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护士小姐推着小车来给我打吊针。早上晚上各一次,带续点,先补充营养后消炎,一套下来至少两个小时,她面带职业性的微笑,问我需不需要先上厕所,她可以扶我去。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那一大束五颜六色、依然新鲜着的花,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哇,好美啊!”她由衷地感叹道,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你男朋友真浪漫,而且很有钱呀。”
“……”我想告诉她我没有男朋友,送花的人我都不认识,但女人的虚荣心让我把涌到唇边的实话咽了下去,我模棱两可地呲牙笑笑,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其实收到花的惊喜劲儿过了后,我开始盘算这一大束能不能转手卖掉,换点零用钱,然而这毕竟是花,过了今晚就一文不值,于是我不亏本地摆弄了好几个小时,反正也无事可做,权当插花体验了。
现在我的手指上还残留有各种鲜花混杂的香味,以及洗也洗不掉的……色素。
护士小姐扶着我去了洗手间——就在病房门口,五六步就到,可我却走得像蜗牛蠕动,拐杖也用不好,我很害怕她的小身板支撑不住我带着厚重石膏和铝合金拐杖的全部重量,因此每一步都迈得惊心动魄。
等我满头大汗躺回到床上时,才长吁了一口气。
护士扎完针,寒暄了两句就去下一个病房了。我独自一人孤零零地躺着,盯了会儿天花板,又啃了半分钟指甲,无聊又烦闷,便抓起篮子里的一只饱满的鸭梨,用手擦擦吃了起来。
好吃,超好吃。多汁且清甜,宛如含了一口冰泉水。
我像鼹鼠那样不顾形象地用门牙啃着吃,吃完一只又抓起一只,瞥见旁边还有红彤彤的苹果,连忙贪心地也抓过来,生怕它跑了似的。
然而它还真的跑了。我一下没抓住,它掉在地上,骨碌骨碌一路滚到门口,马力十足,像充了电似的。
我心疼地追随着它的滚动路线,看见它最终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一只穿着皮鞋的脚挡住了。
我讶然地抬起眼睛,视线从那双脚开始一寸一寸上移,直到看到那张笑眯眯的英俊的面孔。
“哟。”他抬起一只手冲我打招呼,牙齿洁白,笑容如破云的阳光般耀目。
我怔了怔。
他耍杂技似的脚尖一挑,把苹果向上踢起来,然后平摊开两只手掌接住它,一路捧着来到我的病床边。
“去了皮还能吃。”他把苹果轻轻放在桌上,笑着说,然后继续用迷人的微笑望着我。
我满嘴的水果渣,黏糊糊的,手里还抓着啃了一半的鸭梨。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过了许久,我才颤着嗓子问道,满脸震惊。
这时,店长也出现在了门口,他摩挲着毛利小五郎的同款小胡子,笑呵呵地走进来。
我急忙把手中的梨扔进垃圾箱,坐直了身体。
“哎呀你别动,怎么舒服怎么坐着。我和安室君顺路过来看看你,安室君就是我说的临时接替你的那位能干的帅哥,有他在你不用担心工作上的事了,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好好休息休息吧。”
说罢用老父亲一样的目光看着我。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问了我的病情以及有没有人照顾,我告诉他我一周后就可以出院,半个月后拆石膏,有一位从老家一起过来打工的女性朋友偶尔可以照料我。
“那可不行啊,你活动不便,很多事都需要别人帮忙,这样吧,我每天过来——”
“不用麻烦您老人家了。”名为安室的这个男人飞快地接过话茬,“我每天下班后可以过来搭把手。”
“那样会不会太辛苦?”店长有点惊讶。我也是。
“哪里会,我一个单身汉每天回家也是闲着,能陪夏目小姐这样的美女呆着,也算是种享受。”
这嘴跟抹了蜜似的,不去当男公关都可惜了。
可我居然感到很受用,我认为这是个不好的兆头。
“那太好了,夏目一个女孩子独自在东京闯荡挺不容易的,你要多照顾她哦。”店长摸着胡子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冲着安室挤了挤眼睛,交流了一个男人间的秘密眼神。
我看见安室得体地一笑,轮廓分明的侧脸对着我,下巴和脖子完美弧线让我的心骤然跳快了两拍,我有种被击中的感觉,连忙慌乱地别开视线,把早上背下的数学公式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算是压惊。
他忽然转过头来,紫色的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盯着我垂下去的脸。
“我叫安室透。”他开口自我介绍道,眼光斜了斜那篮子水果,“以后请多指教,夏目小姐。”
我抿了抿嘴,狐疑地瞥着他,但碍于店长在场,只好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
他的出现怎么这么巧?我刚一被撞,他就顶替了我的工作,怎么看怎么可疑。
难道是他刻意撞的我,为了得到我的位置?
这个想法有点可笑,也说不通。他开着马自达跑车,随手一送就是豪华水果鲜花,又怎么会为了一份不起眼的工作对我下手呢?
脑子有点晕,我缩回到被窝里,忽然很想打个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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