成了十几条。
梅梅半张着嘴,瞧傻了。
他垂了眼,假装没察觉媳妇儿崇拜的目光。那目光在他的胸膛和臂膀上移动,甜蜜的烈度比从前更甚。此时的他,心里真是恨透了天魔的诅咒。
梅梅回过神来,一边搅拌药汁一边出歪主意,“心意不相通?那你下回亲一亲那把锤子。”
庞雄发笑,凑近她小声地说,“想让我亲你就直说。”
梅梅往后让:“啧,你少诬陷人。”
他迅速吻她一下,亲了一嘴的汗。又连忙摁住她,假装嫌弃地把嘴在她肩上蹭蹭。
两人在炎魔的淫威下嬉闹着,眉开眼笑。
到了正午,炎热借着阳气升发,更加毒辣了起来。家园像被移到了火焰山口。身体里的水分好像都被带走了,梅梅喝了三大碗茶也觉得扛不住。
小河上,水气被蒸成白雾往上升,在半空直接被热风裹走,消失于无形。
森林边的大叶树也在肉眼可见地流失水分。半边叶子都烤蔫了。炎热又深又广,无孔不入。到了下午,门口空田的地表甚至沙化了。
连地下躺着的千年尸骸也被烘醒了。
梅梅听到后面的土崖上有异样声响。两人蹑步走去一看,只见地表轻微摇颤,似有东西要破土而出,并且散发出类似火柴硝石的气味。
“怎么回事?”她不安地说。
庞雄把她拉开,在土崖上拍了一掌。颤抖的地方立刻塌陷,一只大骷髅现了出来。它埋得不深,以致被烘出了一身的磷火。又被午后的阳气一炙,痛苦得不可开交。
出来后夺路往西面狂奔,没能跳进河里淬火就已散架了,骨灰碎了一地。
梅梅不知魔气怎么渗入秘境的。太凶残了。竟然能在天河中心的小岛上这样肆虐。
他们只能坚持不懈地熬药,一大半发病的野兽都暂时保住了命。一些弱小的死在了林中不为人知的角落,尸体成了病魔的养分。
楚临风、凤铭带领一群小妖到处巡逻,搜索出几十只兔子、山鸡之类的尸体。一起挑到林边的空地,放火烧掉了。
烤肉的气味飘到狂野森林的另一头,让正在饱受饿魔摧残的玩家们号啕大哭。
这里的人却一无所知。
到了傍晚,如火如荼的炎热终于缓解了一些。
梅梅决定把手里的灵药种子播到田里。庞雄帮她从河里担水,足足挑了三十来回,才让沙化的田解了渴。
他用小锹帮她挖坑,梅梅蹲在一旁播种。
他每挖一个坑,她把种子放下去,并诵念长生经。两人光脚踩在湿润的黑土中,一起默契地耕种,像跟土地打了三十年交道的农村夫妻。
宁静的暮光洒在他们身上。
他把杯子给她喝水:“佝着腰酸不酸?”
“不酸。”梅梅把水咽下,笑脸迎着夕阳,轻声说:“亲爱的,我喜欢跟你一起干活儿。”
他拎着小锹望她,目光好温柔。片刻,伸手替她把散开的鬓丝别到了耳后……
次日早晨,门口已有了一排一排长势强劲的药草。
每一棵都长到了腿弯高,葳蕤茁壮,仙灵喜人。屋里屋外一片洋溢的香气。
太阳一出,炎魔以更加凶猛的势头卷土重来。
热风在低空鼓动。不到五分钟,花叶边缘就开始枯萎凋零,自燃成灰。
但是,到底是梅梅亲手种的,有着势不可挡的生命力。老叶还在燃烧,新的嫩叶又萌发了。它们浴着魔火抽条、重生,长成更加仙灵可爱的模样。
整个花田成了动态的。
生和死的角斗过程肉眼可见。
一家子瞧傻了眼。
在梅梅的眼里,这画面活脱脱像二次元的魔幻游戏。
让她想起曾经玩过的“植物大战僵尸”。
门口长成了一片五彩缤纷的浴火花田,放眼美不胜收。
蜜蜂们回来采蜜了。作为斗兽中的王者,一点不惧魔火。
它们已进化出了上百只紫金蜂王,两万只紫金灵蜂。这个庞大的族群天生携带一种基因,每一只都记得自己是庞家的宝宝,自己是爹娘用爱的咒语养大的。
它们辛勤劳动,把灵花的花蜜存入第二个胃囊,隔天下午就酿出了香气销魂的蜂蜜。那香气令暗处的魔们又气又馋,流着眼泪浑身发抖。
凤铭不得不连夜赶制木桶,最后整整装了十大桶的灵花蜂蜜。连山海灵珠中的鬼魂也惊动了,半夜飘出来趴在蜜桶前嗅个不停。最后,醉倒在了桶下,差点再死一次。
因为耐不住馋,他对红尘又有了深深的眷恋,几乎想要放弃去佛国的信念。
地穴中的蚂蚁都疯了,如潮水一般向这个家涌动。还引来了蝎子。
蝎子们都有着魔的红眼睛。钳子上长满锋利的锯齿,通身红得像煮熟的鸡尾虾一样。
大爷叫嚷道:“遭了,毒魔也进来了。赶紧拍死,拍死蝎子!”
家里每个人都手忙脚乱。
他们不停采药、熬药,巡视森林。同时还要和蚂蚁、蝎子展开殊死战斗。家里一片战乱的状态。
系统说:【外面不少玩家正饱受饿魔摧残,请问是否愿意捐赠十大桶花蜜?】
梅梅拿拖鞋拍死一只蝎子,求之不得地大叫:“好,都拿走吧。别忘了给我奖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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