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做什么。”艾德里安说,“目前看来没有恶意,先去看看他想带我们去见什么人吧,真有什么目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嗯。”林秋延没有异议的样子,应了声,拉上兜帽遮住大半张脸,然后往后倚靠在叠放的货物上,说,“我休息一会。”
艾德里安:“……哦。”
艾德里安看着林秋延调整了下位置,就这么在陈设简陋至极、连个遮蔽物都没有、还无比颠簸的马车上闭上了眼睛。
……还真是一点都不嫌弃啊。
可如果是“林秋延”的话,这种对环境的毫不在意才是正常吧……
艾德里安眼中闪过复杂,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现在却不是探究的时机,唯一能确认的是,眼前这个人绝不是他过去所悉知的尤尔·德里斯泰因。
他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暗自收回视线,同林秋延一样背靠在了货物堆上,清空脑袋,望着灰蓝色的天空发呆,任由这些天来好不容易清闲的时间流淌。
直至,肩膀上突然落下一份重量。
艾德里安:“……”
僵硬了差不多整整二十秒钟,艾德里安才缓缓扭头,垂眼看去,只能看到罩了兜帽的脑袋,几缕黑色发丝从帽沿不乖顺地探出来,鼻尖小小的,嘴唇自然闭合,呼吸清浅。
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又缓缓扭了回去,另一边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把干稻草,蹂|躏,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只将脑袋再次后仰,眼神放空,望向天空,可这次却再也无法六根清净了,甚至还有两道声音在脑中掐起了架。
他那么快就睡着了?这都能睡着?
……可爱。
——精神力耗空,累了,当然什么环境都能秒睡了!
他不小心靠我肩上却没醒,是不是表示他是信任我的?
开心。
——自己的人品有目共睹,信任是应该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什么心跳又加快了啊,莫非我真的……
——吊桥效应!这是吊桥效应!冷静啊艾德里安!!
林秋延,秋延,秋秋,延延,阿秋,阿延,怎么叫都好听呀……
——住脑!快住脑!!
长得也很好看,很漂亮,腰好细……
——他长得和德里斯泰因一样啊啊啊啊啊!!!不对……他是个男的啊!!!
……
就在行至半途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拯救了逐渐陷入混乱思绪灵魂都要被自己拉扯成两半的艾德里安,也惊醒了短暂休憩的林秋延。
那是一群矿工打扮的工人,约十五人左右,正成群结队往一个方向走去,他们见到了驾着马车的约翰,纷纷停了下来,为首一人打起招呼。
“这不是老约翰?是要去城里啊?还没到月底吧。”
“安德鲁,里安组长在营地吗?”约翰问道。
“在啊,怎么了?”
“我这还剩些去年的陈粮没有清,看看里安组长需不需要。”
安德鲁闻言有些惊讶,他注意到坐在马车上全身包裹在斗篷里看不出样貌的两个人:“这两个是?”
“哦,是我妻子的两个远方侄子,在那边过不下去了,过来投奔的,我想着我儿子在城里和人合伙开了家鞋店,就看能不能把这两小子送去当学徒。”
安德鲁恍然大悟,原来是问里安组长要进城通行令,这要是没有正规手续,离开自己的城市去其他城市,一般会被卫兵视作逃民处理,变成没有自由的三等民。
“行,那你去吧,祝你顺利。”安德鲁没多想,挥挥手就带着人离开了。
马车继续前行,来到了一处营地,看起来是供矿工们居住的地方。
距离营地入口约五十米远处,约翰请艾德里安和林秋延下了车,让他们稍作等待,便自行驾着马车进了营地。
“看来这大叔为了帮助我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啊。”艾德里安感慨道。
那些货物居然不是去城里购换的,而是用作某种贿|赂品,至于交换什么,大概是进城的资格吧。
任何一个有规模的城市都不可能让不明身份的人随意进入,尤其是这种处于荒漠边境的城市。
林秋延没吭声,默默观察着不远处那一片占地不小的营地,这里的环境很荒凉,并无多少绿色植被覆盖,只有少许沙地植物生存,因此整片营地看过去几乎一目了然。
建筑群呈排状分布,首尾皆有停岗,方便管理与监视,不过此时里面基本没什么人,应该都出去上工了,只有入口还有士兵装扮的人在看守。
两人没有等多久,约二十分钟后,约翰就再次驾着已经空了的马车出来了。
三人再次启程,这一次艾德里安坐到了前面车辕处,同约翰搭话,他问刚才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是挖黑金矿的。”
“黑金矿?那是什么?金子?”
“这个……我也不知,应该是很值钱的东西吧。我祖父去世前曾对我说过,这里居住的人原来都是专门过来挖黑金矿的,除了领主的主城之外,后来所有的城市也都是建立在矿脉附近,不过现在多数矿工都是三等民了,还有一些自愿来打工的,就像我们刚刚遇到的那些人。”
艾德里安想到孤云所说的资源星,这个“黑金矿”应该就是这个星球上的资源了吧,但是一般采集矿物资源不都是用机器的吗?安全快捷又高效,这里居然还在使用人力吗?!
“三等民又是什么?”他又问道。
“就是没有自由和自主权的下等民,都是领主的家奴,他们有部分是过不下去后把自己卖给了领主,一部分是逃民,还有一部分是罪犯。”
艾德里安:“……”
“这种人口买卖的行径和奴隶化的制度居然是合法的?!没人抗议?”
他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可随即就意识到自己的大惊小怪,毕竟这位领主都成“神”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个星球就是他的私有物,八成他想让谁当家奴,就能让谁过不下去自愿卖身吧!
约翰对艾德里安的气愤表现得有些迟钝,他疑惑地想,抗议?又有什么用?当一个人本身就代表着规则和法律时,还有什么是可以约束他的?
但他没有想展开这个话题,只继续用平淡到麻木的语调介绍他所知的东西:“挖矿的工作虽然辛苦了些,时间久了也容易得病,但比起没饭吃,总是一条生路。勤劳些还能贴补家用,所以在矿营打工谋生的人也不少。”
“那些罪犯呢?”林秋延突然问。
约翰停顿片刻,才回答:“自然都是犯了不可饶恕罪名的人,不过领主心慈宽恕,没有处死他们。”
不可饶恕?
恐怕都是些反抗领主的人吧?
艾德里安一下子领悟了约翰话中的含义,也隐约猜到了些他努力帮助他们却半句不提回报的目的。
时近中午时,他们到了目的地,可约翰却没有进城,而是在城门口便停下了车,将通行令给他们,并告诉他们一个地址,让他们去“步步鞋店”找一个叫托马斯·米勒的人,应该能帮到他们。
“你不进去吗?大叔,这个托马斯应该是你的儿子吧?”艾德里安问。
约翰说:“不了,没什么好见的,祝两位贵人一切顺利。”
艾德里安语含愧疚道:“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眼下却没什么好谢的。”
约翰沉默了会,弯腰躬身朝他们行了个礼:“两位贵人愿意相信我去找那臭小子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
……
看着约翰离开的佝偻背影,艾德里安叹了口气。
“怎么?觉得压力大的话也可以选择不去。”林秋延在旁说,“我们可以尝试其他方法。”
“不,要去,进去吧。”艾德里安说罢,转身就走。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