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必须要先把民政局给炸了。

    已经在脑海里把民政局拆了八十次的秦云川,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冷静。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是想拒绝的,连说什么话都想好了,只要按部就班说完就可以完美解决一切。可当他看到蔺白那双冷清的黑眸时,说出口的却变成了这种话。

    来不及懊恼了,事态还没有到最不可挽回的时候,那个文档里怎么说的来着?

    ……已经全忘记了。

    秦云川猛地站起来,在蔺白的注视下扯出一个笑容:“我去下厕所,肚子疼。”

    蔺白点头道:“好。”

    秦云川反手把厕所门关上,低头就开始噼里啪啦抠字。

    【白的大唧唧雄主:我搞砸了。】

    【你别跟我皮:?】

    【白的大唧唧雄主:现在我该怎么做?】

    【你别跟我皮:别急,现在让我们翻到拒绝的艺术第七十八条,看这一段。遇到实在无法拒绝的请求,不如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这样在你提出后续的条件时,对方极有可能不会拒绝。】

    【白的大唧唧雄主: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出去跟他说,过段时间再去领证?】

    【你别跟我急:大佬不愧是大佬!此乃缓兵之计!以后的事以后再解决!】

    秦云川坐在马桶盖上,烦躁地“啧”了一声。

    道理他不懂么?关键是没法实施啊。

    看着镜子里那张脸,秦云川面无表情地抽出马桶边上的湿纸巾,盖在了镜子上。

    或许是他在里面待久了,蔺白敲了敲门道:“秦允之?”

    秦云川更加气得脑仁疼:“来了来了。”

    “不是。”

    门板传来轻轻的一声“咔哒”声,似乎是蔺白靠在门板上的声音,他的声音透过缝隙变得有些模糊。

    “领证的话,我考虑了很久,暂时还不用那么着急。”

    秦云川一愣,蔺白也没等他说话,急急地接着道:“你之前不是说要考医生吗?考试的时间也近了,现在分心并不好。”

    都是借口。

    秦云川眯起眼——蔺白向来少言寡语,很少听他说这么长的句子,这样急切的语气,与其说是为了他着想,倒不如说是为了掩盖什么。

    他也不说话,听蔺白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蔺白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可能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秦云川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他本来应该很高兴的。不用自己费神,蔺白自己提出来是最好的选择。但理智告诉他是这样,情感上他却感受到了无法遏制的愤怒。

    自从醒来以后,自己对他的态度还不明显吗?

    讨厌他的话,怎么可能会触、碰他?怎么可能会亲、吻他?更别说以雄父的名义,以这帝国最高规格的礼仪向他求婚了。

    明明是他自己要退缩——他明明没有理由会退缩。

    难道是因为……

    秦云川气到脑仁疼,反而想到一件事。

    该不会,蔺白还喜欢【秦云川】吧?

    联想到那次使用虚拟眼镜的时候,蔺白的细微反应,再想到自己刚醒来时,蔺白对新闻的触动,秦云川不可思议地倒抽了一口气。

    他输给了自己的壳子。

    他整个虫还不如那一张脸吗?

    这样的想法一出来,秦云川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开了门,憋了一下道:“蔺白,秦云川好看嘛?”

    蔺白下意识道:“好看。”

    秦云川不满地扬起眉毛:“啊??你怎么能想着别的雄虫??”

    蔺白一愣,改口道:“不好看。”

    秦云川暴跳如雷:“我——他哪里不好看了!”

    蔺白:“……”

    他陷入了沉默。

    秦云川气得又拍上了门:“你想好了再说话。”

    看着还在抖动的门,蔺白茫然地摸了摸鼻子:为什么突然提起秦云川?

    他该怎么回答……

    蔺白靠着门坐下来,一双大长腿交叠,下意识地划着手机里的东西。他的手机里东西乏善可陈,连app都没有几个,储存最多的地方大概是相册。

    最前面的照片是在几十年前,照片里的他刚刚被雌父收养,在镜头下因为紧张板起一张脸,看上去就是一只很孤僻的幼虫。那时的秦允之也只是一只幼虫,在镜头前咧着嘴,手里还抱着玩具水枪。

    后面是一年一次的生日,照片里的两只幼虫逐渐长大,雌虫的脸上是始终如一的冷淡,雄虫的眼神却变得越发厌恶起来。

    蔺白的睫毛抖了抖。

    他应该早就习惯了秦允之的冷淡与厌恶,从来不奢望秦允之原谅他。但为何现在再看到这样的眼神,却会感到一瞬间的窒息?

    当蔺白回过神来时,他的食指正在自己的唇畔摩挲。

    他像是触电一样收回手,耳畔微红。

    秦允之出事的那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心里竟生不起一丝难过,甚至还有一丝解脱的轻松。他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是恶心至极。

    竟然忘记了自己是为何才能活在这世上。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等秦允之恢复后,日子还会像从前一样波澜不惊。但从那一天起,似乎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从那一个热烈的亲吻开始,尽管秦允之依旧说着那些恶意的话,蔺白却感到了一丝奇怪的悸动。

    简直是疯了。

    但是他却不可避免地越陷越深——越陷越深——即使不断地提醒自己,却不由自主地沉迷在雄虫那琥珀色的,明亮如宝石的眼眸里。

    他的生命属于秦允之,他的自由被自己舍弃,到头来连这最后一点东西也要送出去了吗?

    但至少,他还可以把这个秘密保留住。

    他深深地将头埋进膝盖里。不知过了多久,门板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蔺白抬起头,只见雄虫抱着胳膊倚在门边,居高临下的脸上有着矜贵的傲慢:“你想好了吗?”

    他仅仅只是随意站在那里,却能吸引所有的视线。

    蔺白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缓缓勾起唇。

    “不论如何,我都只会属于你。”

    “……”

    脸上明明是难过到都快绷不住的表情,却还说着这种勾、引虫的话,他知不知道——到底知不知道——

    说着极致暧、昧的话偏偏却有一双干净的眼睛,简直要命。

    秦云川搓了一把头发,低低地骂了一句。他抓着蔺白的领子把他往上提,蔺白顺着他的力道靠在墙上,没有一丝反抗。

    秦云川用鼻尖蹭了蹭蔺白,哑声道:“谁教的?”

    蔺白:“……”

    “算了。”

    秦云川俯身,咬住了蔺白脖、颈上的一小块皮、肉,含糊不清地说:“迟早……”

    后面的话蔺白就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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