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心结

    『淮阴』张侯早在三十年前就名满天下,他靠一千零一招「风刀霜剑」打遍大江南北,创立「自在门」的韦青青青还是他的师弟,京城里的诸葛神侯是他的师侄。他有一个亲传弟子唤作米苍穹,正是官家身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红人。

    虽然张侯也有过不光彩的时候:他败给过韦青青青。

    但那已经是老早以前的旧事,他的武功不会几十年毫无进展。再者说,败给一个几乎无敌于天下的人,一点也不难看。相反,这恰好说明了一件事:他有同韦青青青一战的资格。光是这么一个资格,就足够让无数江湖人为之仰慕,至于张侯自己是怎么想的,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敢提出‘三招’的条件。

    「桃花社」原本的七个人中武功最好的是赖笑娥,其次是张炭。自从顾惜朝入社后,他的武功又较赖笑娥高一些。从茶肆里逃出去的人显然早把消息传给了张侯,但张侯却仍然这样有恃无恐,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大姐应下了?”张炭问。

    “嗯,”赖笑娥轻蹙眉梢,沉沉的道,“我不乐意再同他们做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刺花纹堂」的兄弟们不比我们,这样连番的折腾,迟早要把他们的心血都磨掉的。”

    她的担忧有凭有据。昨天的激战让本来就损失惨重的「刺花纹堂」又丢了几个弟子。堂主罗郗的状况最叫人难受,先被迷药和热烟害了身体,后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依照请来的大夫的话,他恐怕是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桃花社」的初衷是为「刺花纹堂」讨回公道,从「七帮八会九联盟」的手里夺取得一块可以自在活着的地方。可若是人都不在了,又有什么公道可言呢?赖笑娥不是迂腐的儒生,也不喜欢玩什么平反昭雪的把戏。她只看当下,那些死后的荣哀,就留着死后再去管吧。

    “我去!”张炭扯了扯衣服,胖嘟嘟的脸庞上露出正经八百的严色。

    “你不行。”

    张炭沉着气问:“我咋不行?”

    “你的反反神功要靠着拳脚纠缠才有奇效,可张侯出名的是他的刀。”

    张炭一愣,往顾惜朝坐的地方瞅了瞅。见他像大姐一样,也蹙着眉,垂着目,不知道在沉吟些什么。八弟上回大发神威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那一柄长剑用得真叫漂亮,和他青绿色的衣服搭在一起,就跟大风吹过竹林似的那么舒服。

    只抵住张侯的三招,大概,……不难罢?

    顾惜朝知道张炭正偷偷的瞧着自己,他心下也在暗暗犹豫。

    韦青青青的年纪比他的生父还要大上不少,他当然无从得见,米苍穹久居大内,他只闻其名。但是诸葛正我不同,诸葛的武功顾惜朝曾有过惊鸿一瞥,至于诸葛的弟子铁手,更是交过几招。他自付功夫不弱于铁手,却远及不上诸葛正我。即便重活一世有了些长进,也只能说是略有还手之力,不至于输的太难看而已。

    那么,张侯的武功到底如何呢?

    江湖上传言不多,顾惜朝只能靠猜,他思来想去,觉得他的实力总不会低于诸葛正我。三招不过眨眼的瞬间,如果他的功夫和诸葛在伯仲之间,或者略好一些,顾惜朝相信自己能抵得住。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若是他们两方的人马撞在一起,兵戎相见,就是张侯的武功再高,顾惜朝也要迎难而上,靠长剑和小斧替自己挣一条活路。可现在呢?张侯只要他接住三招,他却踟蹰不堪,觉得哪里都不对,哪里都不适合,一点没有想同他作对的心思。

    为什么会这样,他心里很清楚。包袱背了两辈子,又遇见死而复生的怪事。他愈发的惜命,愈发的没了闯劲。为一群相识了不过两月的人效死,就算他们处的再融洽,也……他猛得打了个哆嗦,想到了戚少商。

    就因为想到了他,他压下心来,平平的道了声:“我去吧。”

    赖笑娥笑了,笑得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你也不行。既然是我下的主意来援「刺花纹堂」,自然要由我来了解这场事。”

    “不成。”张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怎么不成?”赖笑娥笑着问他。

    张炭有急智,他吭哧两下,给出一个很有意思的理由:“他一大把年纪还看上林投花,大姐长得比林投花好看多了,要是,要是……”

    要是他也看上了大姐,那就出大事了。

    这个理由另辟蹊径,不说两人武功悬殊,也不说赖笑娥是不是能抵挡住那三招,他只说张侯可能会看上她,那真就比死了还不如了。

    赖笑娥噗嗤一声,笑骂道:“你这才叫异想天开!难道我能待在客栈里,老老实实的等你们从「斩经堂」回来?我算不算「桃花社」的老大?你听过两个势力交手,一方的老大还在客栈里喝粥的?”

    张炭闷声说:“喝粥怎么了?喝粥没有不好的地方。”

    “喝你的粥吧!”

    赖笑娥不再理他,自顾自的端起粥碗,小口的抿起来。顾惜朝却在片刻的沉寂后,开口又道:“大姐确实不能去。”

    “怎么?你也觉得我会被张侯那个老家伙瞧上吗?”赖笑娥挑了挑眉。

    “不全是,”他说道,“一来,五哥说的没错,张侯这个人好色成风,我不是看不起女人,也不是瞧不起大姐。但是能不被占了便宜去,何不最好理他远一些。”

    他顿了顿,继续说:“第二,大姐的峨眉袖是以柔克刚的功夫,寻常兵刃当然不在话下,但张侯坐镇「斩经堂」这么些年,难免手里会有些神兵利器,可以以力化巧。其三,张侯只说我们抗住他三招即可,可这三招要怎么接,他也没说。是能躲,还是非得站在原地,是短兵相接,还是比拼内力,这些咱们都不知道。”

    赖笑娥反问他:“你既然说了,咱们都不清楚张侯的打算,又怎么能说自己一定强过我?”

    她把顾惜朝问得一怔。

    顾惜朝的确没法子证明自己一定就比赖笑娥强,也不好和就事论事的她过上几招。但是无论如何,他没法眼看着一个女人为了一群人的生死大事出头。就算闯荡江湖,女人也不该替男人去犯险,只有这群男人太废物,又太无能了,才会叫她生起这种念头的吧。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一边苦笑,一边还要绞尽脑汁的编理由。他和张炭一左一右的坐着,脸上的表情却如出一辙。赖笑娥看了好笑,心里暖和和的,刚想出言安抚他们一二,转眼却瞧见客栈的大门开了。

    一个带着斗笠穿黑衣的汉子从外面掠进来,顾惜朝刚要起身,就被张炭按住了肩膀。

    “自己人,他是大侠我是谁。”

    我是谁摘下斗笠,露出一双热诚而明亮的眼睛。他朝赖笑娥笑了笑,抱拳道:“大姐,小方去找张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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