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22:31,八光莎拉杀青,沉默的掌声持续了近1分钟。
剧组早就准备好的庆祝花束由一条和凛王一起送出,她们眼角带泪,似是还未从电影角色中走出。杀青的本人反倒是露出了与往日完全不同的爽朗笑容来。这是完成了所有目标的人才有的笑容。可是又与之前在屋顶上的有些不同,现在的她,心态已有所变化。
依照约定,警方在约好的时间内抵达片场。然而,随着他们的出现,反而散开了一股热络的气氛,大家似乎完全忘了现在是大半夜,边协力完成善后工作,边开始讨论今晚收工后的夜宵。明明已经不可能吃到夜宵的八光,少见地主动和大家推荐起附近便利店的关东煮来,至少我们来剧组到现在,第一次看到她和那么多人聊天。我甚至听到凛王喊了一句“三海君最喜欢关东煮了!”她还真是完全不介意对方现在的身份呢。
“八光小姐,已经不会再想死了吧……”
我听到身边小兰的轻声细语。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也许是困了,或是对这次的案件还在感伤,天使是这样的无力。
我当然看得出来她是反对杀人的,无论是否事出有因。可是她也并没有把八光当作一个凶残的杀人犯,在餐厅和走廊遇见时,她甚至会主动关心对方,询问八光是否有好好进食,需不需要帮忙跑腿(八光的经纪人已经趁乱逃回事务所了,现在由导演亲自陪同)。显然,她能理解八光她们复仇的意志和理由,可她们明明已经准备了更好的方法——暴露那两人的丑闻,让他们胜败名列,自食其果——最后却因命运所迫选择了杀人这种极端的方式。
杀人,就是母亲对女儿的责任?亲密友人间的付出?好像不对吧?她们心中是否也明白这一点?但是,如果说让恶人罪有应得就足够,那么无辜的少女又为什么要承受和他们一样的苦果呢?越想越无法忍受,竟然让那样两个人只是承受八乙女音子那样的痛苦,他们没有那样的资格!
——选择这条路是否因为这种想法,我不得而知。
但她们既然想到用诡计去掩盖这些,证明她们还是有过一丝企望想逃离法律的制裁吧。
“……这样电影完成后就能上映了吗?”
兰并不是在问我,而是问的我们身后的柯南与安室。但我猜这是一个连侦探都还无法确定的答案。因为我身后的两人谁也没有出声。她似乎无法满足,忽然做出凛然的神情,走向不远处的导演和场务。我猜她是想从导演那里得到明确答案,她这方面的行动力向来很强。
和电影一样,一桩案子也已“杀青”,但另一起案件,即豪五空的谜团还没有解决,我应该告诉三海。
想到这里,我赶紧寻找起他的人。幸好并不难找,他独特的嗓音即使离得这么远我也能听到几声,似乎还真的在谈关东煮的事。听得我肚子都饿了。
我小声询问安室:“那个,我……”能不能去找三海,或者关东煮?
可才刚开口,就被柯南的声音盖住了:“莓爱里小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转头才发现柯南的视线在我身上,想到周围的人都在关注演员们,我有些不自在,总之先同意了。
“你会认为八光小姐有想完成电影的心愿,是因为她们将两个目标的生命终点延长到了拍摄最后,说明她们自身对这部电影还是有所期待——你是这么想的吧?”
“嗯。”
“但我想二四音女士和八光小姐这么做,只是因为她们的日程安排和另两位完全错开了。她们只能用几次演员和导演的意外事故,不断压缩整个拍摄进度,最后才得以和两位死者排到相近的杀青时间。”就如我对他最初的印象那样,他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地分析着凶手的想法。“如果只是为了复仇,她们可以两人同时进行杀人,却偏偏设计诡计,制造不在场证明,还将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错开,在中途用自杀误导警方——这分明是因为要为八光小姐进行脱罪吧。”
这通纯理性的言论,十分符合侦探的风格。我无话可说,除了感叹“柯南真是个没有梦想的孩子”外。不过这也解释了我所想的,为什么八光她们要使用这种复杂到多余的诡计。通常来说,最快的复仇方式永远是直接刺杀,思考诡计的瞬间,便是凶手对自己行为的狡辩。
柯南看向一旁的安室:“安室先生也是这么想的吧?虽然我看你好像没有告诉莓爱里小姐。”
被点名的大侦探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你也没有告诉你的兰姐姐啊。”
他们两人有着专属于侦探的一套为人处世理论,彼此互瞧一眼便会心而笑,似是了然对方的想法。
我不擅长逻辑推理,但还不难从这番话里理解他们的意思。他们想表达的应该是,不对兰揭穿这一点是为了给她留下一点希望。至少让人以为那两人只是为了复仇这样纯粹的理由,更容易让人接受。如果让小兰知道八光她们也有自私的一面,只能让人感叹现实的黑暗与无力。人若在左右两种立场上都没有附着点,那便会对一切丧失信任——凡事皆是如此。
只是,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种事呢?明明也可以给我留有虚假希望的。柯南这孩子,对他的兰姐姐以外的人特别残忍呢……还是说,他完全没考虑过我的心情,只是单纯地想把真相传达给我,让我不要被假象迷惑?因为我与兰不同,面对着更多的黑暗,所以我必须保持清醒。他的这番话,倒让我想到了这一层面的理解。
也是,毛利兰有她的男友守护她善良的世界,而我又有谁呢?我可还没有自大到认为哪位侦探会一辈子拯救我。
可当我快要接受的时候,安室却又开口了:“真是成熟呢柯南君。但是,我个人无法完全认同这样的想法,这一次,我想她才是更接近真相的那个。”他拍了拍我的脑袋,想是看穿了我刚才的心事。
“无法完全认同吗?”柯南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再抬起小脑袋时,却是毫不介意被反驳的笑容,“嘛,也对啦!手法和事实无法狡辩,但是人的心,也说不定呢。不一样的时候总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如果把别人想成只有一种固定的思考方式,那就是侦探的大忌了!”
我想起这两日认识到的八光和二四音:“八光小姐,总是在认真地和导演讨论剧本。二四音女士,对年轻演员的指导,即使是两个仇人,她也没有松懈,反而把两个死者逼得不想见她。”我淡然谈着自己的结论,“至少在那些时候,我觉得演员心里的电影比私情更重要。”
“没错,就是这样。你的想法很好。”赞同我的安室,今晚依然特别温柔。“柯南君也是,你虽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大人的责任感,可是比你想象的要强很多哦。”
“大人的责任感……当然,安室先生你是可以做表率啦,但是还是会有毛利大叔那种大人的啊?”柯南不甘心地举出反例。
“毛利老师当然也是很有责任感的大人啊。”弯下腰摸起了他的脑袋,安室对他笑着,“看来小侦探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成长呢。”
“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当然知道大叔也有认真的时候啦……好吧,刚才是我理所当然了,不过这世界上,肯定不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大人,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事件了。”
“好好,我知道了。都是大人的错,让柯南看到太多不好的一面,真是对不起呢。”
“安室先生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在哄么……”
“嗯?奇怪了,你一直都是个孩子啊?”
小孩子的不甘心和大人宠溺的抚慰,意外地发现了安室先生适合当爸爸的一面。虽然我知道这时候不该这么想,但两人的互动还是让我不由地放轻松了。……嗯?我是不是忘了要做什么事来着。
我这才想起要去找三海来着,可这一瞧,他的人早不知到哪儿去了。看这大小侦探突然转变话题讨论起整起案件中的其他细节,我默默走向剧组成员的人群里,企图寻找三海。
一般只要先找到凛王就行了——这个想法完全是我天真的感性,理性却不断在提醒我,三海已经不在现场了。
从人群中心找到外围,再去到几乎没有人的坡道上,还是没见到他——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我最能识别人影的时候,一旦过了0点,大脑的辨识能力便会开始下降,直到我必须通过一部分推测去补完目击到的人物。而快接近0点也就意味着另一边的逻辑思维也开始活跃起来,我想到剧组人员通常只会出现在两个地方,不是拍摄现场就是——酒店。
“找到了……三海先生!”在酒店门口看到疑似他的人后,我不禁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不过我的全力显然只是白费气力,幸好那个人影还是听到了我的声音,转过身来。“莓爱里小姐。”他主动向我走来,这下可以确定了,确实是三海雅司。
脑中想说的话太多以至于反常地主动开口:“你要去哪里?一个人吗?”却也只想得到这样一点都不精明的问话来。
还好他不介意我这不礼貌的问题,一如既往的温柔——这是比安室的温柔要更柔软低沉的感觉,这大概就是年长之人的魅力了:“我回酒店有点事,本不想让人注意到呢。虽然被你看到了,但还请替我保密。”
话里似乎有些隐私的成分,他既然愿意回答我,我想应该是我在他能吐露秘密的范围内吧。
“是和‘那个’有关的吗?是找‘角川’?”能让他这么保护起来的事情,我只能想到一个。
他颔首道:“嗯。不过角川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虽然困惑他的含糊其辞,但我知道如果在这里和往常一样沉默,这件事就会这样翻页——大概是左右脑同时兴奋起来的缘故,我的脑中飞快地略过了沉默的选择,而走向了另一个积极的发展:“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我知道这会冒犯他。但现在我的好奇在催促我去挖掘这个问题,好像不在此刻问出,这个问题就永远没人回答了似的。
背着酒店亮堂的灯光,三海逆光中的脸露出了有些无奈却发自内心的笑容来:
“也好,老师毕竟知道内情,我也便不隐瞒了。老师应该知道,我多年来一直逃避着火乃的秘密,结果被步步紧逼,却对幕后黑手毫无头绪。”
他靠近我,眼神中闪动着夜晚的微光。不愿让凛王和小金井牵扯这件事的他似乎打算把我当做秘密的共享者,我倒也不反感就是了。
“我输给那些优秀的女演员了,她们是很勇敢的女性,我也不想落后于她们啊。你知道吗?我现在竟然有机会发现火乃在接近的那个秘密了,不需要麻烦到你还有侦探先生,更不用说我身边还开始出现了同伴——我想,这是在催我努力吧?一定是火乃在告诉我,现在,该去追寻她了!”
和之前不同,现在提到火乃,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这比他偶像剧中的演技更为强烈。我的脑中仿佛打开了电视,此刻播放着由他主演的戏剧,而他正在演重头戏里的独白场面。
“这真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刚才八光小姐悄悄告诉我,章子女士有东西要交给我!按理说,作为嫌疑人又是死者的她的遗物,都会被警方取证。但是她在自杀之前,也就是昨晚,将那样东西放在了别处——当然也不是八光小姐的屋里。”
我听不明白,他的亢奋致使话题跳跃性太大,姑且还是选择等他自己说下去。
“据说那藏在她的剧本里,而那份剧本,她在昨晚的时候正好借给了我!”专业偶像演员在此刻的夜里也无法掩盖,他正浑身散发出只属于他的光芒,照亮舞台。
“可惜!我昨晚去找豪先生谈事情,便也没注意到里面还有别的东西。今天又匆匆忙忙地……何况之后旧剧本也用不上。不过我想那份剧本应该还在我的房间里,我得赶紧去看看,在经纪人拿走之前!”
他连串的话语让我脑中一片混乱,我只顾着点头,稍迟一步才注意到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那是能接近火乃秘密的东西?”恕我想象力透支,我完全联想不到二四音与十二林的关系。
三海立刻向我解释:“我曾经向章子女士透露过一部分火乃的事,在医院的时候。”说话声忽然放轻,我知道他说的医院是什么时期——是当初来到东京改变容貌和身份的时候吧。“我在‘那里’遇到章子女士,当时并不知道火乃是因为什么原因放弃我,而向她抱怨过。我没想到那位女士一直有记在心里,还为我调查了不少。”
“她昨晚和我说了一番话,让我去寻求帮助来面对自己想逃避的黑暗,她告诉我,逃避只会随着时间加深后悔的痛苦。正是在她的教导下,我才想和豪先生坦白我的事,我一心想着豪先生会是我的同伴,因为他是认识火乃和阿凉他们的。但现在想来,她是在暗示我她会帮助我。而后她将剧本借给了我,对我说,你好好回房琢磨吧——她一定是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吧,在她决意自杀之时……”
我明白他的激动,没有什么比一个人在生命结束前还提供帮助更伟大了。可我还是不懂,二四音何德何能能触及到十二林火乃的秘密——按照当初三海的话判断,火乃在追查的“组织”是一支极其隐秘的违法医学团体,这和一位女演员有什么……
等等,刚才的话里,二四音确实有接触到医学者,在那家整容的医院里。而三海也在那里进行过身份的转变,那么院方一定早就知道三海就是水谷雅司——十二林火乃的恋人。
可这样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先封了三海的口?就像其他人一样……夏加木凉和土门玲都不放过的话,与火乃更亲近的恋人不应该是第一目标吗?难道是因为三海从一开始就逃了?因为懦弱,反而救了他……
可是,逃避了那么多年的三海却在努力抓住快要断线的线索,用他偶像般的笑容。他总是有一丝哀愁的脸上,如今全然不见当初的懊悔与自责。
“我只能想到她会告诉我的是那件事!这是个机会!”他的话继续着,眯起了那双温润的双目,“章子女士她们用几年的时间昭示了发生在八乙女身上的往事,我从现在开始也要去寻找,十年前,火乃究竟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黑暗!”
“可是那很危险……”
他伸出手指,压在了我的唇上,这样亲密的动作,也许是演了太多偶像剧的习惯吧。也或许,他心里此刻的我,是凛王,或是尚未找到的怜生——都是火乃的妹妹。对他而言是现在最重要的人。
三海摇摇头,只顾着继续保持他的迷人微笑:“我已经足够享受到人生了,很感谢老师你的帮助。你愿意听我多次忏悔,这已经拯救我许多次了。接下来我会用自己剩下的人生,去为火乃的妹妹而活。保护小凛,还有找到另一个孩子……并守护她。”
他的眼神带着决意,已经深深传达到了我的眼底。我甚至有点被他打动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对手多么可怕,可是勇敢爬上擂台的拳手,他的身影让人敬佩。
“……请加油,还有,请小心。我只能这么说了。”最后,我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这对他来说已是足够。他的眼角竟然在一瞬间,有了一丝水波的颤动。
“火乃……也会这么对我说吧。”
他果然想到了唯一的恋人。我之前曾想告诉他,火乃放弃他的理由,可是如今,我不能告诉他了——他要是知道,火乃之所以拒绝他,只是因为想守护他远离那个秘密,他是否会当下反悔?而后继续沉浸在痛苦与恐惧中……倒不如现在这样就好。
我要做的,就是目送他走去——走向被无数灯光照耀的大堂,我不该在这里制止他的前进。他能积极去弥补对火乃的愧疚,像八光和二四音那样赌上自己的人生,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可是,在理智之外,我却违背这些想法地伸出了手,我想拉住他。他会不会走得太快了?一个人,步伐一旦变得飞快就容易摔倒。我不希望他崇高的决定被一些挫折阻碍。
不,我相信,他已经变了。看,他的背影是这么像偶像时代那样风光,这个男人已经从回忆里站起,直面命运了。
他的眼神中告诉我的,就是这样的力量。
“莓爱里小姐,今晚就让我请你吃关东煮吧。”他转过身来看向我,灯光笼罩他的全身,他就是舞台上那出新复仇剧的男主角本人了。
无需对他报以同情,无需钦佩他的勇气,和八光她们同样,只要看着就好,见识下更多人的人生——我仿佛也在那舞台灯光中,看到了未来的可能性。
对了,我正好饿了呢。
——就在我想回答的那一刻。
未来的光芒,崩塌。
在我尚未收回的指尖差一点的位置,落下了五光十色的雨——
像是一场骤雨似的,轰然响彻。
0.1
大地在震动,很明显的。
地震吗?说起来,在兵库住的时候,地震总会让很多当地人紧张,因为他们中的不少人经历过阪神大地震。我也稍稍被记忆的“祖父母”传染了那种情绪,在地动山摇的时候心中会莫名恐慌。但大体上来说,在老家和东京遇到的地震里,并未发生过严重的情况。
现在脚下的震感也不过如此,反倒是耳边的声响,怎么听都是破坏级别的——那是玻璃大量爆碎的声音,甚至盖过了人们高分贝的尖叫,在夜晚中炸成了响雷。不知道的人,也许还以为整座山坡要沉入东京湾了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地震啊?我想确认,却什么都看不见。视野一片漆黑,难道是地震把酒店的电源都弄断了吗?冰冷的风吹在我的脸上和手上,冻结在双目上,手指上。
……但这风结成的冰,为什么会是柔软的触感呢?
“……别看。”
耳边,风低吟着。
——不,这是安室透的声音。
这不像是他,我第一次发现他的手还会那么冰冷。在我的认知里,他是这个冬天最暖和的人,冷的时候寻求他的手掌便是了。不像是我总是抓不住东西的手,他总能用有力的温度抓住一切。
“冰冷的手……”
难道他是读到我的心声了吗?可我只听到心跳乱序的跳动声。看来侦探已经能从心跳速度上判断别人的想法了,那我希望他以后永远能用这种方法了解我。
“……害怕吗?”
怕?我在害怕什么?地震?寒冷?心律不齐?我不明白……我只能感觉到,伸出的手被他的手包裹着,双眼被他的手蒙着,而后被他轻轻揽过了身体,让我转了个180°,正面向他。
遮挡在我眼前的黑暗消失了,原来世界还是有光的,我的眼前是被酒店灯光勾勒的他的头发。有几缕翘起了夸张的弧度,一定又是跑来的吧。
眼角余光里好像有什么从我们俩的身边略过,可我看不清周围,只能看着他宛如抱着一具人偶般,将我带到了没有阻碍的地方。移动中,我看到他的脸上留下了细汗。
身后好像传来了兰的声音,柯南的声音,几位警官的声音,凛王他们的声音。人声沸腾着,不是此起彼伏,而是同时发出,可加起来的分贝却像是与我隔着一片厚重的玻璃,听不真切。
“……玻璃……”
听到我的呢喃,安室的表情一瞬痛苦起来,他将我的脑袋压到他的怀里,看来是想将体温传达给我。
真奇怪,在我面前的人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安室先生吗?那个英雄一般的安室先生?他现在不应该在这里寂寂无闻,而应该和身后那些人一起才对啊!
因为……
“玻璃……砸下来了……”
“我知道。”
“大片的……”
“我都懂。”
“……脑袋被撞开了……”
“够了!”
“脖子歪了……”
“已经可以了!”
“身体像是关东煮的豆腐一样被压得软趴趴……”
“别说了!别……”
随着口中溢出的陈述,回忆也在脑内播放着……刚才不过短短几秒的记忆——慢动作地,重播着。
三海先生,一定很痛吧。看着好痛……
——好痛…………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从我口中发出的,是我自己都听不清的叫声。那是比我曾以为的全力呼喊还要尖锐许多,如怪物如野兽般的喊叫。
记忆中感同身受的疼痛画面终于在这声嘶力竭中,开始加速、加速、不断重播——直到电源(意识)切断前最后的画面。
镜头向上,照向黑夜的深处,那里站着一道巨大的黑影。我知道,那是黑夜的恶魔。
三海雅司的复仇剧,最初的同时也是其最终幕。
0.2
我又一次久违地享受到了昏迷的睡眠。
意识清醒过来是因为环境音太过嘈杂。大半夜的,警车、救护车、消防车三种车辆的鸣响,丝毫没有减弱人们的恐惧心,群体的说话声此起彼伏,明明感觉距离我是如此遥远,却强硬地冲入了我的脑袋里。
“大家还在恐慌……0点了,柯南还是去睡觉吧?”
“可是案件……”
“警官们正在处理……已经没办法了,对吧?”
“话是那样……可恶,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远处的天边,有两道声音在对话着,无力的情绪从字句间冒出。我试图翻身调整与声音的距离,却在这时候听到了一声天边的呼唤。
“莓爱里小姐,你醒了吗!”
随着这一声,另一处吵闹的,惹人心烦的声响立刻被天神隔离开来。一阵脚步声后,我才回归现实地意识到,那应该是房门的功劳——有人关上了房门,彻底阻隔了走道上混乱的音量。
我明白了,这里是房间。当然,我即使不睁开眼也知道,毕竟身下有床铺的触感,陌生而怀念。
可我暂时不想睁眼,谁知道我睁眼会看到什么。还是那画面吗?还是在循环播放吗?试着张开一条缝,灯光像是刚才画面中的“雨”一样刺眼,我只能继续紧闭意识。
可是熟悉的触感却碰触到了我露在外面的手腕处,这总是喜欢闯入我世界的体温是——
“……安室先生。”
“果然是醒了。身体怎么样?”
他的脸上没有装饰的招牌笑容,可也并非是沉重的严肃,倒像是带了没有五官的面具一般,这让我很茫然。
“……嗯。”我含糊地应了声,并不是回答。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他正握着我的手腕。
“我在确认你的身体状况。”
与他温柔的声音相反,急切的说话声来自小兰:“莓爱里小姐,真的,你真的没事吗?!”她语带哭腔,是刚才哭过了?
“……嗯。”可我没有安慰她的气力,只能用最大的力气点了点头。
“幸好你没事……六林小姐和八光小姐都很担心你呢,她们拜托警方让她们留在酒店内,我……”她忽然抓起一旁柯南的小手,“我去告诉她们你醒了!六林小姐一直在哭……她会稍稍好受一点吧!”两人打开了与外界的混乱相连的大门后,很快又合上了。
一瞬间的吵闹消失,这个室内又回到了安宁之中。与外面不同。
视线回到安室身上,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也有气无力,只能静待他接下来的举动。
他很了解我的情况,主动开口向我解释:
“外面一片混乱。我想还是对你说实话为好:大堂的玻璃顶近三分之一落下来了。‘恰好’是接近大门的部分,也就是三海雅司死亡时所处的位置。警方正在请求总厅的技术科支援人手调查屋顶,希望明天白天能确认是否是意外事故。目前清理的现场中除三海雅司外,无第二人伤亡。而目击者据调查仅有你一人。当时间点,酒店员工各在其他室内,大堂的负责人和员工则是被叫去给剧组帮忙,在片场外围。”
很好理解的官方说辞,即使是现在的我也一听便明白了。“……………………嗯。”这样的事实面前,多少感性的话都说不出口。这是无法形容的,我对命运再一次的深刻感受。
他没有在意我敷衍的应声,继续说:“这里是我的房间,我想你不会介意。我们没来得及找你的门卡,酒店一片混乱,有备用门卡或总钥匙卡的人也顾不上帮我们打开你的客房。除了剧组、警方和酒店方外,记者和周围居民也大量聚集在酒店外。警方已经及早疏散了大部分剧组人员,正在全力保障整个建筑的安全。因此,他们没有时间来给你做笔录。我们也帮不上忙,便只能等你醒来了。你应该只是和之前一样因为突然的冲击昏迷了吧?”
我点点头,迷茫地看着这间屋子。这里确实有点熟悉,尽管我明知这家酒店的客房大都长一个样。
环顾了一圈,看回到被握住的手腕上,我还是没有感觉到他往常充满能量的体温。
随着时间流逝,沉默的气氛让他脸上多了几分担忧:“你需要再休息……”
等不及给他说下去的时间了,我伸出手,主动拥抱住他——我需要他的温暖,让我体会到鲜活的生命。
“还冷吗?”他一字一顿地问。当然不是这样。
“还在害怕?”也许是这样吧。
“……你没事就好。”似乎为了安慰我,难得的,安室主动回抱住了我的身躯。
这次的温暖是从背后传来的,他的热血在我的周身形成了循环,这下终于是流入了我的体内。
是了,这就是生命的温度——我用尽力气,挺直了上身,用几乎要跪在床上的姿势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就是这样的温度,在我面前消失了一个,不用半分钟的时间。
我要是能对三海说些好话就好了。向他传达更多火乃的爱,他一定会死而无憾吧。
不过,至少我会记得,在死前的那刻,三海雅司正发自真心地笑着。
我想到了他当时向我提出的邀请:“……吃关东煮……”
“…………现在?”从耳后传来安室的困惑,因为被抱着,他说话时的身体震动也从胸腔的贴合处影响到我。
我这才想起,现在身边还有个人正被我的一举一动牵引。我想侧头看看他的脸,可他似乎误会那是我在点头,竟然回了句“我去去就来。”
他二话不说就放开了我,穿上一旁沙发上的外套就离开了。
明明是那么聪明的家伙,多疑又爱打探别人的心思,竟偏偏在这时候搞出了如此天真的误会。
“三海先生……陪我来的私人侦探,好像并没有那么可靠呢……真是抱歉。”
我想为他留下几滴泪默哀,却这才发现僵硬的脸会如此冰冷的理由——什么啊,原来我早就哭过一场了啊。
走下床,我一时找不到靴子,便只能穿着袜子走在地毯之上。沙发后的素色窗帘半开着,我能想象到那是安室用来观察室外而拉开的。窗外并不只有深夜的黑暗,警车、工程车、消防车、救护车……各种车辆的灯光干扰到了这间客房外的植被。这里的酒店外种着冬天也能常青的桧树,它们被照得一会儿红一会儿黄的,不得消停。
黑暗的透明玻璃宛如一面镜子,映照着我此刻苍白的脸,还有这双不同颜色的眼。亲眼目睹了玻璃的爆裂,如今看着它,随时有快要碎裂的错觉——将我这双眼左右分开,分割阴阳。
东亚这一代的传说里不乏有阴阳眼的传说,不同颜色的眼睛能看到死者的灵魂。不过我的一定是假的,我既看不到玲姐,也看不到三海,更别说二四音和豪五空了。
但是,我却意外地能看到火乃——屋外的几棵桧树,在日语里的发音如“火乃(之)树”。
十二林火乃啊,你留下的谜团,如今引发了一连串的悲剧,你如果在天有灵,会为了这个曾抛下你的懦弱男人哭泣吗?今晚的天气不坏,并没有一场应景的夜雨,我也无法由此去附会火乃的心情。
“这下拳法部的人都……”我自言自语道。
这么说当然鲁莽了,那时的拳法部,如今还有免古地棲河与角川栖活着呢……
“……免古地——角川……?”
对了,三海的同伴——被他叫做“角川”的男人,会不会还在这座玻璃馆内?!
总算找到自己的鞋,我顾不得再找外套,飞奔到房门前。深呼吸一次,握着木制的门把,我冷静思考起出门后的行动路线。
安室应该还在去便利店的路上。兰和柯南在凛王和八光那里,按照八光现在的嫌疑人身份,她一定被限制在某间客房内。她既然记着二四音留下的与三海有关的托付,那么一定也会想办法陪伴现在伤心的凛王,他们几人应该都在同一间屋内。而各位熟悉的警员,按照刚才安室提到的事,门外停有如此多的车辆,他们一定忙里忙外,不会在意我要去哪里吧。
我要去三海的房间,去寻找那份与火乃有关的剧本!
0.3
但我千算万算,自以为已分析透彻,却在面对这扇房门时毫无办法。——我现在正站在三海的客房门外。
我笨拙的推理没有出错,走道上既没有看到兰和柯南,也不见警官们,只有技术人员和酒店员工在走动。然而,我忘了最基本的一条——我没有三海客房的门卡!
失策了。安室明明说过,拥有备份门卡的人已无暇顾及住客,我连细听所有条件这推理中的基础都没有做到。果然我一个人,还是没办法做到呢……
“您要进去吗?不介意的话,由我来帮忙打开门吧。”
仿佛是三海他们在冥冥之中眷顾着我,竟然在此刻,出现了一位拥有备份门卡的人!
看着他熟练的刷开了房门,我客套地道谢:“麻烦……”可话还没说,没有平光镜与美瞳阻隔的视力打断了我的思路。
张开的嘴还维持着原来语句的尾音,我震惊得无法表达剩下的话语。
——我怎么可能会想到,眼前出现了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阿一……?”不敢相信,一个月前出现又消失的表弟,竟然出现在这里!他是调职到这里了吗?还是升迁到总厅,跟着目暮警官他们过来的?“你怎么……”
他却是一脸平淡的神情,完全不像是那爽朗幼稚的大男孩。
“你好,鄙姓角川,是原隶属警视厅警察史编撰室,最近调职到地方警署的刑警。”
生疏的自我介绍,让我意识到,他也许只是很像阿一的人——对了,现在已过0点,我已经无法认清人了才对啊!我怎么会理所当然地把陌生人认错成自己认识的人呢!
……真是太丢人了。我低着头溜进了他为我打开的客房里,但即使过了0点,我也不至于迟钝到没有发现他跟着进来——甚至关上了房门。
还没来得及打开照明,“……警察史编撰室……?”这个奇怪的名字反倒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第一次的时候就对你这么介绍过啦,小莓。”
心脏猛跳了一下。这少年气极重的说话方式,在一个月前可是对着我天天唠叨的……“阿一……阿一!”
我反复喊着他的名字,这种感觉好奇怪,在永远无法见到一个人的日子里,与另一个人重逢,我以前是怎么和他谈话的?我该对他用什么态度?无法想象,那竟然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
“我现在叫角川一啦。”
“为什么换了姓?”问出口我就想到二若家发生过中毒的事,他们一家三口出院后的事我就没听说了。“难道是……”
“你别多想,我爸妈还没过世呢。只是我知道了我是被二若家收养的孩子,他们同意我改回原来的姓氏而已。”
听起来,他自从从我眼前消失后,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呢。但是……光是见到他熟悉的脸(虽然0点后的黑暗里我不敢肯定是否熟悉),就抚慰了不少今晚的情绪。
好像有什么希望——三海在死前感受到的那种心情,是否就是如此?三海说的那些……线索啊,同伴啊……
“……阿一,你的姓氏,和角川有藻有什么关系吗?”
“角川有藻?”他念起来的方式听着干巴巴的,看来是没听过吧。“我知道的是……”
一声低调的咳嗽声,在室内响起。
我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像是我不会想到在这里遇见阿一一样,我更不会想到……这间房内竟然还有第三人——早在我们之前就进来了的人!
循着声音望去,鸡皮疙瘩发怵得越加明显。我好不容易恢复的体温,刹那间又跌回谷底。
我绝不会想到,反复播放的那“玻璃雨”的片段画面最后的恶魔身形,此刻与我同处一室。
黑夜化身的恶魔是如此巨大,瞬间吞噬了整间房间的温度,这与空调是否有好好工作并无关联。黑影移动到窗边,“刷”一声粗暴地拉开了窗帘,借由玻璃反射着室外的车灯流光,隐约可以看见他的侧脸。
“打扰到你们两位的重逢可真是抱歉。”恶魔男人的语调确实与黑夜同样阴郁。
但我不需要去分辨他的外貌或是声音——根本不需要动用我的另一侧脑,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既然提到了我,我姑且还是答应一声为好。”
角川有藻本人,在这间房内。
显然是为了让我看清,他举起手里的东西压在窗玻璃上:“那位女士的剧本,那可真是意外的伴手礼,我可得好好带走啊。”
现在不是哑然的时候!
“那是三海先生的东西!是二四音女士给她的!”我跑上前,想从他手里夺过,比我快一步的阿一的背影,却出现在我眼前,挡住了我。
“那和你没有关系!”阻止我的人,反而是阿一。
角川早就料到了他会制止我吧,没有转换站姿,而是怕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坦荡地简述了他的行为。
“是我交给那位女士的,由我来回收这是当然的吧?你一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难得今晚没有外人,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我曾经也在医院工作过,有位女士知道我认识一位她想寻找的医生,委托我调查了与那位医生有关的事。我可没想到她会把这份报告转手给了别人——这就有违我的原则了。警方把手机、笔记本、平板电脑各种死者的遗物都取证收集了,却反而遗漏了这份另一位死者的遗赠……这个国家的警察还真不牢靠啊。你说对不对啊,另一位‘角川’?”
“我调查到你会来这家酒店做派遣工,便也跟着过来,没想到竟然完全没找到你……但你似乎没逃过监控啊。”
阿一的口中,是我完全料想不到的冷静话语。
“果然……是你在外面的电脑上黑进酒店的监控搞的鬼啊?那你的技术还不太行,被某位侦探一眼就看出来啦。附近图书馆的公用电脑里留下的痕迹,别说是他,我都发现了。不过我本来也要这么做,你也是多此一举。”
我想他说的侦探是安室,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安室确实带我去了那个地方,并在电脑上做了许多可疑的事。但到底他们做了什么呢?
“那是不得已,我猜到二四音她们杀人时作伪证的人是你,几位总厅的刑警见过你,所以你必须在他们到达前,本地警署的刑事帮忙调查时出现,并留下证言。既然总厅的调查过程里找不到你的出现痕迹,就只有靠监控了。如果在监控里被注意到你的存在,你知道会害‘她’——”
阿一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攻击性,就像是我记忆里那个寺院的小沙弥角川一样:“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事?!”
“有啊,既然我很容易被人注意到,从一开始就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我也是有好好考虑过的。”
“看不到的地方……是上面吗?!”
“对,玻璃顶的维护派遣值班人——我可是在那个地方天天看着你们进出呢。”
“所以西田娜娜才会利用到梯子!”
“没错,所有的条件都是我提供的。我意外的有犯罪的才能啊。”
“闭嘴!你这个罪犯!豪五空和三海雅司的死是你干的吧?!”
“你也只是猜测吧,警方可没证据,我知道的。我这么多年的工作技能可不是白干的,对醉鬼进行注射可以造成中毒死亡,玻璃顶要卸下一部分可是比你们想的容易,这些,我都可以轻易做到。”
信息量太过巨大,我来不及消化,只能听着两人一来一往。但是,我毕竟是和侦探一起生活的人,这番话里的漏洞,我还是稍微能想到一点——
“……你说你在屋顶,那你要怎么进入豪五空的房间?”
对于我的插话,角川愣了一下,语速放缓:“这个嘛,我可以在酒店外对他下手吧。我原本想对他注射酒精,造成酒精中毒,但我回收来的道具上还有点TTX毒素,所以,只要把针头摆在他能触及的位置……对了,啤酒罐就不错,贴着‘豪五空老师专用’标签的纸,他一定看都不看就撕掉了吧。开罐的时候被扎一下,谁都会认为是罐头拉手扣伤到的啦。”
“那三海在地面,你在屋顶……你怎么知道他得到剧本的消息?”
“他身上的衣物,都是剧组道具,你不觉得这个剧组到处都是空隙吗?放个窃听器,可是很容易的事。”
也就是说,他也听到了我的话。
“对对,我也是如今才发现你也参与到这件事里了,真伤脑筋。”他完全没表现出伤脑筋的样子,反而轻松拉开了窗户,仿佛随时要一跃而出。“所以我才要在现在出现嘛,我可等你很久了——不过本来我以为,你会带来那个有点狡猾的侦探。”他扬了扬脑袋,看向窗外的某一角,我怀疑他是看到安室的身影了。
“算了,这另一位‘角川’的出现也算是另一种惊喜吧,至少我知道了十二林火乃的秘密——她找到的‘魔法药’,没想到在这里呢。”
阿一的呼吸一声倒吸,我没听懂的话,显然他听懂了。
角川又再次炫耀似的摇了摇手里的剧本:“那我就带走啦。话说回来,竟然为了调查玻璃顶调来一堆工程梯,我是不是该感谢一声啊。下次再会了!”他这么说完后,笑出了声。以唐突的姿态跳到了窗外。
比起我呆愣在原地,阿一冲到了窗台边,低喊了声:“竟然全是梯子!可恶!”他也跟着跳了下去。
当我回过神来赶去看时,那两人早就没影了。
0.4
这一夜,我依旧在安室的屋子里度过。吃着他买来的关东煮,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我从今天以后没法再吃关东煮了。因为只要尝到这股美味,我就会流下眼泪。
不只是为了三海,还有玲姐他们,八光他们……所有的悲剧,都在这味道中,暂时划下了句点。
结果,我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抓住。
次日一早回米花町的路上,柯南与小兰疲惫地睡在了后排座位上。安室的精神倒是不错,可他没有问我昨晚为何会离开他的屋子。
我也没有把与那两位角川的会面一事告诉他。
鸟矢大桥上,昨天的车祸只留下一处路障警示。海湾与天空的颜色,和这个冬天一样,是冰冷的色彩。
电影在今天内就会杀青了吧。回头望向那半山腰的惠比町,就算是彩色玻璃的光彩,也改变不了这个冬天的温度。
“冷吗?”
安室看到我缩了下脖子,问道。
冷啊,在心里。
“春天前的时间总是特别冷呢。”他早已回到了平日的笑容模式,弯起的嘴角轻轻开启着,“但是,春天到了后,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只需要多点耐心和时间而已。”
时间?我想到了这部电影的名字。
我忽然厌恶起这部电影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