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下起了大雨。雨帘如同一张巨网,在西北风的鼓动下,横扫过整片街区,将一大把本来应该雀跃着离开单位回家的人扫兴地堵在了冰冷的办公楼里。
九月的天空也因为突然造访的暴雨,在不到六点的时候,黑得像是午夜。马路上熙攘的雨声包裹着车辆的鸣笛声,轰轰隆隆,犹如滚在天边的闷雷。
夏目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欣赏着雨景。此刻,对于躲在屋子里不着急离开的人而言,是很惬意的,雨夜总是会带来浪漫情怀,而且那些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被雨水给洗刷得分外清亮,散发着梦幻的光晕,整个城市犹如映在水中的倒影,充满了她最喜欢的赛博朋克感。
店里此时没有顾客,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橙黄色的灯光下驰骋思绪。这家咖啡店生意不太好,光顾的客人大多是随便吃口饭的上班族,她觉得这个自己负有很大的责任。
她的厨艺实在平淡无奇,除了咖啡磨得还算醇香、有特色,其他的完全无法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只是吃过后觉得还可以、不算难以下咽,仅此而已。
说白了,就是占了地理位置还不错的优势。
店里只有她一个服务生,她曾建议店长再招一个,但店长理智分析了客流量后,没有同意,而是采取了给她加薪的方法。
她理解店长的做法。她每天只有两个小时左右是不可开交地忙,因此为了应付这段时间再招一个人无疑会浪费钱,很不划算,这种勉强盈利的店没有闲钱可以挥霍。
她对店长的决定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她缺钱。
她远离家乡,独自一人在东京打拼已经整整两年了,应聘过很多职位,有快累出腰前盘突出的超市收银员、时刻绷着嘴角微笑的蛋糕店女售货员、中型商场的导购,最新辞去的一份,是挺赚钱的保姆。
收银员她做了三个月就受不了了,倒不是说她不能吃苦,而是时间太紧张,她虽然缺钱但一直没有放弃念大学的梦想,希望每天至少能腾出五六个小时学习,收银工作比较累人,收丢了钱还要自己赔,她觉得耗时又耗精力。
蛋糕店的工作倒还清闲,只是店面太大,女售货员成堆,是非不断。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城市的女孩总是爱嚼舌头,她的乡下出身使她在上班的第一周就成了群嘲的对象,明明她都很努力地把自己的妆容向她们靠拢。
可她们还是嘲笑她是披着孔雀毛的芦花鸡。
或许是她的天真丽质让她们嫉妒,也或许是她苗条而不失丰满的高挑身材让她们眼馋,她们对她的嘲讽总是千篇一律,毫无创新。
嘲笑一个人总是要冲着他的缺陷下手,缺陷越多越容易被攻击,可夏目的外貌挑不出缺点,眼睛大、眼窝深,鼻梁高挺、嘴唇纤薄,脸型是耐看的鹅蛋脸,皮肤白皙,吹弹可破,整个人有一种九十年代淑女的气质,因此她们只能从她的出身上做文章。
她不喜欢这种环境,干了半年就离开了。
导#火#索是一个谣言:她背地里在做援#交,客户络绎不绝。
每天下班后她一心扑在学习上,这个谣言疯传了一个多月她都不知道,直到老板找到他,说他可以给她五倍的工资,让她做他的情妇。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导购也不适合她这种不善言辞的女孩,试用期没过就被炒掉了。
新一轮的考试就要到来了,她需要一部分钱报补习班,看见有很多高价招聘年轻保姆的广告,便想去试试。
她年轻、漂亮、老实,很容易就被一家出价高的人相中,去照顾他们独居的老父亲。
开始一切都好,一周、两周……
直到第三周的某个晚上,她正弓着腰给老人铺被子,那个骨瘦如柴、头发全都花白的老人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居然从后面死死抱住她,把她压在床上,胡乱摸起来。
她吓得哭了出来,想推开老人却无法使出力气。
她知道老人有心脏病,万一出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连反抗都不敢动作太大。老人散发着腐臭的气息令她恶心,那两只干枯如树枝的手,更是令她浑身暴起好几层鸡皮疙瘩。
老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摸了一阵,终于讪讪地爬下了床,她抽泣着整理好衣服,第二天就辞了这份工作。
最后一站,就是这家波洛咖啡店。店长是个性格开朗的中年男人,对她很照顾,而且是那种明眼就能看出的别无用心的照顾,楼上还是名侦探的地盘,让她很有安全感,她下定决心在这里长久地干下去。
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见小,偶尔进来两三个浑身湿漉漉的上班族,夏目很好心地把更衣室和洗手间借给他们用,并按他们的要求调制热气腾腾的饮品。
直到八点多,雨才小了起来。夏目站在门口观望一阵,决定再等等。
脚上的鞋刚买不到半个月,她没有闲钱让它被泡涨。而且看书的话在哪里都一样,她从包里掏出贴满标签的英语教材,熟稔地翻起来。
时间伴随着雨声淅沥沥地流淌着,不知不觉半个钟头过去了,早上背过的单词经过再一次的记忆强化,已经记住了百分之八十多,她很满意地合上了书。
然而就在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她被吓坏了。
跟她正对着的门口位置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穿着黑夹克的金发男人,他有一双漂亮的紫色眸子,微笑地注视着她,薄薄的嘴唇向上轻微地勾起着。
“晚上好。”他笑道,两只小臂搭在桌子上,两根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弹动。
他犹如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在暗沉沉的雨幕中,闯入了她的世界。
一个有着妖异紫眸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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