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感觉？
作为星际第一统帅，林秋延已经看过了太多次的生离死别，有至亲、有挚友、也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也只有在死亡面前，才会让人觉得，无论生前有怎么样的荣耀、成就，其实也不过如此。
不管是统帅还是平民、天才或是庸人，在生命停止后，没有任何差别。
他一生所追求的极致，居然只有在死亡面前才能得到满足。
在黑暗笼罩的那一瞬间，林秋延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如一场静默的黑白影片，上演着黑色幽默。
世人厌恶他，说他暴戾冷酷，专横独断，是个疯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也有许多人崇拜他，赞美他的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歌颂他缔造了一个强大又文明的国度。
而他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直至结束。
永夜降临，他自由了。
*
【嘀！……】
有什么东西打破了空无一物的死寂与黑暗。
【警告！机体损伤达到……】
刺耳又预示着危险的声音如潮水般由远及近，从渺远朦胧逐渐变得清晰沉重。
【注意！检测到机体右下肢神经回路A断开连接，右下肢灵敏度下降70%！】
本应陷入沉眠的意识被唤醒，灵魂像是在被撕扯，疼得他头昏欲裂，身体却沉重的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
随着意识强迫清醒，冰冷的触感铺天盖地地袭来，身体的疼痛也接踵而至。
……怎么回事？
下一秒，像是被装甲车狠狠撞上一般的重击打断了林秋延断断续续的思绪。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向后方飞去，就像个易拉罐被人砸在墙上后，又“砰”地掉在地上！
即使依然头痛欲裂，可常年的作战意识还是让林秋延挣扎着睁开了眼，周遭的喧嚣瞬间变得明晰，仿佛从虚幻的梦境掉落到了现实之中，而视网膜第一时间捕捉到的画面却让林秋延怔在原地——
他正处于一架机甲的驾驶室中，面前的作战屏上投放着机甲外的情形，此刻，一架黑红相间的机甲正朝他飞速逼近！
显然，这架机甲正是之前“击飞”他的罪魁祸首。
他这是……在战场上？
不对……他不是死了吗？
然而眼前的情形让他没有时间去冷静思考，苏醒时那机械化的平静女声又再一次响起。
【警告！机体损伤达到60％，请驾驶员尽快采取措施！】
荧幕的一角实时出现了机甲的模拟机型，红色|区域代表大片损伤面积。
机甲对他而言并不陌生，相反，他太过熟悉了。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睡床的时间甚至都没有睡在机甲上的时间的三分之一多。
曾作为战士的本能让他明白眼下的首要目标是什么，可不等他作出应有的反应，眼前向他发起攻击的黑红机甲居然自己停了下来。
接着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从通讯频道传来——
“小少爷，还打吗？”
小少爷？
林秋延愣了一下，在叫他？
他是……
他试图理清思绪，疼得快要爆炸的脑袋却让他狠狠皱起了眉，做不出任何回应，眼前甚至出现了虚影，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怎么回事？！
显然，他的沉默被对方当成了拒绝，没有关掉的通讯系统里传来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黑红机甲再次发起了攻击。
糟糕的局面令林秋延心下一沉，可对方似乎并不是想要立刻置他于死地，反倒是对打倒他非常地兴致勃勃。
“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黑红机甲的攻击快速流畅，气势逼人逼迫的他几乎无法还击，可机甲主人的语气却十分闲适，好像在聊天，“不至于让你德里斯泰因家最重要的尊严蒙尘。”
——德里斯泰因？
异常耳熟的姓氏令林秋延皱起眉，却不是现实中他所认识的人。这是他好友盖尔所写的一本小说中，重点刻画的一个反派家族的姓氏，可谓是万恶之源。
“德里斯泰因？”林秋延哑着嗓子开口，出乎意料的尽是少年的声线，“你叫我？”
“这里还有第二个德里斯泰因吗？”对方回话道，即使说着嘲讽而不耐的话语，他的声音依旧清朗悦耳，“让我们快点结束吧。”
话音刚落，林秋延就感到强烈的攻击从正面袭来，刚刚苏醒的意识和身体无法高度契合，又坐在机甲中像个皮球，被对方随意地拍来拍去，没时间细想对方为什么会这么称呼他，更别提控制机甲这样精密的武器。
这么几个来回后，对面青年似乎对这种抓老鼠的游戏有点厌烦，黑红机甲的动作凌厉了起来！
重剑击中驾驶舱，机械女声的警告与之同时尖锐地响起！
就在这时，头痛的程度仿佛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林秋延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大片陌生的记忆，就像是个凶狠的入侵者，毫不留情地侵袭着如浮萍的异界灵魂，头部与四肢百骸象是同时被针刺穿一样的疼痛，林秋延霎时眼前一黑。与此相比，被机甲袭击带来的疼痛都微乎其微。
血管里流着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冰冷的岩浆，被强行植入的记忆好像活生生的剥开他的头盖骨，将不属于他的部分植入一般。但与此同时，属于他的一部分也跟着回来了。
强大的精神力瞬间接管了整个机甲，甚至波及到那台黑红机甲都有一刹那的停止。
……
机甲“失控”的一刹那，艾德里安感觉心跳漏了个节拍。
哪怕只是转瞬即逝，或许连手下稍显迟钝的AI系统都不曾察觉异样，他也能肯定这不是错觉，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瞬间那股陌生精神力中所蕴含的凶悍暴戾，令人毛骨悚然。
而这种感觉机械是无法感受到的。
这当然不可能是对面的小少爷能做到的事情，对方的实力他一直很清楚。出生高贵，血统优良的少爷，尽管在精神力的检测中也是佼佼者，但想要抢他的机甲还差了两个等级。
那是怎么回事？
艾德里安眯了眯眼，收起了原本有点散漫的模样，操控着机甲再次攻击的同时接通了通讯设备。
“少爷，您还打算继续吗？”
但那头并未传来回音。
艾德里安眯了眯蓝色的眼睛，警惕的再度发起攻击，可对方机甲不仅没再抬臂反抗一下，甚至都没有动弹。
——不对劲。
这位贵族大少爷心高气傲，绝对做不出躲在驾驶室内装死或者被动挨打的事情。而且通讯频道里毫无动静，机甲也没有任何反击。
艾德里安抓了抓头发，心里微微一沉，意识到情况不妙。
假如是能源空了，对方早就在通讯中对他大骂出声了，那么只能是第二种情况——驾驶员失去意识，无法控制机甲。
不至于吧！这家伙的身体素质有那么差劲吗？
艾德里安回忆了一遍自己操作的攻击，中规中矩，绝对没有把人往死里打的意思。要不是对德里斯泰因骄傲的性格有所了解，他一定怀疑这位大少爷打不过他，就另辟蹊径来场“碰瓷”。
毕竟对于帝国的第一贵族来说，失掉颜面和尊严有时候比没了生命更难以接受。
这次的事情也是这样，一个凭着自己优异成绩考入第一学府的平民学生，对小少爷傲慢的作风看不惯，便出言顶撞。德里斯泰因连一般贵族都看不上，哪里允许一个平民对自己大放厥词。连教训都懒得教训，直接就想将人赶出学院。
这就有点过了，被帝国排名第一的学校退学几乎等同于谋杀了一个本该前途无量之人的未来。虽然对于那些贵族来说，一个平民的未来和蝼蚁没什么两样。
艾德里安于心不忍，本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和大少爷商量一下，不料德里斯泰因反而更气了。对方有多讨厌自己，艾德里安心知肚明，两人一个年级一个班，每次考试自己却总能压他一头。明明没这个意思，却莫名其妙成了尤尔小少爷的眼中钉。但因为两人家族关系，以往都只是波涛暗涌，最多也就是出言讽刺，这么明摆着互相殴打还是第一次。
借着这回事，尤尔以“失败的一方必须无条件接受胜利方的一个条件”为协议，定下了这次决斗。甚至还借着家里的关系调出了两架军用的备用机甲，雄心壮志地好像要一雪前耻。
结果对双方水平差距再次判断失误，被他按在地上摩擦。
如果只是打输了还好，可把人打晕了，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艾德里安看着屏幕外少爷的那群跟班们，当机立断！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扛起白色机甲，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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