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同床共枕呢。”
少年的声音认真极了。在看到陆秧秧没有反应后,他的句尾甚至还透露出了点压不住的委屈。
可他的声音落在陆秧秧耳朵里却只让她觉得可怕,以至于她呼吸都哽了一下。
她把手放到手腕的红绳上等他继续说,决定一有不对就把红绳直接扯下来!
但他却又不说话了。
等不到陆秧秧的回应,他垂下了眼睛,绕开她直接下了床。
这个时候陆秧秧才发现她的外袍被换过了。
晏鹭词的眼睛还是垂着:“你的外袍被我的血染脏了,我请药童帮你也拿了一件。”
陆秧秧听完后,也不想追问到底是谁给她换的外袍这种事了。
她觉得这个问题的回答肯定会给自己添麻烦。
“多谢师弟。”
她左右看了看:“我原来的那件外袍呢?”
“被药童拿走了。”
话音落后,晏鹭词毫无征兆地突然呕了一口血。
他擦掉嘴角的血,蹙起了眉:“袍子又弄脏了。”
他那口血吐得太突然,陆秧秧被吓得笔直站在一旁。
没等她回过神,屋门被敲响了。
她惊魂不定地走过去打开门,一个木头人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瓷瓶。
门打开,它的手就伸了出来:“这是药。”
陆秧秧接过药。
木头人:“送你们回去。”
“好的!”
听到终于可以回去,陆秧秧总算回过了神。
她赶紧回过头:“晏师弟,我们该走了!”
晏鹭词还在看着衣服上血迹蹙眉。
陆秧秧:“……晏师弟?”
看着不肯抬头的晏鹭词,陆秧秧突然心领神会。
可她一点都不想领会……
挣扎了了片刻,陆秧秧最后还是放弃了挣扎。
陆秧秧:“要不,我回去给你洗?”
晏鹭词抬起头:“好!”
他开心地露出甜甜的笑。
走到屋门前,他还扭头向陆秧秧伸出了手:“小师姐,我们走吧。”
“……好。”
算了。
她已经麻木了。
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赶紧回家。
……
抱着晏鹭词换下来的染血袍子回到寝房,陆秧秧直接把自己丢到了床上。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中途的那段睡着很可能有问题。
但她不打算仔细想了。
过去就过去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和晏鹭词这个无法揣测的疯子大魔头有关系的事,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多沾。她只想安安稳稳地救出段峥明,回家牵着大黄牛继续耕她的地。也不知道家里的几个人发现她跑出来了没有……
想着想着,她就这么心力交瘁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有意识,已经是第二天的艳阳高照时了。
想起今天不是休沐日,陆秧秧马上翻身起来,鞋没穿好就冲去洗脸。
但等她跑到学堂时,课还是已经开始了。
好在今天讲课的是黄教习,他向来不爱管教弟子,见迟到的陆秧秧蹑手蹑脚地往里进,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继续揣着袖子摇头晃脑。
“……今日,我们要讲的便是傀儡符。昨日不少人都在春日赛中见过两个木头人,它们就是被下了傀儡符的木头傀儡……”
这是陆秧秧极感兴趣的内容!
她赶紧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聚精会神地开始听。
在讲解了傀儡符如何画和如何用以后,黄教习拿出了一个黄土泥巴捏成的小人。
对着它下出“向前蹦三步”的命令后,他将黄符贴到了它的背上。
黄符上的朱砂微微一亮,黄泥小人真的动了,卖力地撅着屁股向前一蹦一蹦,引得一众女弟子直呼可爱。
“看到了吧,就是如此。”
黄教习说完,习惯性地捏了捏他那条编成麻花辫的细胡子:“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我们就下……”
“有!”
好学的阿谦举起了手。
听到有问题,黄教习露出了没能马上下课的遗憾,但他还是挥手让他问。
阿谦:“若是两个不同的傀儡从不同符师那里领到了相互冲突的命令会怎么样?它们会打起来吗?”
黄教习点头:“嗯,好问题。你先画张傀儡符。”
说完他又拿出了一个泥人,把两个泥人摆在桌子上,然后去外面院子里捡了颗小石子放到它们中间。
这段时间,阿谦也画好了傀儡符。
他不愧是他们这群新弟子中最优秀的,刚学完就能把符画得有模有样。
“不错不错。”
黄教习看了看阿谦画的符,表示很满意。
“来,照着我的做。”
说着,他拿出他之前画好的傀儡符,给左手边的泥人下了一道命令:“把中间这颗石子推给我。”
阿谦有样学样,给另一个泥人下了同样的命令:“把中间这颗石子推给我。”
两道符均是应声亮起,两个泥人同时动了起来。
很快它们就在石子前碰了面,都伸出了小短手想要推石子。
就在这时,黄教习的小泥人突然出了声:“我要。给我。”
阿谦的小泥人当即停下了动作。
它顿了顿,收回手站直:“好的。给你。”
没有了对手,黄教习的小泥人顺利地啪叽啪叽将石子推到了黄教习面前。
“看到了吗?”
黄教习将石子拿到手中。
“就是这么回事。两个傀儡面对面,谁的施术者灵力强,谁就说了算。因此傀儡符对强者来说如虎添翼,对弱者来说却如同鸡肋。使唤它做些小事倒也方便,但重要的事,却是万万不能交予它。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我们就……”
“有!”
还是好学的阿谦。
他问:“可以把人作为傀儡吗?”
还是没能下课,黄教习叹了口气:“理论上只要灵力充沛就可以做到,但那需要耗费的灵力实在大到无法计数……”
“小师姐。”
陆秧秧正在专注地听着讲,旁边难得安静了半节课的晏鹭词大魔头开始召唤她了。
她神经咻地绷紧,慢慢扭过头。
大魔头正歪头看着她,手中捏着一个落下后从窗外飘进来的整朵蔷薇。
见她看过来,他伸出手,把蔷薇送到了她的手边,然后就用他漂亮的眼睛望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仿佛盛满了期待和喜欢。
见过了他自残的举动,如今的陆秧秧对他的一切意愿都不敢拒绝。
她谨慎地收下了花,盯着晏鹭词观察他的下一步的举动。
但这位大魔头好像又不想做什么了,只是托着腮大大方方地看着她,边看边对着她笑,依旧是那副小软糕的模样,又烂漫又天真,看起来软绵绵的,让人很想伸手过去蹭一蹭。
但陆秧秧已经看透了他的本性。
她要是真伸出手去蹭他,都不一定能有命把手伸回来。
因此她心如止水,转回头继续听讲。
这个时候,黄教习已经在阿谦的不断提问下拓展出另一话题了。
“……你问我这符术能持续多久?不止是傀儡符,所有的符都一样,符术生效后持续的时间通通由画符者灵力的强弱决定。举个极端的例子。大家进山门的第一天就该听过,我们玄门百家正道的至尊宗派名为玄天盟,玄门百家均听其号令。十余年前,沿海边境接连数年发生海啸,海难乱世,民不聊生,正是玄天盟的前盟主河川先生凭其一己之力,于海中画下了一道符……
阿谦:“镇海符!”
黄教习:“不错!即使前盟主已经逝世了十多年,那镇海符依旧在持续生效,如同定海神针,保护着所有临海而居的百姓……”
“小师姐。”
陆秧秧正听河川先生听得起劲,旁边又是一声召唤。
她只能把满腔的热血强行压下去,再次转过头去看大魔头。
大魔头也没别的事,就是又递过来了一朵蔷薇花。
比刚才那朵的颜色艳了不少。
陆秧秧迟疑着再次接过了花。
……没事了吧?
见晏鹭词没了动作,陆秧秧赶紧继续转头听河川先生……
“小师姐。”
陆秧秧转过头。
又是一朵蔷薇花。
就这样,整整大半个时辰过去,陆秧秧的课没听到多少,却被晏鹭词塞了不知道多少朵蔷薇花。
她怕黄教习发现,不敢把花明目张胆地放在案几上,但又不敢不收,只能把花都拢在了膝边。
等这堂课结束、她准备起身时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快被花埋起来、就像是跪在花海里一样。
看着这一地的花,陆秧秧有些发愁。
她家里的地连根玉米都种不出来,更别说这种娇软柔弱的东西了,因此她在家里常年也见不到这么漂亮还这么好闻的花,就这么把它们扔了,她实在舍不得。
犹豫了一小会儿,看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连晏鹭词也离开了,陆秧秧终于没忍住,做贼心虚地耸着肩用小包袱把这一地的蔷薇都装了进去,鼓鼓囊囊地抱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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