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的废墟里,大片大片断肢血迹被雨水冲刷,依稀能够看出这里曾经遭遇了怎样的惨状,空气里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腐臭和硝烟连大雨都洗不干净,再加上雨声滂沱,倒是混淆了丧尸的感知。
白微羽和钟年年一起被护在队伍的最中间,秦沐辰带路,后面是张开手掌的云诺,那手上虽然没有火光,但是雨滴一靠近就瞬间蒸发,足以看出可怕的温度。
秦沐辰突然停下,打了个“停止”的手势。
前面不远就是李乘月的住所,一栋独栋的三层花园洋房,院子里徘徊着几只丧尸,屋子的大门已经被破坏了,但是那些丧尸一只都没有往里面走,而是仿佛守卫一样地待在外面。
几个人贴着墙根,云诺思索着怎样在一瞬间不发出动静地解决掉外面的几只丧尸。
秦沐辰目光一顿,转头用气音低声说:“不对劲。”
院子里开着大片的紫阳花,一团一团,在雨中深深浅浅,朦胧一片,好像浮着一层浅淡的烟,丧尸穿梭在花丛间,甚至没有碰落一朵花朵。
但是李乘月不是一个喜欢花木的人,她是个实用主义者,上一次秦沐辰来这里的时候,院子里还堆满了武器。
更何况现在也不是紫阳花开花的季节。
云诺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来不及再多思考什么,给秦沐辰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带这几个人躲好,弯着腰快速冲了出去,一阵风过,雨滴落在紫阳花上的声响掩盖了脚步声,丧尸在雨中缓慢移动,一只丧尸漫无目的地靠近了花丛,突然被其中伸出的一只手掐住了脖子。
云诺手掌的温度极高,在接触腐皮的一瞬间就冒出了一阵白烟,手掌轻松没入,丧尸连一声嘶吼都没有发出就被悄无声息地拧下了头颅,云诺接住丧尸倒下的身体,将它无声地放在花丛中。
另外几只丧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被云诺用同样的方法一只只解决,屋子里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孩子的笑声。
秦沐辰几个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声音……是那时候的变异种!
云诺矮下身体隐没在盛开的紫阳花间,那些花朵似乎散发出了无边无际尖锐痛苦的香气,腐尸的气味似乎都淡去了。
心跳声很重,一下一下,砸在胸膛里,这大概是云诺自末世以来见过的最强大的敌人,如果真的在这里打起来,她未必会输,但是这栋房子肯定会被毁个干净,甚至几个同伴也不能幸免。
变异种小小的手扒着破碎的门框,探出小孩子的脑袋,没有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么狰狞的表情,只是微微笑着,一张脸甚至称得上清秀,除了放大的瞳仁诡异至极之外,看上去几乎像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
它微微驼背,肩膀往上耸着,个子矮小但身形匀称,变异种巡视着院子里的花,没有焦点的眼睛像蜥蜴一样灵活地转动着,突然定格在了秦沐辰几人躲藏的墙根,秦沐辰的呼吸几乎停了,手里的枪稳稳地瞄准了变异种。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一枪不可能打中,只能是一点心理安慰,这只变异种的速度已经不能单纯用惊人来形容。
变异种盯着那处墙根,脸上的笑容忽而变得很甜,它蹲下身体,双手按着地面,跪在地上慢慢往墙根爬了几步。
云诺的手心渐渐泛出金红火光,秦沐辰的手指死死抵在扳机上,钟年年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呼吸,张靖咬着牙,肌肉上硬生生又泛起了金属的冷光。
白微羽只是有点担心地看着仿佛豹子一般肌肉紧绷蓄势待发的云诺,抿嘴扯着自己的帽子。
五米,四米……
随着变异种的靠近,云诺手心的火光越来越亮,被她牢牢按在地面,高温被送入地下,在变异种前面不远处的地底汇聚压缩,只等着在变异种踩下去的一瞬间冲破地表将它吞噬,虽然不一定能直接杀死,但至少能争取到一点时间。
变异种突然撞到了一具被云诺拧去了头的丧尸,它微微一愣,伸手抓着那截仅剩的焦黑脖颈,轻轻松松地把整具身体提了起来。变异种看着那截断口,歪了歪头,一派天真的样子。
它冲着云诺的方向,恶毒地裂开嘴。
云诺微微一惊,但是已经来不及收手,变异种轻飘飘地将手里的半截尸体往前一扔。
正中红心。
金红光芒无声地冲出地表,如同一朵艳丽的花骤然合拢,那具尸体一瞬间被吞噬其中化为飞灰,变异种大笑着在火边手舞足蹈,好像一个在篝火边跳舞的小孩,欢喜得真情实感。
仿佛一个闹剧。
火焰烧毁了几株脆弱的紫阳花,烟尘在雨中显得格外盛大,云诺屏气,冲过遮挡视线的烟尘朝变异种冲过去,手里是浓郁到近乎流淌的熔岩一般,甚至已经有些发黑的色泽,这是她能控制的极限,任何东西都会在被这火缠上的一瞬间彻底消失。
变异种灵活得可怕,哪怕在被迷了眼睛的情况下依旧一个扭身闪开了云诺的手,脚下一蹬,跳到了围墙上蹲下,扭头龇牙咧嘴地朝墙根下的几个人露出一个裂到耳根的笑容。
秦沐辰来不及思考,几枪接连射出,变异种扒着围墙闪身躲开,但还是被擦破了手背。它低头像动物一样舔了舔手上的擦伤,露出更加兴奋的笑容,身后,云诺的火已经近在咫尺,直直向它的后脑袭去。
变异种拧开头,一手按住自己胸口残破的衣服,用另一边肩膀接下了这一击,大半个肩膀连同手臂瞬间成为灰烬,变异种尖锐地叫了一声从围墙上摔下去,双脚一蹬地面快速跑走,隐没在大雨中。
云诺喘着气,手掌在雨中冒着白汽,可以听到“滋滋”的声音。
速度,力量,灵活性,这只变异种几乎每一项都是顶尖,甚至它对于火焰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哪怕刚才那一击,也只是烧掉了它与火焰直接接触的那一部□□体,她最强大的火完全没有在它身上蔓延开来。
云诺甚至觉得,以那只变异种的能力,完全足够躲开自己的最后一击。
它最后那个动作——好像是想护住什么。
秦沐辰几个跑过来,云诺直起腰说:“应该暂时不会回来,进去吧。”
“我走前面,你们小心。”秦沐辰点头,端着枪缓缓往屋子走。
云诺没反对,她的确很疲惫了,手都在微微颤抖,屋子里边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也许还有硬仗要打,这并不是逞强往前冲的时候。
云诺这么想着,攥成拳的右手突然被轻轻拉了一下,她回过头,看见白微羽很轻地展开她的手掌。
掌心有一片细小的燎泡,并不严重,但看着很疼。
云诺在别人注意到之前反手按下白微羽的手,用指腹没带什么力气地捏着她的手腕,轻轻拉着她往前走,没有任何异样。
她不想让人发现。
白微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什么都没多说,只是低头看着云诺拉着自己手腕的手。
这个看上去很强势的女人,手指却很柔软。
客厅里一片狼藉,秦沐辰刚走进屋子,就听到餐厅的方向传来一些细小的动静,刺激着几个人已经极度紧绷的神经,秦沐辰打了个手势,无声地朝那边走去。
不太像是丧尸弄出来的动静,但是这种时候,除了丧尸,似乎没有其他可能,他们只能希望不会又是变异种,可以被他们迅速地解决掉。
秦沐辰轻轻推开虚掩的门,从门缝里往里看。
他的眼睛骤然瞪大,身体僵硬,一时间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
云诺意识到不对劲,松开白微羽走上前,在看到门后场景的一瞬间也呆住了。
门后是餐厅,一个高大却有些佝偻的人影坐在餐桌边,手里举着一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报纸,报纸遮住了他的脸,但是那捏着报纸的手明显已经腐烂了一半,指甲尖长发黑,后面连着腐肉和依稀的白骨。
是一只典型的丧尸的手。
桌子上摆着碗筷和几个盘子,都盛满了鲜红的花瓣,桌边的丧尸慢慢合上报纸,端起桌上一个盛满花瓣的茶杯,凑到已经腐烂得只剩下牙床的嘴边,做了一个喝茶的动作。
丧尸的脸露出的瞬间,云诺和秦沐辰都认出来了。
这是李乘月的父亲,这个曾经儒雅的中年男人衣衫褴褛地带着他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已经全碎了,镜架也是扭曲的,它的鼻子像是被什么咬掉了一半,没法支撑,需要时不时往上扶一下。它放下茶杯,又重新拿起报纸,翻开,不知道第多少遍地举在眼前看,报纸的边缘浸透了尸液,漆黑破碎。
厨房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随后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穿着残破围裙的女性丧尸僵硬地走出来,端着一个装满花瓣的海碗,弯腰放在餐桌上。女性丧尸的眼睛已经只剩下了两个黑洞,但是脸上的肌肉还勉强挂着。
是李乘月的母亲。
李父僵硬地招了招手,李母缓缓解下围裙放在椅背上,两只已经不成样子的丧尸跟从前的每一天一样坐在桌边,捧着碗,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花瓣。
云诺用没有烧伤的手摸了摸口袋,没摸到合适的东西。
白微羽静静地往云诺手里塞了一颗不大的东西,云诺一愣,摊开手掌,看到一颗金属纽扣,后面还连着断掉的丝线,大概是刚刚从衣服上扯下来的。
云诺没多说,反手将纽扣掷出去,在餐厅另一侧的墙上发出一个明显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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