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雄笑了笑,不太当真地问:“莫非,是一场游戏?”
他这样说时,只是脑中划过的一道强光,并没有正经思路。说出来就是碰个运气罢了。
可是接下来,她的反应着实惊了他:
仿佛被这话击到了核心,她的瞳孔瞬间扩张。那一脸机灵骨碌的表情都退净了,留下了一片纯粹的空白。这反应就和那些被揭发得体无完肤的犯人如出一辙!
庞雄两眼如炬地盯住她。
两人近在咫尺地对立着。眼睛照着眼睛,就像把彼此的灵魂接通了。这个接通几乎伴随一股大音强声,滋滋响彻她的心间。
梅梅知道,一切伪装和粉饰都稀碎了,他已经明白了这就是真相。
她的腿都软了。瞄了空中一眼后,丢给他一个嗔昵的笑:“瞎说什么呢?你懂啥叫游戏么?”她黑茸茸的长睫毛慢慢对他一扇。这个饱含内容的眼风就把将军扇乖了。一切好奇心都被扇服贴了。他微笑起来,惭愧似的说,“哎,大嫂说的是。”
好像一点没当真,一点没往心上去。
然后抬抬下巴示意她看身后,主动揭过了这一页……
梅梅甩头一瞧,原来是“紫金灵蜂”和“五行遁术”送货到了。东西就在后面石头上。
系统虽然坑人没商量,物流还是蛮到位的。她快步走了过去。
将军站在原地,沉静地抿了抿嘴。
居然……真是游戏么?他印象里,“游戏”就是一些寻欢作乐的幼稚把戏。那些活在父母羽翼下的孩童和纨绔们才热衷于此。他们左右有人护着,纵着,不需为衣食冷暖操心,成天想着怎么耍就可以了。而眼前这场游戏,似乎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出神入化,波谲云诡。一不当心就是九死一生。以他的眼界根本弄不懂背后的噱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幕后之人能摆这等排场,必是凌驾于世界之上的角色了。
比他强大许多倍,神通许多倍。或许,轻弹小指就能碾死他这个不人不妖的大陆第一高手。
认知到这一点,他不禁垂了眼,静静失了一会神……
等他神游回来时,就见到那家伙嫌臭似的握着瓶子,把脸皱成了一团。他想,又来什么幺蛾子了?上去一瞧,“大嫂,这是何物?”
梅梅吸了口气,嘴角拉起一个假笑,“这是咱们的小宝宝呀,将军。是不是好可爱?”
这是在强行可爱。事实上,现在假如有人来抢这些破宝宝,她可能会拱手相送。
将军一听她这话,脸又日常抽筋了。他们的小宝宝?这不害臊的话真是叫人心热。
他一本正经地问:“咱们的宝宝为何长得……有点像虱子?”
梅梅的脸一黑......
所谓的“紫金灵蜂”既不紫也不金,而是灰不溜丢的。像五颗被水泡烂了的糯米粒,半死不活趴在透明的小瓶里。小得近乎不存在。
按气泡的指示:每天要诵一千八百遍“花神咒”,以咒力滋养着才能长大。少一遍都会面临夭折的危险。如此三个月后才能飞出去采集灵气。
然而,最终进化成超级战兽“紫金灵蜂”,还得看主人是否有王者的气运。
没有王者气运,断然是没法进化的。
假如主人是个倒霉蛋,还有变异成蟑螂的可能……
所以,她绞尽脑汁跟系统耍了一大通别扭,还损失掉一个超级金手指,最后就找了五只小蟑螂回来?她哪来的王者气运?!
打小就想学小龙女养一群蜜蜂……哎,狗血执念害死人了。
现在他又说像虱子,更叫她有一种“买了个表”的感觉。
梅梅轻咳一声,口若悬河地给他搞起了传销:“不识货了吧?这是紫金灵蜂,三界第一战兽……”她浮夸一通,把饲养方法跟他一说,意图明显地问:“你喜欢不?”
庞雄诚恳地说,“不大喜欢。”几只破蜜蜂叫战兽?那他算啥?
梅梅微微一笑,把脑袋低垂,垂成了水莲花不胜凉风的样子。“奴家九死一生搞的礼物,就请将军收下吧,每日念咒把它们养大,也算成全了奴家一番心意。”
“大嫂为把这几粒虱子过继到庞某名下,美人计都用上了。”他感慨地叹息一声,“请不要如此吧。这叫庞某很为难。”
梅梅把瓶子和咒语往他怀里一揣,“行啦,大敌当前没空跟你打情骂俏。收好,就算养出几只蟑螂来也不会怪你哒。”
再次被镇压的将军,“……!”莫名觉得蟑螂这话大有玄机。
梅梅成功过继掉宝宝,心情清爽多了。(她是个恶毒的臭妈妈。)
然后,把那“五行遁术”拿起来翻了翻。好家伙,跟天书密卷一般,小字竖排,密密麻麻。更配有复杂的手决、咒语和仪轨。
难怪玉女会卡壳啊!
她是怎么遁的呢?遁到哪里去了。
梅梅觉得应该先摸透了,才能知己知彼,找到破绽。然而,想摸透这本书恐怕得下几天功夫,而她在这地下洞府多留一秒都是要命的。
似乎又到了一个岔路口,面临生死决策的时候了。
梅梅抿嘴瞧向将军,眼睛瞪得要咬人似的炯炯发光。
庞雄似是知她所想,淡淡一笑说:“先上去吧,伺机而变。”
*
天成了铁灰色。雪已下疯了。
当梅梅扶着将军回到上面,“相思洞”已不是进来时的清净样子了。十几个躲雪的人稀稀落落占满了山洞:有满面风霜的山民,也有富态的老员外夫妇。有荆无命式的冷面剑客,也有宁采臣款的飘逸书生。中间箱子上,还坐着两个垂泪的美人。
这些人就像穿了各种戏服的群演,齐聚在这里候着主角的登场。或坐或立靠着墙,每人一张愁闷的脸子。或许因为阶层不同,竟没人讲话解闷儿。
当梅梅挽着她高大伟岸的“丈夫”亮相时,所有人齐刷刷转头,把目光甩在了他们脸上。
那一瞬间的惊滞延续了五秒……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这目光仿佛形成了一片无形的刺刀丛林,其力度和强度能剥了人的皮。
梅梅倏地就有了小动物般敏锐又强烈的直感:玉女就在他们中间!
或许,另一个更可怕的玩家也在……
她的每根寒毛都在呼应这个直感,起了静电似的奓了起来。
这五秒的凝滞把悬疑气氛渲染到了位,让她体会到了一股切肤的阴森。当她一眼扫过左墙边的山民时,这份感觉几乎达到了极致:那六个山民把手拱在袖子里,待毙似的坐在地上。旁边竟然放着两个大猪笼子……
梅梅从未见过猪笼子,但一眼就无师自通,这玩意儿不是别的,就是传说中的猪笼子。
人家还细心地准备了两个!
接下来的剧情会发生怎样的爆破和扭曲,才能让她和将军坐进猪笼子?!
有点小恐怖。
五秒后,气氛流动起来了。
胖乎乎的员外太太以梦话般的语气说:“诶呦,这对小夫妻好漂亮啊,他们啥时来的?”她不像在打招呼,像不小心泄漏了内心的独白。
独白完了,才大梦初醒似的提口气,一脸咋呼地问梅梅:“这位娘子,你们从下面上来的啊?刚才听见没有,整座山哐当哐当地响哦!”
梅梅并不说话,只是羞怯地一笑。像不曾出过深闺的小妇人,充满依赖地把脸偏向“丈夫”的一侧。这个稍微吹口气就会刮走的娇弱人儿,叫她“丈夫”的心都要化了。
他的目光从上方俯视着“娇妻”,低声怜惜地说:“你身子重,避开风口站着。”
梅梅:“......”
身子重?这个欠收拾的假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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