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诺的身体猛的一抖, 冷汗顺着脸颊聚集在下巴,又一滴滴地滴落下去,她的手在抖,手里的短刀上沾着一线暗红的血, 有一滴飞溅出来的血落在她的脸上, 散发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糜烂香气。
云诺短促而剧烈地喘息着,抬手抹掉那一滴血。
白微羽被吊在房间的正中央, 淡黄的油正往下滴着,她的脸色因为长时间的吊起而异常苍白, 嘴唇已经彻底没了血色。
小丑站在白微羽身前,轻轻舔去了手指上的血。
幻觉。
这个认识让云诺几乎在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小丑冷笑:“异能不错, 反应也不错, 但是不过如此, 我还好奇,到底是什么神人, 能在那位的眼皮子底下弄死阿七, 还居然活着。”
小丑手上的血很快止住了, 她有趣地觑着云诺:“阿七那个孩子,虽然很弱,但是一向受宠得很, 我们的王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云诺满头是汗,冰冷地看向小丑,短刀在手里调整到最趁手的位置,她却不敢像原本想的那样冲上去了。
她只能把颤抖压在身体深处, 冷声问道:“你们的王?”
小丑抬起手,手里是一支新鲜的康乃馨。
“对,我们的王。”小丑笑道,“我们的王啊,喜欢各种各样美丽,或者说美好的东西,比如鲜花,比如美人,还比如,那种真挚美好能触动人心的,感情。”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云诺:“阿七那么受宠,是因为他纯粹,你杀了他却还活着,大概……是凭了你这张脸?”
云诺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但捕捉不住,她只好抬头冰冷道:“你是几?”
小丑轻轻一笑:“我排行第五,跟再往上的那几位比起来,算是个最没用的小喽啰。”
她歪了下头:“毕竟,我的能力只能骗骗人类,不过你,似乎是很容易骗的那一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算是你最无法战胜的敌人。”
小丑松开手,手里那朵花就忽而燃烧起来,云诺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陷入了小丑的幻境。
小丑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你看上去心防重得很,不过可惜,都是虚张声势,你心里的那把锁是松的,是坏的,所以只要一点方法,你就很容易被影响。”
“因为你始终被困在同一个地方,很多年了,都没能走出去。”
云诺无法反驳。
她也不需要反驳,她站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杀了变异种,救回白微羽和钟年年。
她攥紧了手里的短刀,抬起头,小丑笑盈盈地看她,身体始终停留在白微羽的身边,一个只要云诺试图对她使用异能,就必然会殃及白微羽的距离。
而且,如果现在依旧在幻觉里,很可能她刀锋所向的地方,才是白微羽所在的地方。
云诺不敢轻举妄动。
左边的门后是关人的铁笼,但那些幸存者却未必能用得上,他们都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他们恐惧小丑,甚至超过了M基地内那些幸存者恐惧宋祗。
人永远是容易被感官欺骗的生物,小丑的幻境对于人类来说是无往不胜的利刃。
右边的床上,丧尸冉冉正贪婪地盯着笼子里的人,它急迫地想要进食,喉咙里发出不耐烦的咕噜声。
那似乎可以是突破口,毕竟冉冉只是一只普通丧尸,因为幼小甚至没有其他普通丧尸的攻击力,但却是小丑非常重要的“女儿”。
可如果她转而攻击冉冉,很可能只是重复刚才幻境中发生一切。
如果她不能看破小丑的幻境,她寸步难行。
脚下的地板仿佛变成了土壤,一支支支棱的花长了出来,柔软地盛开,小丑轻轻笑了笑,说:“真是可怜。”
那大片的鲜花扭曲起来,云诺的心脏咚的一跳。
眼前是那间小小的屋子,灯光昏黄温馨,桌上的排骨汤还在冒着热气,地上却满是鲜血,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云诺听到身后模糊不清的争执和枪响,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回头。
但是一双手缠上了她的肩膀,女人的声音很温润,带着轻柔的爱意。
“诺诺。”
云诺差点挥出去的刀硬生生僵在半空。
然后她听到那个声音突然带上了阴森扭曲的恨意。
“你为什么不救救爸爸妈妈?”
“你为什么只是看着我们死?”
“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死?”
粘稠的血滴下来,顺着云诺的头发滴进衣领,身后的女人低下扭曲看不见五官的脸,轻轻蹭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
“你甚至把爸爸妈妈都给忘了。”
云诺心脏轰然,几乎要呕出一口心血。
又一声枪响,那双手臂软下去,一具温热的身体咚的砸在她身侧的地面上,云诺的目光微微往下,看见一张腐烂的脸,眼睛的空洞处正扭曲地往外伸展出枝条来,淡粉的花朵在腐尸上开得盛大而温柔。
人是很容易就会死去的。
因为人的身体本身太过脆弱。
云诺剧烈地喘息,她的手心仿佛要在一瞬间燃起火焰来,把眼前所有一切都烧个干净,她可以烧掉这一切,只要她不管不顾地蔓延开最热最烫的火,小丑躲不掉,单纯就身体能力上来看,小丑甚至还不如阿七,她是躲不开的。
只要她使用异能,这是能轻易被破掉的一个局。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她感觉到有什么靠近了她,是小丑?还是冉冉?这次是幻觉还是真的?如果她被咬了……
云诺的眼睛里只剩下了那个记忆里模糊的屋子,墙壁地板上飞溅的血,她凭着本能挥出刀,刀尖似乎划伤了什么,她听到小丑似乎不满地啧了一声,说道:“还真能打,都这样了还能弄伤我。”
随后更多的手缠上了她的身体,云诺挣脱不开,却又不能逃跑,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变成了一扇白色的门,那些手推着她扯着她,想要她打开这扇门。
她能猜到门后面是什么。
那是病房,云老爷子的病房,病床前围着的人纷纷朝她转过没有五官的脸孔,像是一个个提线木偶一般,他们的脸上旋转开放着一朵朵花,他们搬弄着蛇一样的信子,窃窃私语。
“这就是当初私奔的那位小姐留下的女儿?”
“运气真好,碰上老爷子要没了,居然想起了这个女儿。”
“爸妈都没了,云家主决定收养这个外甥女,连姓都改了,姓云,可不是飞上枝头了吗?”
“明明是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杂种。”
他们脸上的花纷纷扰扰地开着,变成了笑着的模样,他们伸出柔软的蛇一样的手来拉她,花言巧语,神色鄙夷。
“快过来。”
“过来,这是你外公,叫他一声。”
一只只手掐在她的身上,想要逼出她的眼泪,那些声音越发尖锐。
“快叫啊,你外公快要死啦。”
“快哭啊,唯一一个期待你回来的人就要死啦。”
“这些是你的家人。”
“但你只是个杂种。”
“没有人想看到你。”
“没有东西属于你。”
“识相的就乖乖缩在角落里,别抱有任何恶心人的奢望。”
云诺一时只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十一岁那茫然无措的时候,她惶惑着,在这看不到希望的境地里,几乎捏不紧手里的短刀。
人是脆弱的,是很容易死的。
哪怕她……也没有任何不同。
她抬起头,越过纷杂的人群,看到了白微羽。
白微羽即使在狼狈的时候也依旧很漂亮,她的眼睛里没有恐惧,云诺后知后觉地想到,白微羽有怯弱的,瑟缩的时候,但她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鲜明的恐惧。
白微羽看着她,声音叫人难过。
她说:“姐姐,你用异能吧,我不怕死,如果我的死能救你,我愿意的。”
那神情,就好像几天前在基地里,她告诉他们:“我随时都有可能死,今天或者明天罢了,惜命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因为她很弱小,所以死亡离她太近,所以她不害怕,所以她能够从容。
云诺的心里,有一根弦突然断了。
她脸上的神情沉了下去,原本染上慌张的眼睛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云诺缓缓站直了身体,那些手拖拽着她,还在她身后诉说着怨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将云诺纠缠得无法动弹的手,却在这一刻失去了大半力气,只能任由云诺艰难地一步踏向白微羽。
云诺说:“你要怎样才愿意怕死,白微羽?”
白微羽一愣,像是不明白云诺在说什么,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我真的不害怕。”
“我知道,我问你怎样才会怕!”云诺突然拔高声音,近乎嘶哑地吼道,“你觉得你弱小,你觉得你离死亡太近,那你把你的命给我!我来保护你,我不会让你死!你不会再接近死亡,你会安全地活着,这样你愿意恐惧死亡吗?”
白微羽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她意识到了,云诺想要救她,也在向她求救。
她在向她寻求一只把她从这梦魇幻境里拉出去的手。
云诺踩着满地的花和血,踩着破碎的阻拦的手,艰难道:“你想要我说什么,想要我做什么,才能让你相信我一定会保护你!才能让你不要再跟我说你不怕死这句话!才能让你无论怎么挣扎都想要活下去!”
云诺的脖子上都暴起了青筋,她什么都没有看,浅色的眸子直直盯着白微羽,像是要看清她脸上的任何一点细微神情,她叫她:“白微羽!”
仿佛暖风呼啸而过,白微羽愣愣地看着她,精致的眼睛微微睁大,因为被油刺激,眼角发红,聚起生理性的眼泪,混合着油往下滑落。
她想:“她说她会保护我。”
这样灼灼地注视着她,却只是对她说,会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诡异的ooc小剧场
云诺(声嘶力竭,心痛到浮夸):要怎样你才肯挣扎着拼命活下去?
喂鱼(奄奄一息):我只要你给我——上一桌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鸡卤煮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云诺(面无表情):你还是死吧。
ps.来自某个因为被关在家里半个多月而馋大肉馋到不行的可怜作者,希望所有事情尽早结束,大家都能健康,我已经和同学约好撸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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