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陶渊被吓了一跳,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去,好半天没听见声音,他才小心翼翼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晶晶亮的眼睛。
这老和尚倒挂在房梁上,人有些胖,看得出来平时没亏待自己,吃了不少好东西。
一身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僧衣,脸上还沾着油渍,想来是刚吃过什么。
一切都还说的过去,就是那双眼睛,盯着陶渊,让陶渊心中无故发慌,似乎在他的注视下一切都被迫揭露在外。
“呦,”老和尚声音挺大,陶渊靠他又近,居然有些震耳朵,“你就是那个文曲星下凡的陶丞相?”
“是,”陶渊发觉自己的姿势有些失态,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阁下就是了业大师?”
了业微一使劲,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陶渊这才发现他和自己差不多高,只不过横向比自己大了一倍不止。
老和尚盯着他的眼睛不放,活像是要把他的眼珠子掏出来吃了一般,陶渊心里发毛,想找个机会出去,接着就听了业和尚说了一句话。
“你不是这的人。”
陶渊一惊,面上却未曾有变:“大师英明,在下祖籍西南。”
“不是,”老和尚咂巴咂巴嘴,磨了磨自己的光头,“我是说你不是这的人。”
他加重了“这”字,言下之意,不得而知。
陶渊头上冒出几滴冷汗,这梧桐林里没有太阳,本来应该是很凉爽,可他现在只觉得浑身发烫,气血上涌:“大师在说什么?在下不是很懂。”
了业咧开嘴笑了笑,露出发黄的牙齿:“你小子以为外面的人说我通天遁地无所不能是假的吗?”
陶渊心道,难不成还是真的?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难道还能是真的?”了业忽然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个不停。
陶渊差点没被他身上臭烘烘的味道熏晕,却又为他的话语惊讶不已:“大师……怎么知道?”
“我还能看出来,你之前魂魄不全。”了业振振有词。
要是说陶渊之前还以为他有读心术或者是瞎蒙的,现在基本确定这个人和江湖骗子是一伙的了:“大师胡言乱语,怎可当真?”
“你在害怕,害怕我说出来你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了业口出惊人。
陶渊浑身一僵。
“但是我不会说出去,”了业话说到现在,除了时不时用让人发毛的眼神盯着陶渊看之外,脸上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你是我的有缘人,我可以帮助你。”
陶渊没说话,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老和尚疯言疯语,他也就只能自欺欺人当他是个疯子。
只是,他心里猜测,这人说不定真有什么本事能看出来他是死后重生过来的,要是被别人知道,怕不是要把自己当妖怪放火烧了?
“我说,”了业往他面前一凑,那张油不拉花的脸离陶渊极近,“你喜欢那个小皇帝吧?”
“大师!”陶渊提高了声音道,“在下尊你一声大师,还望大师不要再说下去了,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
他现在有些发憷,这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对,他几乎真要以为他无所不能了,他不想再听他说下去,这种被人一点一点挖出真相的感觉真的不好。
了业见他情绪有些波动,终于大发慈悲离他远了些,从一堆经书中翻翻找找,最后找出来半只烧鸡,一边吃一边道:“什么莫须有?我问你,你可听说过一个名叫胡天凯的人?”
陶渊自然听说过,这人是现世最为著名的风水大师,圈子内外多少人眼巴巴的捧着大把的钱等着他,他却说什么只见有缘人,最后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只能躺在医院里度过余生。
“别老闷着脸不说话,”了业毫无形象地吐出一块鸡骨头,“我知道你听说过他。”
他说完一顿,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烧鸡,有些发愣:“他是不是还在医院躺着?”
陶渊大惊,听他的话,难不成这人也是穿书的?
“你知道,”陶渊激动之下,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医院?你究竟是谁?”
了业看着他:“我说你不是这的人,其实我也不是,因为我就是胡天凯。”
陶渊闻言脸色一白。
……
“听说丞相病好了?”继太后斜躺在贵妃榻上,手上拿着一瓣橘子,身边两个小侍女正拿着扇子给她扇风。
萧云靳坐在离她远些的凳子上,手上把玩着一个鸡血石镇纸:“太后不必关心前朝,好好在宫里养着就是了,朕留着你还有用,太后可要注意,莫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娘娘。”
继太后季氏冷笑一声:“皇上大可不必说这些话来激怒哀家,再怎么说,哀家也算是你的母亲。”
萧云靳手一晃,那块镇纸骤然飞了出去,正打在季氏手边的贵妃榻扶手上,木质的扶手被一打,顿时崩裂开来,几根木刺扎在了季氏风韵犹存的脸上。
小侍女赶紧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万岁爷的怒火波及。
她惊叫一声:“你做什么!”
“朕叫你一声太后,是因为朕那昏庸无道的父皇留下的遗嘱,要不是因为这个,朕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会让人把你活埋了。”萧云靳声音很低,威慑力却依旧渗人,“你看看你自己,你有那点比得上朕的母亲?居然也敢和她相提并论?”
季氏被他气的一张涂脂抹粉的脸都白了,涂满丹蔻的手颤抖着指向他,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当年你也是用这张狐媚脸勾住父皇的吧?要是被朕一个失手给毁了,多可惜?”萧云靳脸色冰冷,“要朕说,朕的母亲若是天上朗月明星,你就不过是地上一捧粪土,别太看得起自己。”
季氏忿忿放下了手,只恶狠狠的瞪着他,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当年献媚勾人的那副模样,活脱脱一个怨妇,即使脸上抹了再多的名贵胭脂,也遮盖不住她满脸的怒容。
萧云靳一甩手出了闲云宫,头也不回。
他一刻也不愿意在这个恶毒的女人身边多呆,她之前怎么对待他的母后,他今天就加倍奉还给她!
福满小跑着给他撑开一把伞:“皇上,日头毒辣,别晒坏了身子。”
“小渊回来了吗?”萧云靳平复下心中情绪,问了一句。
福满皱着脸道:“还没呢,许是还得一会儿。”
“传旨去丞相府……不,”萧云靳停下了脚步,“朕自己过去。”
“皇上,蒋远翟大人还在御书房外等着您呢,说是有要事禀告,您看?”福满边说边看着他的脸色。
萧云靳有些心烦,但国事不能不管:“去御书房。”
……
陶渊坐在一堆经书堆成的小山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耳边还回荡着了业和尚的话。
“你的人魂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这书里的陶渊身上,因为他魂魄不全,所以书里他的结局是英年病逝,而另一半人魂在书外的你身上,这也是你为什么会猝死的原因。现在书外的你死了,那在外的一半人魂刚好在书里的陶渊死的那一瞬间回到了原来的身体里,这就是为什么你还在这里的解释。”
“你的意思是,”陶渊听见自己用干巴巴的声音道,“我原本就应该是书里的人?”
了业摆摆手:“是也,非也,我和你说这么多,就已经是折寿的大罪过了,人言常道,天机不可泄露,再多,也不能告诉你了。”
“那你呢?书里可没有你的名字出现过。”陶渊突然想起这一点。
“丞相大人,你是不是还没想明白?”了业放下手里吃完了的烧鸡骨头,“这已经不是书了。”
陶渊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所有事似乎一下子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他的眼前,他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这不是书,他本来就是这里的人,所有都是真实的。
不再有什么剧情点,什么隐藏剧情,这些都只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罢了。
他就是陶渊,陶渊就是他。
“你想的也不全对,”了业似乎是能听见他心里的话,“至少大致的还是和书里一样的,这是命中注定。”
“啊?”陶渊还沉浸在巨大的三观崩坏中无法自拔,听见他的话也只是张张嘴,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故事走向,人物设定,不还在你手中吗?”了业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小瓶子酒,把油花花的手在身上擦了擦,喝了口酒,咂咂嘴,“这是你的底牌。”
“……多谢大师教诲。”陶渊沉默半晌,终于起身谢礼,“在下必谨记在心,时刻不忘。”
了业咧开嘴,露出一嘴黄牙,他知道,陶渊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
陶渊转身出了小屋,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敢问大师,您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了业正在喝酒,闻言差点没呛着,咳嗽了好几声才道:“没数,几十年了吧?”
陶渊淡淡一笑:“多谢大师,在下改日再来拜访大师。”
了业拿着酒瓶子追了出来,大大咧咧喊道:“你也别纠结了,人生在世须尽欢,那小皇帝是真心喜欢你!你就从了他吧!”
陶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狗啃屎,回头再看,那小屋的门已经关上了。
走远了还能听见那和尚肆意的笑声,像是夹杂着悲与欢,大着舌头念叨几句诗词:“中原一去龙鸾杳,故国余生鸟雀稀。何事长城无锁钥,可能高冢吊斜晖……”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