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人, 答案再明显不过。
但是她不肯死心, 一个接一个房间, 把所有的等都打开了, 连洗手间和厨房也没放过, 可是干燥的地面,冰冷的灶台, 冰箱里有点变味的菜肴, 都在述说着同一个事实:
——他真的走了。
而且走得很匆忙。
她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心里也一团乱麻。
理智强迫她接受这个现实,可情感却不允许,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反反复复地问她:
真的就这么急吗?
明明说好了要先处一个月看看的——她以为契约什么的,不过是给两人关系进入新阶段的玩笑。
可看起来, 倒像是他把这场关系当成了一个玩笑?
所以这是她被涮了?
然而一想到那天他那苍白若死的脸色, 她立刻就否定了那个被“欺骗”的可能。
——不, 他确实是骗了她的。
她现在也没想明白, 如果真的想要好好相亲,为什么不直接上本人, 而要来那十七八个马甲?
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如果可以她真想揪住他, 逼他好好说清楚。
——可是现在到哪里去找他呢?
欣欢有些茫然。
要不先等等吧。
她想, 屋子里的东西没有收拾过的痕迹, 没准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样想着,她走进厨房,很快烧了两个菜。
可是等菜冷了又热, 热了又冷,他还是没回来。
她坐在桌边,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一餐——酱油放多了,米的水放少了,总而言之就是又咸又冷。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做的菜能难吃到这个地步。
倪衮之做的菜就很好吃。
除了第一次请她吃饭的时候,似乎还不太习惯做中式的餐点,后面很快就上手了。
甚至可以说是越做越好,用料精准,火候也好,刀工就更不用说,而且不知道怎么整的,非常合她的口味。
为了炫耀厨艺,他甚至还准备了一张菜单,让她随便点,随便加。
有次她开玩笑说想吃臭豆腐,他也答应了。
——虽然做的时候一直叨叨说太臭了,垃圾食品铅含量高,对肚子里的宝宝身体不好,他坚决不会迟的云云,可最后看到她扫光一盘后,还是笑得一脸得意加满足。
欣欢又扒拉了两口菜,就再也吃不下去了,直接把剩余的都给倒了。
洗碗的时候,水声哗哗,她莫名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房间里太安静了。
平时的时候,只要她洗碗,他总会窝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有时候声音还故意放得很大,等她怒目而视的时候,再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过去一起看。
她洗着洗着,手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慢慢朝沙发走去,打开了电视。
里面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屋子里才仿佛多了那么一点点属于人的温度——可还是太冷了。
她坐下,不由自主地抓过沙发上的玩偶抱住,慢慢蜷缩起来。
玩偶很软,是只毛绒绒的、巨大的阿狸——这还是她特地从玩具机里抓来送给他的。
送他的那天,他仿佛整个人都亮了,紧紧抱住玩偶的样子,就像一只大狐狸抱着一只小狐狸,也不说谢,就是一直看着她,眼睛里闪着她看不懂的光。
——他好像一直都这样看着她,从小时候开始。
最初找上倪衮之,不过是因为欣欢他们打架的时候缺人。
虽然和另一拨孩子打得还算是有来有回,但总归是输多赢少。时间长了欣欢咽不下这口气,就老想着再拉几个人。
然后她就盯上了楼下的那个小胖子。
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情愿的,欣欢也没怎么管他,反正两军对垒打架的精髓,在当时的他们看来也就是“不能怂”。从这一点来说,小胖子倪衮之是不合格的。
但是很快地,她就发现了小胖子的优点。
话少,但是眼睛毒。
只要对面一抬手,他就知道沙包要往哪里飞,还很有良心地知道扯着欣欢一起躲。
后来熟了以后,他甚至还能指点一两句,偷偷告诉欣欢应该打谁,朝那个位置打能赢。
她开始还将信将疑,可几次之后就发现这个小胖子真是个宝贝,也愿意到哪儿玩都叫上他。
一起玩的人却是不理解,总觉得小胖子是个拖累,嫌他爬也爬不了,跑也跑不动——她开始还愿意解释两句,后面就懒得再说。
其他人面上不说,却是真的看不起他,逐渐地也就连带着她一起孤立了……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坠入了昏昧的梦中。
梦里,她的小胖子蹲在草丛里,抽抽搭搭地哭泣着。
“对不起。”他说,“都是我太没用了。”
“没事的,”她说,“谁揍你我就帮你揍回去。”
他又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看她,看得她满腔豪气,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别怕,”她说,“我们出去,你跟着我就好,出什么事我挡着呢。”
然后他们就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才到了出口。
“看,”她得意,“我就说跟着我就好吧?”
转身,身后却只剩一片空空落落。
……
欣欢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爬起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昏昏沉沉,可稍稍反应过来,立即欣喜地朝门口冲去。
“你回来了——”
门哗地一声拉开,笑容却凝固住了。
门外是穿着制服的快递员,看她的激烈反应,有点惊异又有点奇怪。
“你的快递。”对方也不管她此刻是怎么想的,直接指了指地上半人高的箱子,“打你电话也不接,这么大的箱子快递柜也不好放。”
——所以是真不打算回来了么?
欣欢有点难受,但面上还是说着不好意思,然后打算代倪衮之签了。
可刚要签字,发现不对,收件人上面写的是“余女士”。
“签这里。”对面看她发愣,指了指空白处。
欣欢没说话,迅速签了,抱着快递回屋。
她盯着箱子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找来剪刀拆了,然后被里面花花绿绿的东西震惊了一下:
最上面的是一排假发,长短都有,颜色从黄到棕再到黑,一共五个色度,像是强迫症的调色习惯。
除此之外,下面还有几个鞋盒——从小高跟到麂皮短靴再到长筒皮靴,各种鞋帮鞋跟高度都有了,每种两样,大小各一,很显然给她也有准备。
下面还有几件衣物,包括整套洛丽塔,欣欢开始也没在意,顺手就理了,结果摸到最下面几套薄的,以为是打底裙,直接拎出来抖了下——结果布料之单薄,设计之奔放,惊得她差点又塞了回去。
就算没有达到情趣的地步,也着实让她这种没有正式步入成人世界的菜鸡目瞪口呆。
可刚塞回去,她回味起这衣服的长度和尺寸,就觉得有点微妙了。
等她再比较了一下样式,确定和鞋子一样也是大小成套的,就感觉更微妙了。
——她之前几次开玩笑闹倪衮之,让他再变回美少女Nina,结果他死活也不答应,只要她敢提,他就一定会想办法找话题岔开。
几次之后,她也就没再说了。
可谁能想到……
一念及此,欣欢就觉出一点不对来:
在印象中,倪衮之基本就不是那种做事冲动的人,凡是慢条斯理。
说得好听点是做事极有计划性,说得难听点;就是心里头弯弯绕绕太多,说句屁话都要一咏三叹,就不会直说。
不管他是真的想看她好戏也好,真的想追求她也好,都不可能前面一番大张旗鼓,然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收尾了。
想到这里,欣欢忽然就想起来一样东西。
她从口袋里摸出之前他给的钥匙。
想起他那半开玩笑的话,什么不许随便乱翻,更不许开保险柜,不然他就会永远消失。
先不说故事里的蓝胡子是不是真的这么嘱咐他老婆的,是不是有引人犯罪的嫌疑——她现在还没开锁呢,他人就消失了?
在联想到他平时口不由心的说话习惯,欣欢咬咬牙,进了他那藏宝贝的卧室。
所谓保险柜压根就没找到,唯一一个带锁的抽屉就在大衣柜里,不要太好找。
钥匙怼进去,扭一下,弹簧咔哒一下就打开了,仿佛根本没有认真守护秘密的意思。
拉开抽屉,里面很空,只有两样东西:
一本是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字,字迹稚嫩。她翻了两下就放在了一边。
另一个是牛皮纸封的文件袋,看着好像是什么机密文件。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抽了出来,然后封面上赫然写着“亲子鉴定报告”。
……
第二天,欣欢久违地踩点进门。
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时,正碰见步姚往外走,差点没个人仰马翻。
“抱歉抱歉,”欣欢赶紧道歉。
“没事。”步姚不以为意,还顺手扶了她一把,结果目光一对上,他直接瞪大了眼。
“你这是什么情况?”他问,“你说实话,你多久没睡了?”
欣欢干笑两声,她早上有照镜子,知道自己这么一副满眼血丝黑眼圈爆炸的情况有多吓人。
“没事,”她说,“就是这几天没怎么睡好,昨晚又有点事。”
步姚狐疑:“最近新项目还没下来啊,你能有什么事?”
欣欢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天发现我养的狐狸跑了,找了它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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