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某是粗人,不敢叨扰姑娘。”他充满抵触地说。
不掩嘲讽的表情显示他是非常记仇的,不敢接受她这份居心不明的好意。
梅梅想想也是,她偷袭他两次,突然强行开启温柔模式,稍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买账的。可是,她有啥子办法呢?没办法呀。
梅梅微嘟嘴唇,似怨似喜地说,“没事啦,叨扰一下又不会死啰。”
她的可塑性还是蛮好的。瞬间从金刚芭比化为了一品寡妇。通身扬起了极致的风流美感。
这时候的梅梅就像成了导演说的那种女人:很会装可怜、懂得怎样叫男人吃亏。
盈盈哀柔的眼睛像在说:冤家,你就别跟我见外啦。
庞雄含着讥诮的微笑,赏花似的欣赏了她片刻。
忽然不想穷凶极恶地逼供了,没意思。多不识风情啊。对待这么个静若娇花动如猛虎的大美人,应该拿出耐心好好周旋才对。
他倒想看看,这个半仙半妖、能人能鬼的美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是一想,他也顺从心意转变了一下。从倾城的妖男化为了不染尘埃的高僧,冷漠地垂了眼说,“不必。男女有别,庞某在此逗留多有不便,休息少刻便走。”
“去家里喝点水嘛。把伤洗洗包扎起来。我再给将军煮碗热汤暖一暖身子。”
身子,诶嘛,这词听着莫名有点油腻。梅梅一阵恶寒。
“不必假客气了。”他把眼一挑,微微冷笑道,“姑娘极力挽留庞某,是为这颗山海灵珠吧?”
梅梅一脸虚弱地看他片刻,“……别瞎说。我就不能为了将军这个人儿?”
人儿,这词也贼特么油腻。
将军似乎也被腻得不轻。故作冷漠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筋挛。人儿,头一回有人这么甜蜜地称呼他呢。“方才,姑娘可是揍了我两次。”他说。
“不打不相识嘛。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难道还计较小女子软绵绵的一拳?”
“当然。”
她打情骂俏地说,“小心眼子。行吧,我认罚。将军想怎样罚我都行。”
庞雄:“......”
都说美人乡英雄冢,这话也有几分破道理的。一个有手腕的美人简直比百十名精兵还有杀伤力。何况,她的手腕是如此层出不穷。
梅梅绑架似的去搀扶他。
他穿得实在太少了。寒冬时节,膀子都露在外头。凉得像冷库里取出来的。梅梅豁出去了,把那根铁胳膊往肩上一架。“……走吧,将军。”
庞雄的半条虎躯要化了。矜持地抽回了那条膀子。
梅梅并不泄气,坚持去扶。两人原地拉扯了起来。最后,他落了下风,不甘不愿似的立了起来。直立的大将军比梅梅高一尺、宽七八寸,形态之英武神骏宛如一尊千锤百炼的天神铜像。
体形的悬殊让两人有点吃惊,一时,错愕地互相打量着。
这是蛮长时间的一段打量。
彼此都有一种感觉,最好就此分道扬镳,悬崖勒马,不然,此生的劫数就要到了。
庞雄说:“姑娘既知庞某的身份,想必也知晓梁国的各路人马都在追杀我?”
“知道啊。”
“姑娘真是神通广大。既然知道,还肯搭救庞某,想必是真在乎我这个人儿了。那就走吧。”
他把面前的人掰了过去,缓缓趴到了她的背上。
梅梅浑身一震,睁圆了双眼。一身柔情都被震碎了。
亏他想得出来啊,故意磕碜她是吧?
梅梅切齿狞笑,心说:“你就可劲儿坏吧,这样我就不用为谋算你的宝珠有罪恶感了。”
她一把扣住了他的腿弯子,使出不亚于公牛的蛮力把人往家驼。
背上这货好像有两吨重,跟一坨小山似的,对天生蛮力的她来说也是死亡级的吨位。哼,想必使了妖法整她。梅梅铆足了劲,丝毫不表现出大惊小怪,好像这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
庞雄惊了。
一根水草驼一座山,居然还能行走自如!他平生没见过这等大世面呢。趴在这面单薄的细背上,他都难为情了,脸颊不停地抽搐。
那发间的清香如游丝般钻入鼻尖,熏得他晕乎乎的。宛如醉了酒,脸上升起了两片淡淡的红晕。“咳......”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将军你假咳什么,有点羞涩啦?”她问。
“难道你不羞涩?”
“我不。”
“为了庞某的宝珠,你真是豁出去了。”
“别瞎说,都说是为你这个人儿了。我真的不想要什么珠子。”
“真的?”
“真的呀。”
“那我就放心了。”他叹息了一声。
梅梅也叹气。七舅姥爷啊,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开局就糊了个彻底呀。人家又不是二百五,明知她觊觎宝珠,还眼巴巴让她谋算走。她得是多么厉害的祸水,才能把人家蛊惑成那样的傻子呀?
两人来到茅舍门口,同时一愣。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充满丧事气氛的家。
堂屋中停着一口黑沉沉的棺材。前头龛桌上摆了两盏油灯,两根白烛,几碟供菜。地上是几捆黄表纸。瓦缸里正烧着火,红与黑的纸烬在火中如花地舒卷着。
梅梅将背上的货卸下来。记得剧本说,她婆婆刚死不久,原来还在热丧中呢。这显然是个冷清的丧事,连和尚道士也请不起。
“忘了告诉将军,我家在办丧事。”她说。
庞雄困惑地看看她一身又喜又艳的行头,办丧事穿这么欢天喜地的?梅梅假装不懂他的眼神,咳了一声,搀着他进屋了。
她想亲眼瞧瞧棺材里是不是真有尸体。真有的话她就服气了。
这一切就货真价实了。
走近一看,呵,里头果然睡着个老年的亡者,黑色寿衣,青白的脸,是一具真实的老太太尸骸。梅梅掀开老太太眼皮一瞧,里头有两颗无光的眼珠子。
这特么绝对不可能是蜡像做的啊。
“你做什么?”庞雄惊讶地问。她真的不是一般的狗胆,敢去掀尸体的眼皮呢。
梅梅头也不抬道,“没啥。看我婆婆是不是装死的。”
“……”脑子好像真的不太正常。
这时,棺材旁“啵”一声浮出个色调阴暗的气泡对话框来。
里头的文字带着怒意特效朝她忽闪着,发出的声音也是苍老的:【老身才走几天,贱妇就把野汉子领回家了。看老身今晚不回魂吓死她!】
我勒个去!梅梅心想,这破世界要脱缰啦!
她愣了一会,郑重其事介绍了一下亡者,“将军,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婆婆。”
庞雄微愕,直接无视婆婆,关心问题的重点:“……莫非你已成亲了?”
“好像是的。”她说。
好像是,自己嫁没嫁人都没数么?庞雄苦大仇深地瞧了她一会,以冷峻的目光扫视着陋室,“尊夫呢,不在家?”
“他死了……吧?”
剧本未提她老公。但她的人设既是寡妇,就说明老公没了吧?梅梅确凿地点个头,重申道,“没错。他也死了。”
庞雄较真地瞅她,“确定?”这语气就好像万一“尊夫”没死,他打算亲手弄死。
“死啦。”她悲从中来地叹息一声,冲他露出一个凄凉的寡妇微笑。泪花儿应景地浮了上来。这时的泪是无需演技催逼的,现成一腔苦水,酿条泪河给他看也不在话下。
她拎起两捆纸丢火缸里,哭诉道:“婆婆,您在天之灵原谅媳妇。将军是举世无双的英雄,儿媳不能见死不救,并非存心想把汉子领回家的。”
庞雄想,还不够存心吗?简直是强抢回来的。
棺材旁的气泡晃得更凶了,好像婆婆的魂儿在里头咆哮。
【来自婆婆的诅咒:老身才死几天你就穿这么花俏了。我看你是没了男人不能活。老身诅咒你逢人必讲真话,叫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除非从巫师那里拿来安魂符,否则别想解除诅咒!】
梅梅石化了。好个丧心病狂的恶婆婆。
【系统警告:您已中了真话诅咒。若泄密游戏规则将被扣除生命值。请高度警惕哦。】
梅梅一脸呆滞。嘴长在她身上,她想撒谎谁能拦得住不成?
庞雄扶着棺材,充满无力感地看着她。
腹部的疼痛加剧了。被她那一肘子捅得散了气,现在情势大为不妙。他又累又饿,力气都被伤势耗尽了。久被压制的虚弱正排山倒海反噬上来。
可是,说好给他煮汤包扎的这个人却忽然把他撂这儿,不慌不忙去烧纸哭丧了。
哭着哭着,又瞪着虚空兀自发起了呆,好像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庞雄忍不住幽幽地问:“大嫂,你真的在乎我这个人儿么?”
大嫂......梅梅心里靠了一声,还能喊得更老气点么!明明刚才还叫姑娘的,就因她是个寡妇,就成大嫂之流了?
梅梅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然后,她听见自己冷笑一声说:“大兄弟,我真正在乎的是你的山海灵珠。当然啰,要是能睡到你这个人儿,我也不反对。”
咦?诶!
梅梅刺激得浑身过电,刚才放了什么厥词?脑子秀逗了吗?!怎么把心里的邪念嚷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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