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鲸鱼岛是座不出名的小岛,小到行走在路上所有擦肩而过的人都相互熟识,它是为那些出海工作的渔夫长期逗留而设的。土生土长的岛民为数很少,他们每日早起出海打渔,日落后收拾一天的进款去小镇上唯一一座酒吧喝点小酒,和酒友谈天说地,然后回家和妻儿围坐在电视前渡过美好的家庭时光。第二天再重复前一天的生活,日复一日直到第三代成长起来,就可以把掌舵权交给儿孙,自己和一同老去的友人每日晒晒太阳散散步,最后带着一点而对家人的不舍离开这个世界。在这样的地方发生任何一件小事都会像投石入平和的湖面泛起阵阵波澜。

    小镇上最新的谈资是酒吧老板娘米特家的熊孩子从岛后地势复杂的雨林里捡回一个狼狈的少年。他柔软的浅金色长发因尚未凝固的血块粘合纠缠在一起,他纤细的身体上有灼伤和动物撕咬过的痕迹,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朵奇异的粉色花苞,任凭镇上的怪力少年小杰怎么掰都掰不开。

    你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里,就和所有少年人的房间一样简洁而普通。这种普通对你来说反而是一种异常,你的大脑一时凝滞不能运转。

    两个月前你站在古代遗迹的入口准备背水一战,眼瞧着金银锭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像散步一样朝你走来,你决定先下手为强,连续后撤几步反手就是一连串毒镖,同时吹响催眠排笛,你不指望金银锭能沉睡,最理想的状况是它暂时无法动弹,而你可以乘此机会使用提速25%的步行手杖直接跑入遗迹,尽量避开正面战斗。

    但显然效果并不理想,金银锭的脚步只受笛声影响停止了几息,而毒镖完全没有任何作用,你猜测古代兵器也许并不是活物。这让你觉得有一点委屈,就像两个高手约定好赌上性命的决斗,到头来发现对面是个可以修好的机器人。

    “阿比盖尔!”你和幽灵小姐姐历经无数战斗中早就培养出了默契,她进攻和躲避的速度都远高于你,但是攻击力度不大,所以日常的攻击模式就是她拉仇恨你下黑手。但是这次小姐姐没有理你,她飘在原地一动不动,你接受到她反馈过来的情感—她认为金银锭没有威胁。阿比盖尔从来没有让你失望过,在漫长的岁月中她是你唯一的精神寄托,你愿意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相信她的判断。

    金银锭的脚步在距离你不足十米的地方停止了。遥遥一望的时候没有发现,现在近看你觉得有股强烈的违和感,下一秒不详的预感就得到了证实,金银锭看上去健壮的人体腹部突然开裂,它球型的脑袋掉落下来,脖子的部分展露在你的面前,似乎是萎缩并且长实了的伤口。难以言喻的凉意从脚底升腾到你的心脏,一瞬间你明白自己被先入为主的观念欺骗了。

    金银锭并不是长着奇怪头部的类人体,这颗球才是它的本体,而下面的身体是曾经来到这片大陆的受害者,所以毒镖才没有任何作用,尸体怎么可能中毒呢?

    你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被你刻意忽略的细节,比如为什么浆果树周围总是有淡淡的腐臭味,而它们的果实像鲜血一样艳红;又是为什么瓦斯生命体-埃生存在黑暗大陆却学会了属于人类的语言;再比如山脉森林中的育人兽帕普,如果没有智慧生物作养分怎么密密麻麻的繁殖成族群。

    黑暗大陆不是没有人类来过,只是他们都死去了。

    生死一瞬的时刻你不敢再细想下去,阿比盖尔还是坚定的认为这颗球体没有威胁。你尝试朝它一步步靠近。令你惊讶的是金银锭退却了,你每前进一步它都往旁边偏让一点,你无法理解,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阿比盖尔飘到你跟前,只有眼白的双目直直盯着你的头部。那是你在迷宫中央获得的,用刻满图腾的砝矿石制作的图勒皇冠。你意识到这个对你来说只是个头部防具的装备对于这座庞大的迷宫城市来说可能有特殊的意义。你试探着取出用同样材质打磨成的兵器毁灭者,金银锭立刻退却了十丈远。

    ‘啊哈。’你不怀好意的想,‘这种怪物也知道害怕呢。’

    从你目前的经验来看,灾难们或多或少都拥有智慧,你可以合理推断眼前这个寄生在人类头部的植物兵器在吞噬人脑后或许也能听懂你的语言。

    “带我去找有宝石的雕像。”你作势要挥动手中的毁灭者,它会随你的意愿召唤出数十条暗影触手,无法触碰的气态生物。你也不知道古代雕像上会不会镶嵌有你需要的宝石,但是你的潜意识告诉你一定会有。

    金银锭果然听得懂你的命令,咕噜噜朝某个方向滚去,时不时还停一下,好像在看你有没有跟上,要不是被它丢下的无头尸体还躺在冰冷的地上,你甚至有点想笑。

    前往雕像区的路上要穿过一条长而幽深的隧道,两旁橙黄色的砝矿墙面上雕刻有类似文书记录的壁画,你渐渐放慢脚步,开启地图功能拓印这些画面。

    这是属于黑暗大陆某个智慧族群的历史,他们很可能就是现代人类的先祖。壁画上描述了他们从起源到辉煌,到遍布整个黑暗大陆,但最终还是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历史。

    曾经有奇异的陨石从天而降,它的体型之庞大与下落的声势之迅猛使得大陆板块发生剧烈的震动,它炙热的温度使得地面融化。陨石沉入了地底深处,它的上方形成了今天你看到的火山脉。那时的黑暗大陆还不是今天怪诞丛生的模样,古人类还处于农耕时期,在惊吓平复之后他们对这块天外来客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他们收集起散落在地面上的陨石碎片,将它们打磨成矿石。逐渐人们发现这种矿石制作的武器几乎战无不胜,掺入些许碎片的盔甲不仅难以磨损,还能够使所有伤害到他们的野兽自燃。人类开始大量收集这种材料。然而陨石掉落在地面的碎片数量有限,埋藏在火山下的部分又难以开采。

    于是就有了长达数百年的战争,分裂,与合并。人类的数量骤减,最终分化成两个部族。以红眼一族为首,崇尚智慧与自然的一方认为天生异象必有灾厄,数百年战乱就是灾厄的开始,所以他们耗尽手上所有的资源打造了一艘无与伦比的方舟离开了黑暗大陆,向海洋对面启航,去寻找新的天地,留下以强健的体格闻名的部族占领了剩下所有的矿石,并利用这种工具开始开采火山地下的部分,渐渐的打造出一座地下城。人类的科技一时达到了巅峰,黑曜石几乎无所不能,人们甚至在火山内部设立了祭坛,把黑曜石奉为神明的恩赐。

    然后灾厄降临了。

    陨石中的放射性物质由于过度开采暴露在空气中,地表上动植物的形体结构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这种变化的速度日新月异几乎肉眼可见,人类根本来不及应对——或者说无法应对,因为他们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整个大陆好像一个巨大的微波炉,四季紊乱,从火山喷涌而出的赤红之石中诞生出口吐岩浆的魔物,人类的身体从脑部开始溶解,直到□□崩塌又组建成新的生物。最后一小部分正常的人类只得躲进地下城,把城市改造成迷宫,利用植物兵器金银锭阻挡日益滋生的怪物,又把他们惨痛的教训雕刻成壁画以期前往新世界的那个部族能够回到故乡,将他们的文明传承下去。完成这一切后人类就只剩下不足十个,他们将自己封闭入遗迹,直到死去都没有踏出一步。

    就这样贪婪种下了恶果,超古代文明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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