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相亲的那天, 天气很糟, 和欣欢的心情一样糟。
她本来是不想来的, 但是架不住老同学的哀求——高中就认识的同学表示看上了一个学长, 但是不好意思单独约出来, 所以就求她一起周末去K歌，正好学长那边也带人, 多凑几个玩大家也不尴尬。
欣欢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扎堆。
但是为了好友的终身幸福, 她犹豫了一下就还是答应了。
正好她老妈那边也催得紧, 让她扩大交际圈子，多交朋友早谈恋爱——谈不谈另说，她也觉得自己毕业这段时间宅了点，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没错，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尴尬。
中午, 她挽着好友的手进门时, 沙发上已经坐了一排人。
好友冲最外面的学长抿唇一笑, 然后就直接给她介绍：
“这个是国税局的, 这个是东区小学的老师，这个——嗯, 刚从国外回来, 是私人诊所的医生。”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但是欣欢还是为好友牵红线的热情所震惊了：
已知一男一女已经看对了眼, 所以剩下的她是要一挑三？
欣欢虽然不能说是社交恐惧症，但突然来这么一出环肥燕瘦式的选秀，猛地接受三个人目光的洗礼, 压力陡增。
——不，与其说是选秀，这一排男性在她面前坐开的感觉，更像是她上个星期刚结束的面试？
但是说好了大家出来玩，她也不好拔腿就跑，更不能怯场，想了半天，只能僵硬地按照套路来，冲沙发上的考官们鞠了一躬：
“那个……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说完对面短暂地沉默了下，然后就有人轻笑出声：“别愣着了，进来一起点歌吧。”
“去吧去吧。”好友推了她一把。
于是欣欢就稀里糊涂地点了歌，五音不全地唱了歌，然后两首一过，就非常自觉地窝到了最靠边的位置。
出于礼貌，她先是看人唱了一会儿，然后感觉隔壁气氛差不多了，便偷偷掏出了手机，塞上静音耳机，打算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她刚过面试的那个公司出了个新的MOBA手游，她就申请了一个号，打算具体感受一下公司做的游戏品质如何——这都是为了尽快地适应工作岗位，绝对不是什么为了打发垃圾时间。
登录加载完毕，她直接秒选匹配排位，然后便感觉到身边的沙发下陷。
欣欢不得不摘下一只耳机。
“你在玩什么啊？”边上的人笑着问她。
虽然这里光线不太好，但能感觉得出来对方样貌是属于斯文秀气的那一挂——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那个什么回国的医生。
“没什么，”欣欢下意识地不喜欢别人窥屏，稍稍将手机收了点，“就是个对战游戏。”
“叫什么啊？”对方继续问她。
“混沌之战。”欣欢答了。
对方沉吟了，笑笑：“是新游戏吗？好像没怎么听过啊——咦，开始了啊？”
欣欢一惊，这才发现因为她待机太久，已经被自动锁定了英雄“黑暗圣堂武士”，是她不怎么会玩的那种高难度隐身近战。
——！@#￥%
她开的是排位赛啊！
“不忙，你玩吧，我看你玩。”对方笑眯眯地说，
欣欢顾不上和他扯皮，赶紧进了。
然而事实证明排位赛容不得半点水分，尤其是像她这样已经开始冲钻石位的人。
在她最后一次打算绕后突袭，结果走到敌方小兵脸上，不小心A兵出隐形的时候，她的队友终于爆了。
【咸鱼来炸鱼】：还送？送**？
【泥霸霸】：对不起，这个英雄没怎么练过。
【咸鱼来炸鱼】：所以你他**是来排位里练英雄的？
欣欢被怼得难受，但也无话可说。
可是再怎么努力操作也无力回天，最后还是输掉了比赛，直接升位失败。
而且刚退出房间，那个【咸鱼来炸鱼】就发来一大串私聊信息刷屏，内容清一色都是：
“菜比删游戏菜比删游戏菜比删游戏”
“代练号死全家代练号死全家代练号死全家”
欣欢气得直接把对方拉黑了。
“怎么了啊？输了？”隔壁的医生果然安安静静地看她打完了全局，这才悠悠地开了口。
欣欢退出游戏，笑得勉强：“没什么，很正常。”
对方微微一笑：“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好友，回头一起玩？”
有那么一局，欣欢感觉今天份的恶心已经差不多了，哪还有心思再带人，当即加了好友，婉拒了等他下载然后继续开一把的邀请。
“我去趟洗手间。”她说完也不等对方应什么，就抓着小包出门了。
……
步姚的心情极其恶劣。
他本来就是开个小号来游戏的鱼塘局里炸鱼，结果谁知道碰上这么一个菜比。但凡对方能有个黄金的水平，他也不至于这么难。
可他那天神下凡一般的游戏水平在青铜面前显然还是不怎么够看，实在是影响游戏体验和心情。
虽然他今天的心情本来就很一般。
他本来打算周末宅家一天，结果被几个兄弟叫出来一起K歌——而且K歌就算了，居然还暗搓搓地叫上了好几个妹子，他都不怎么熟。
不过步姚见人自有一番笑面，唱了几首之后就窝到了靠门的位置，把K歌把妹的装X位让给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兄弟，打算到鱼塘局找点快乐。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被鱼塘局喂了翔的步姚直接退出了游戏，点开另一个闪着粉色红心的图标。
游戏弹出来，一个穿着水手服扎着粉色高马尾的日式卡通女生就出现在了画面上，扑闪着大大的眼睛冲他挥了挥手： “鱼君，下午好哦，你现在在哪里呢？”
接着屏幕上弹出了几个选项。
步姚抬手就要回复，不料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然后一阵淡淡的香水味飘来——是今天狗友拉来的妹子之一。
“你在玩什么啊？”妹子倾身凑近了一点，“这个是游戏吗？”
“恩。”步姚侧身挪开了一点。
妹子目光追逐着他的屏幕，仿佛十分有兴趣：“这个女生是谁啊？”
步姚头也不抬地回了句：“我老婆。”
妹子沉默了一会儿，哈哈了一声，问他：“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我能看看嘛？”
步姚直接起身，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你见过谁的老婆能随便看的吗？——不好意思，我出去抽根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前脚刚出门，后脚他的狗友之一就追了出来：“等一下——你啥情况？”
步姚不耐烦：“什么什么情况？”
狗友：“妹子找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家。”
步姚嗤笑：“我怎么没理了？”
狗友气愤：“人家妹子温柔大方——你再看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步姚转头看他，面无表情。
后者吓了一跳，立刻做出防御姿态：“干嘛？”
步姚嗤笑：“你管我鼻子眼睛在哪里呢？回头你和我妈好好说说，没兴趣，别烦我。”说着就进了洗手间。
狗友哎哎两声，一边拍大腿一边在门口抱怨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难搞？你说你到底要啥样的啊？”
“不要啥样的。”步姚一边放水一边答得漫不经心，“我现在的老婆就很好。”
狗友：“你那也能算是老婆？”
步姚不乐意了：“怎么不算？不仅温柔大方，随叫随到不说，还完全不粘人——要是玩腻了还能直接换了，一周换一个都没事，想换什么样的就换什么样的，肯定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而在狗友的背后，刚从厕所里出来、正在洗手的欣欢不可置信地瞪了男厕一眼。
虽然她知道这种张望很是不妥——可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什么叫老婆温柔大方漂亮？
什么叫一周一换？
什么叫想换什么样的就换什么样的？
——这尼玛是何等样的渣滓才能说出这种话？？
——渣男，辣鸡，骗子！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样想着欣欢愤愤不平地离开了现场，还没走回包厢，小包里的手机震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闹铃提示【和房东联系】。
对，她本来今天下午三点半和房东约了去看房，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出发了。这样想着，她调出了房东的号码，直接给打了过去。
这边步姚被狗友一番搅和，更加没了唱歌的心情。这时候，手机里的美少女音就“se~no~ ”地唱了起来，同时老妈的横眉怒目出现在了屏幕上。
步姚赶紧接了，嗯嗯了几声就挂了电话，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了。
“怎么了？”狗友问他。
步姚拍拍他的肩，慈眉善目：“有人要租房子，我妈让我去接待——不好意思，你哥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顾对方阻拦，直接潇洒挥手下楼，顺便给租客发了条信息。
——【4幢三单元楼下见。】
走到大门口，冷风和雨扑面而来，步姚这才想起，自己的伞还在楼上呢。可一想到包厢里的情况，他顿时就没了回去的兴致。
毕竟自由的空气是如此的香甜，简直是沁人心脾。
这样想着，步姚深吸一口气——这刺骨的冷空气从鼻腔再钻入肺里的感觉，简直是舒爽。
再看手机上的美少女，也撑着伞，忽闪着大眼睛冲他微笑：“鱼君，和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冷。”
步姚立刻选择 “给她整理围巾”，然后果不其然收获了美少女红晕微漾的羞涩一笑。
——这才是理想的对象好么！
步姚感慨。
不是他不想找女朋友，而是实在没有感觉啊。毕竟现实中，上哪儿去找这种小小的、娇柔的、大概一只手就能环过来，温柔无限、完美无瑕、永远不会没事找事还和他尬聊的女神呢？
望着屏幕里的美少女，步姚忧伤地叹了口气。
“里纱酱，我们一起回去吧。”他说着擦了擦屏幕，把手机塞到了夹克内，准备开冲。
远处，正好一辆出租车朝这个方向开来，步姚想想打的也不错，就收回了脚步准备招呼。可手刚抬起来，就听到哒哒哒哒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啊——等下等下！”少女一边喊一边挥手，轻快得像是疾飞的燕子，风也似地掠到了他的身边。
步姚本想说什么，可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
而边上的少女若有所觉，立刻放下了手看他：“呃——对不起，我太急了——不好意思，你是不是也要打的啊？”
她语速很快，但是因为声音轻软，所以让人听着一点也不觉得急促。
“我没注意，那你先吧，你先——我直接叫车好了。”她满是歉意。
不知道是因为在空调房待久的缘故，还是因为跑得急促，她的脸颊上晕着非常健康的粉，配合她那一身蓬松的白色羽绒服，看着很是小巧可爱。
步姚不知怎么的就愣住了——准确地说，是突然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他沉默地往边上侧了点，摆摆手示意她先。
少女顿时眉眼弯弯，露出笑来：“那真是太谢谢你了！真的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说着就冲他挥了挥手，钻入了车内。
等看着出租车彻底钻入了雨幕内，他才想起来——她好像也扎了个高马尾来着？
又发了会儿呆，一阵冷风吹来，他狠狠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
掏出手机再一看时间，步姚不由“X”了一声，咬咬牙朝着停车场冒雨冲了过去。
……
——房东儿子迟到五分钟了，电话也不接。
站在楼下，欣欢左脚换右脚，只觉得今天穿了双单薄的麂皮小靴实在是失策——又薄又不防水，没走几步路就已经透水了，冷得不行。
她打算再等五分钟，不行她就再找之前那个问问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呢，就见一白车停在不远的地方，上面下来个高个子，直冲这边而来。
欣欢大喜，当即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打招呼，可看清那人的样子直接“咦”了一声：
“你是刚才的那个……”
对方也愣了下，随即向后抓了抓半湿的头发，笑容灿烂：“呀，你不是刚才那个妹子吗？——你好，我叫步姚。”
欣欢立刻点头弯腰，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我带你上去吧。”他说，“就在三楼。”
他说着直接走到了前面，因为人高腿长的缘故，这种老房子的楼梯顿时显得逼仄许多，尤其是上一楼转角的位置，还需要弯下一点腰来，以防磕着上面的顶。
他自己弯腰过了，回头还不忘提醒欣欢：“这里矮，小心点。”
欣欢看了眼那个离她至少还有两个头的顶，还是微笑地道了声谢。
步姚开了屋子，从鞋柜里拿出鞋套，把灯都打开了，然后绕回门口：“你可以自己先慢慢看。”
欣欢有点惊讶：“你要有事先忙？我回头怎么联系你？”
步姚指指楼道口：“不碍事——我烟瘾，下楼抽根烟。”
说着就直接多下了一层楼，找了个完全不影响的角落掏出烟来叼上。
然而火刚点上，熟悉的烟味堪堪钻入鼻孔，胃部就是一阵恐怖的翻江倒海。
步姚差点没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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