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我的名字吧。”自称红萝的黑影哀求道:“喊一声红萝就能让我解脱。”
梅梅望着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纯粹的黑夜凝成的, 黑得不留一丝余地。它很小,一米四左右。五官俱全,但眼孔中没有白眼珠,像一对不见底的黑窟窿。
梅梅抿嘴沉默着。她不大懂神鬼的那一套。
他们的操作可玄虚了, 是不按逻辑来的。
以前听老人说,假如走夜路时听背后有人喊名字,千万不要应。应一声魂儿就会被摄走的。她就搞不懂。为什么, 魂那么好摄的?
现在的情况是反的。
这个烧成黑炭的红萝让她喊名字。
会不会一喊红萝就解脱了, 她自己却被留在魔的手里?梅梅心想,她不能上鬼当。每次一圣母就会出大事, 这回要心硬如铁。
再说,男朋友也根本不让她张嘴。
那只蒲扇大巴掌罩下来,把她整张脸都捂住了。“别跟她说话。咱们走。”他冲黑影凶神恶煞地斥了一声,“滚!”
黑影一滞, 哭得更凄惨了。
它瘫坐在地, 爪子向半空痛苦地刨着,好像溺了水拼命想抓一根浮木。“救一救我吧, 求你, 让我解脱……我太痛苦了。”
梅梅这回好歹当了回彻底的毒妇。见它哭那么可怜, 一点没动恻隐之心。她随男朋友走到一旁, 幽怨地质问:“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机灵啊?”
庞雄想笑。
有时机灵得要命, 好像长了一万个心眼;但犯蠢时也毫不含糊,嘴一张就能捅个大娄子。所以,这家伙没他管着哪行啊。
他轻咳一声, 摆出当家老爷的面孔说,“机灵的话我还要管你?我为你操碎多少心知道么?”他的脸不做表情,可一双眼睛却脉脉的,甜甜的。在夜幕下如一双星子。
梅梅明知这话是反的,该当甜言蜜语听,可虚荣心促使下,还是耍小脾气:“别忘了,那时是谁力挽狂澜掰倒天魔的……”她就差来一句:你们三个大男人全靠我救的呢!
庞雄弯起嘴角,教育她说:“不谦虚。这点小小的战绩要吹一辈子。”
“那可是天魔啊,叫小小的战绩?”
两人把鬼晾在一边,随便它怎么哭惨,只管自己鸡毛蒜皮地斗嘴。斗得眉来眼去,旁若无人。好像天下间再要紧的事都不能乱了他们谈情说爱的节奏。
楚、凤二人在家早习惯了。
他们对没出息的大哥大嫂已放弃拯救,爱怎么甜就怎么甜吧,反正齁不到老子。
地上那一只却接受不了。
它用无比孤独的眼神望着他们,呆滞片刻后,忽然放声嚎哭起来:“请你救一救我吧,喊一声我的名字就好了。”
楚临风嘿嘿一笑,从地上揪了一根狗尾巴草,逗小狗似的戳它。嘴里发出唤狗似的“嘬嘬”声,举止顽劣得欠揍。那只黑影被他惊住了,不敢置信似的瞧着他那张漂亮的脸。
楚临风稀罕地邪笑着,意味深长地说:“爷是头一回见到鬼呢,黑不溜丢的。你真的是鬼魂?怎么就你一只,其他大荒的老乡呢?”
梅梅嘴角猛一抽,“你淡话可真多,要在这儿搞大荒的老乡会?”
楚临风抬头,假装委屈地说:“可不!我想大荒了。有句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何况这里是狗窝,以前的家才是金窝银窝呢。
凤铭也难得皮了一次:“你这就矫情了。难道大哥、二哥待你不好?成天好吃懒做活得跟禽兽似的,还不知满足?”
楚临风咧嘴笑,绽开一口耀眼的大白牙。“咳,满足也是满足的……”
再次被藐视的黑影要开裂了: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的恐惧。
它这个来自黑暗的魔王威慑力不如一只狗呢。这伙人太无法无天了,活得好快活啊,死到临头还不知发愁。
可恨!
庞雄受了楚临风之前那句话的启发,开口问黑影:“老胡呢,胡尔查在不在?”
凤铭也接着问:“昔日昊天宗的修士也在死魔的手里?”
这架势真像要搞老乡会。
黑影重新放声大哭,嗓子嘎嘎的,发出寒风穿过窗户纸的声音。“救一救我吧。你这样铁石心肠会受报应的,会受报应的……你喊一声红萝啊,喊一声红萝的名字啊。”
喊一声名字就等于承认是红萝的眷属亲人。就会像红萝一样成为它的魔仆。
这是它作为死魔最爱玩的小手段,每每都有人类出于恐惧、或心软上当,沦为它的奴隶。
它要这个叫梅梅的美人成为魔仆!
它骨碌碌朝梅梅爬去,抬手要抓她的腿。
还没等庞雄一脚踹飞它,楚临风忽然伸手一捞,握住了那只黑漆漆的爪子。此举让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夭寿了,他做啥?一家人被这疯狂的举动震住。
楚某人微微一笑。仿佛握住了心仪之人的玉手。
被他牵了手的黑影死死凝固着,静止在爬行的姿势上。它抬着圆乎乎的小黑脑袋,望着一黑一白交叠的手,比梅梅等人更加不敢置信。
洞穴似的嘴巴张成O状,徐徐溢出一缕黑色雾气。纯黑的眼孔里闪过异样的光芒。
几秒后,它微微眯了眼,似乎自卑地瑟缩了一下,把身体微微蜷了起来。
微妙的静谧降临了。
三人被楚某的神来一笔震懵,不知该作何反应。就像瞧着一个站在悬崖边的熊孩子,谁都不敢大声讲话,生怕惊断一根无形的弦,叫他坠入万丈深渊。
梅梅错愕着,替他担心该怎么收场。
——可别被它冷不丁咬断脖子哦。
楚临风挑了挑眉,吃惊地说:“咦,它摸上去是实心的。哟,有点凉,有点臭。”他的语气像在品评一道臭豆腐做的凉菜,“奇怪,鬼魂怎么会是实心的?凤铭,你也摸摸?”
凤铭一脸黑线,谢绝了好意:“不必了。你请便。”
庞雄吃了酸话梅似的歪起了嘴。
他早听说便宜三弟有一点丧心病狂的风流,却没想到,丧心病狂到此等地步。
这一瞬间在梅梅眼里竟是奇特的,她瞧得怔怔失神。感觉这一幕寓意深刻,好像黑暗与光明握手言和了。说得更狗血一点:黑暗被光明调戏了。
这个楚临风,真是口味奇特,不撩会死。
他抚摸那双无骨的黑手,兴奋地说:“真的,手感还不错的。有点像蛇,滑滑的。”
没人说话。
楚临风弯眉笑眼的,对那黑影温柔地说:“鬼魂总不会是实心的吧?……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就是死魔本人吧?不是什么红萝卜。”
假如真是红萝,被死魔控制着,哪能轻易跑出来哭啼啼地求救?
这只魔大概脑子不太灵,骗人的伎俩蠢得可笑。
黑影不吭声,愈发自卑地蜷缩着。堂堂的死魔,瞧着竟然像蟑螂一般胆小。梅梅一时不能相信这事实。它纯黑的眼孔偷觑着两只连在一起的手,又瞧着他的脸,好像被驯服了的野兽。
说不出的温顺,甚至有点娇羞......
凤铭暗想:爷爷的,这只魔肯定是母的。
庞雄也这么想。
这画面叫他感觉臊得慌。楚某人究竟是凭怎样神奇的天赋知道这只魔能摸的?不可思议。
梅梅暗自惊叹,以为光明和黑暗在这一刻牵手成功了。楚临风笑得倾国倾城,衣袖里“刷”的漏出了一根尖圆的烧火棍,出手如电插进了那只魔的心脏。
快极了......
只听“噗呲”一声,利器洞穿了那具又黑又小的身体。
哇靠,梅梅吃了一惊!
完全没心理准备。
楚临风这一刻流露的狠辣把他的脸塑成了冰雕,眼神冷酷到了极点。
一声凄厉、愤怒的尖叫划破了夜空。“啊——”
那具黑不溜秋的小身躯解体了,一缕一缕黑色魔气如同小蛇一般向空中飞散,疯狂四溢。所到之处,花草全都化为黑烬。
好强的魔气,瞬间像铺开一个黑暗的深渊。
庞雄一把搂住梅梅,往后退了几步。口中念诵金刚咒。
他们的身体若不是被灵花灵草改造,说不定已经魔气入体了。这绝对是最纯正的、致死级的魔气,铺天盖地,排山倒海。
就在这时,一直沉寂的系统出现了。开口时好像有一点杂音:
【诸位玩家,刚才系统的能量遭强大的黑暗能量屏蔽,暂时与大家失联。因为铁匠之家重创死魔,才得以重新连接。想要灭杀死魔必须以银器插破心脏,差之毫厘则功败垂成。】
楚临风仰天大叫:“开玩笑,老子上哪儿搞银器去。”
他气急败坏地把烧火棍掼在了地上。
系统:【死魔,是九幽深渊之中诞生的先天魔头。以亡灵为食,可吞噬活人生机,擅长特殊的摄魂手段。若在天亮前不能走出她的结界,诸位就会被吸尽生机,永远成为她的奴仆。】
【目前陷落结界的玩家共56位,谁率先走出结界将获得神王奖励的5万金币……】
系统的声音倏然而止,又被黑暗能量屏蔽了。
被钉在地上的魔头已彻底消散。但是却没有灭亡。分解后的她化作一缕缕黑影飘在空中,像晕染的墨痕一样流到东,流到西。
毁灭的阴风直往人毛孔里钻。
她发出的笑声尖锐又魔性,宛如一大群不祥的蝙蝠在天空扑棱。
“一个都走不了。一个都别想走!”尖利的声音响彻半空,“姓楚的,我要吸干你的生机,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她从至阴至寒的九幽深渊诞生,几万年来一直坚定拥护黑暗。唯有刚才的一瞬动摇了一下子,换来的结果就是利器穿心而过。
她气死了,她要把这个姓楚的变成干尸,变成魔仆!一次次折磨、粉碎他!
楚临风“矮油”一声,缩着脖子往庞雄身边贴,“不行了,老大,这下要靠你了。”
庞雄虚怀若谷,“.......哥也靠不住。还想着靠你呢。”
梅梅莫名想笑。她眼巴巴瞧着男朋友,轻声说:“……那个金光还弄得出来么?”
庞雄咳了一声,他已偷试好几次了。弄不出来。但是,在媳妇儿期待的眼神下,他依然铆足一股劲儿结个手印,按“金刚煞”的心法催动咒力……
不成,弄不出来。废了。
两个便宜老弟苦着脸,生无可恋地注视着他。
庞雄一本正经推诿说:“还是得靠临风,他比较骚情。临风,赶紧去认个错把人家安抚下来。快!”
梅梅咬住嘴边的笑。
凤铭煽风点火:“没错。哥哥们就靠你了。你好吃懒做了几个月,这回总算能派一点用场。”
楚临风:“……”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了。春节期间的更新也随缘。
提前祝大家新春快乐,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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