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果然…运动……不太适…合我……!
“哈…哈…哈……”
鼓动耳膜的喘气,我正用沉重的步伐努力攀爬着楼梯。
我明白不必急于这一时。这栋大楼的正门从内部锁死无法进入,只能走楼背后逃生用的外部楼梯。既然只有外部楼梯可走,那天台上的人若要离开,也只能通过这里。因此无论我或早或晚到达天台,总能遇见对方。
但是,我急切地想确认那道人影是否是我想见到的人。我甚至顾不得确认安室是否有在我身后,只专注于大楼顶。
“……到底…是有…几层……”我浪费着所剩不多的体力依然抬着头,不觉抱怨。
“15层。”有人回答我。
听起来也不算很高嘛,还没有幸的公寓高呢。脑中这么吐槽着,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我总算知道综艺节目上经常说的缺乏锻炼是什么了,果然运动维持体力还是……呼……很重要的。
“这里…是……”来来回回的台阶太多,我一时算不清这里是几层。幸好又有人回答了我:“应该是10层吧。”
什么……还有5层?我慢慢停下了上升的脚步。
“要休息一下吗?”
我这才意识到,这一直在回答我的声音是从身后很近的位置传来的。边喘着气,扒住楼梯扶手的手臂换了个姿势,使我扭转了方向望向身后。
完全不像是跑了十层楼的样子(也许他根本没跑吧),店员安室透站在我斜后方,似是在等我这一回头地向我伸过手来:“还是说,我带领你上去比较好?”
我真是搞不懂这个人。一般人在这时候不该问问要做什么吗?或者惊讶于我如此缓慢的运动,顺带嘲笑一番。
“我…不擅长……运动……”为了防止被嘲笑,我干脆先自白了。
结果他果然笑了:“你一口气跑来这里的10层,那当然是会累的。”可他自己却是一脸轻松。
“店员…先生不也……”
“我只是很普通地走上来而已。”
显然我自以为有努力的奔跑,在这位看来和走路的速度没有区别。这打击到了我刚才还满脑子想着要上去的冲动,现在的我反而完全不想动弹了。他干脆主动拉起了我另一只手,用男人的力道支撑起了我的半身:“接下来慢慢走吧,还好这边的楼梯允许两个人并行,你多倚靠我一些也没关系。”他眯起眼,露出一贯的微笑来。
被他带领着又走了几级台阶,我却感觉根本没休息到,双腿还是发胀着,微微颤抖着,倒是喘息声稍稍变轻缓了。
“果然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他又问。
我随口“嗯”了声,却在调动几乎缺氧的脑细胞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会问我要去哪里吗?要做什么?看什么东西或是人?反正以这位聪明人的才智,绝对不会认为我只是来运动一下身体,或是想逛街什么的。等到他提问的时候我该如何解释?我必须现在就盘算好……
他突然靠了过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抱你上去,这样会更轻松一些哦。”
嗯这个提议倒是也不错…………不是,这是开玩笑吧?“那个……我不是小孩子……”就算是没啥常识的我也知道,只有小孩子才会被成年人抱着行走。我这么大个人被抱起来,怎么想都很危险,而且,也许还很羞耻。
“不会有别人看见的。”分辨不出真假的建议叫我忍不住抽回了被扶着的手——我想我们并没有这么熟。
“好吧,我们还是慢慢走上去。”
他的语气略显遗憾,看来这并不是玩笑。不过却因为这么个小插曲,我身上的疲劳瞬间减轻了。与其说是心理上的轻松,不如说是站在原地十几秒的时间就让我的肌肉得到休息了。
接下来的5层楼走得很慢,我也总算平稳了呼吸,打从心里感谢发明电梯的奥的斯,并且向他发誓:我以后去高楼的上层一定选择乘坐电梯。——至于对发明楼梯的人,我只能说对不起了,我是退化的人类。
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又伸手拉着我一层层拾级而上的安室说道,“要是有电梯就轻松了吧。可惜这里是已经废弃的大楼,看情况最近也没人管理,电力系统应该早就切断了。不过……”
他顿了顿,回头望过来:“为什么你会想到这距离酒店150米左右的废弃大楼楼顶去呢?”
……这个问题出现的真是时候,看来他是觉得现在问我一定会得到答案吧。毕竟刚才脑袋发热,什么东西都想不到,现在无论是虚构或是真实的理由,我都能好好表达了。
我抿了抿嘴唇,也多亏现在思路清晰,我清楚自己没必要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问他:“那是我的自由。你为什么要跟上来?”
毕竟自由的我想去哪里可以由自己决定。是他擅自跟着我到这里,因此我没必要向他报告我的理由。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应,步伐停了下来。见离天台不过1层楼的距离,我便再次挣脱了被他牵住的手,加快上楼的速度。这回不用等我喘息,就轻易到了目的地。
可我没有兴奋,因为我的期待落空了。这不及酒店天台三分之一大的面积里并没有我想见的那个人。——难道刚才我在电梯上瞧见的人,只是一道幻影吗?还是说……
“……死神只有死时才看得到?”
我不敢置信,直接绕着天台边逛了一圈,可这里既没有其他的外部楼梯,也不存在电视剧里可以利用高低差逃离的其他大楼,周围除了酒店外,只有一片不足10层楼的建筑与绿地,很难想象会有人从15层楼高的建筑跳下去离开。
——一般人的话是这样。但是对方如果是死神,我就猜不准了。我努力从各种书本上寻找与“死神”类似的人物,却还是不理解他。也或许是“他”在我心中过于特殊,以至于我的记忆对他进行了过度美化。
总之,我对这一次的落空没有太多失望。我早已习惯了失望。
我毫无目的地张望着大楼能见的风景,熟悉而又陌生,也许是酒店高处的风景让我回想到了过去,才使我产生了那抹幻影吧……
“那边是米花商店街。”身边响起的温柔声线再次提醒了我还有他在。安室望向我对着的方向,仿佛我们从一开始就在这里看风景似的,悠闲地说“你看,毛利老师的事务所,从这里能看到一点呢。”
我对那片地区并不熟悉,自然完全没找到。
“那边是2丁目,工藤宅邸与阿笠博士家。”他又指了一处地方。
这就纯属尬聊了。“我不认识。”我只能如此回应他。
“抱歉,是我认识的人呢。”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还有那座山丘……路良院的时永雾家。”
“奇怪的姓氏,也是你认识的人?”
他的笑容收敛了些,“算是吧,确实也是个奇怪的家伙。”略显苦涩的语气倒让我介意起来。
一般电视剧里,男人会表现这种态度都是因为……“前女友?”噫,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安室一愣,却一扫之前低落的情绪,扬起眉角,笑出了声:“不是这样,你猜错了。”
什么啊,害我多余的八卦了起来。一定是美雪的影响,唉,真是不能多看奇怪的电视剧和小说。
——“是现在的,哦。”
他调皮地在末尾多加了一声语气词,心情是异常的好,我一时吃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
回想了下之前在咖啡店门口撞见的与他有所纠葛的女性,看他的态度,应该不是在说那位(所以那个是前女友吗),果然帅哥的感情经历就是丰富,才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都是新手童贞。
“哦……”不知如何对话下去,却唐突想到昨天发生在幸家的事,我更尴尬了,“那我昨天还真是……对不起你的恋人。一般女性要是知道恋人撞见其他异性的身体,多少会吃醋的吧。”
他的笑容一瞬间变成了别的表情,似是意外又似乎又别的情绪,但很快他又延续了之前的笑脸:“我想她不会介意的,和一般人相比,她有些奇怪。至少我还没有见过她吃醋的样子呢。”说到这儿,他还多了一份夸张的叹息,似乎很遗憾这一点。
“那个,店员先生是想看女朋友吃醋的样子?”
他笑出了声:“要是她会就好了。可惜,她非常大度,仿佛有着像国土一般宽广的内心呢。”
这是什么形容——“那你的恋人不就像国家一样……”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停下了吐槽。
看向他的脸,他的笑容从原来的愉快变作了得意,还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片面地理解哦~”
这下我明白了,他是在跟我开玩笑。虽然是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胡话的我不清楚,但刚才说的“恋人”绝对不是他一开始提的那个奇怪名字。没想到我竟然在这个话题上被耍了,尽管我也没指望能听点八卦,但这种挫折感真是让我很不愉快。人和人之间已经没有信任感了……
我郁闷道:“我以后不会再和店员先生提这类话题了,反正都会被这么蒙混过去。”
“要说蒙混确实是有,真是抱歉呢。”
他毫无诚意的道歉,反而让我开始对那张笑脸产生了戒备。不过尽管此时我对他的信任度已经直线跳水了,但我还是很感谢这个话题的出现。它顺利转移了原本的重点,让我可以自然而然地从大楼离开……
——“而且要说蒙混,我还没有你那么擅长。”
“……!”糟了。我收回了正要转身而去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观察起他的表情来。
自称私家侦探的青年还是那副看不出深意的邻家笑容,看来我只能放弃从他脸上揣测意图了。“一直聊我的恋人,就算是我也会害羞的呢。公平起见,是不是你也该聊聊自己的事呢?”
“我……没有可聊的。”我避开他的目光,心虚地观察起了不久前我们待过的那栋酒店。为了装得像一点,我还把手臂撑在了天台的围栏上。
可聪明人是不会被这么糊弄过去的。“没关系,我提问,你来回答就行,毕竟要公平一点嘛。”他也伸手抵在了栏杆上,就像是和我并肩看风景一般:“只可惜这里的视野不怎么开阔,若是站在酒店顶楼,一定是不一样的风景吧。”
“嗯,那边离天空更近一点。”
他又笑了一声:“你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呢。即使大楼再高,也不会离天空有多近的吧?”
他说的没错,“死神”也说过类似的话。虽然看过几本科学书籍后我已经理解了科学上的概念,可是“最初”对天空的认知已经养成了习惯,对我而言,离天空更近=离地面更远,那样会让我多少安心一些。
不过即使他说的没错,我还是多少有些不满:“又说别人奇怪……”这位小哥是不是总在用怀疑的眼光看别人,一会儿把我当成嫌疑犯,一会儿又是怪人。
安室离我站的很近,自然听到了我的嘟哝。“抱歉,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个词——有趣的人,这样说如何呢?”
——嗯,听上去确实没有“奇怪”来得微妙,可我也不喜欢这个词。
“……我不有趣。”有趣就意味着会引起人的兴趣,我一点儿都不希望被注意到。“我也不想成为别人的乐趣。”
“乐趣……”他像是听到了有趣的话题,又笑了,“不好吗,成为别人的乐趣?难道你不希望让别人在意你吗?”
“我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注意到我。”
“那我可是要辜负你的希望了呢。”
他笑得越坏心眼,我越觉得他是在故意招惹我。要我说,这个人自己才比较奇怪。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有奇怪的恋人了,真是天生一对。
不过算了,话题要是继续这么蒙混下去也不坏……
——“毕竟我接下来还想更了解你一些。比如说,你在看监控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你在观光电梯里想什么,你在到达这里之后又是什么想法呢?”
……结果还是绕到重点了,但我还没有笨到傻傻回答他的地步。经过这两天的接触,我还一度被怀疑过,我多多少少对他的话术有了些心理准备。
仰起头,我思考着要怎么回答他才能适当制止他侦探的好奇心,又能恰好达到不暴露我的过去的程度。如天气预报所言,下午的天气又阴沉下来,厚重的云层把天空压得很低,好似快要把酒店的天台吞噬一般。那里在不久之前还是凶杀现场,而在那里……
我终于想起了真正的重点——美雪,为什么会出现在监控里?
17
我曾经在某栋高楼的天台遇见过“死神”。
那大约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我拼命逃离地面,找到了一处可以上去的高楼后,我登上了天台。我不知道那里离天空有多近,但至少离地面是远了不少。我在那边看着太阳落下,天突然变黑了,然后开始飘散雨水。城市的尽头明明还有一半落日的余晖,我所在的楼顶却下起了雨来,我惊讶于这样罕见的景象,彻底忘记了原本的目的。
接着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困扰地看着我,告诉我“雨中不应久留”,把他的帽子和外套让给了我。
男人点起了一根烟,因为他问不出我来这里的目的,干脆就擅自说起了他自己的事。他说他在找“制高点”,没想到被我捷足先登了。他还以为是眼花看见“天使”了。
他说如果我是天使的话,他则是带来死亡的使者。我把他叫作“死神”。
他告诉我许多我不知道的事,也让我知道了火与烟的危险,当我开始能逐渐诉说自己的故事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黑夜与骤雨,天使与死神,放在一起还真是很古典的剧情呢。”
他总是说奇怪的话。但我全都记得。
“我可不会轻易做下承诺,毕竟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那可真抱歉了,我就是这么不讨喜的人。”
“这一次来日本,我还不能‘带走’东西。不过下次的话……”
可惜没有下次了,我与死神只有那唯一一次擦肩。那也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你是说,那时候你打算自杀……我该这么理解吗?”
在我道出了与“死神”的那一次邂逅之后,安室皱起了眉头。总算,他让我看到了人性化的一面,而不是像一个微笑广告招牌的主人公。
这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想大概是吧。”我也不确定地回答了他。
“为什么?”
“因为不有趣。”他一脸困惑,让我不得不补充道,“我当时的生活,并不有趣。”
他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他似乎感觉到了我想表达的痛苦,企图感同身受,可他不可能想象到我的真实经历,结果,那也不过是他单方面的理解罢了。我并不打算纠正他的想象,随他以为我当年是个中二病堕天使什么的。反正关于校园欺凌引起的自杀这十年来也并不鲜见,普通人随便理解一下便是了。
“所以,我刚才以为我看到了他,便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这句话立刻把他的思绪从想象中带了回来。他瞥了天台通往室内的铁门一眼,似乎很不高兴我打断了他的思绪:“如果不是你看错了,那就是说对方进入室内离开了。”
“可是大楼正门……”
“我们只知道大楼正门从外侧无法打开,并没有证据表明内部也无法打开啊。”他一把拉过我的手,将我牵引到铁门前。把很轻松地就被转开了,一点都不费气力。“看来这里的管理并不严格。我们下去看看吧。”
他说完后,下巴动了下,此时他的态度已与我们走外部阶梯上来时的轻松完全不同,声调也低沉下来了。不知是我的话题太过沉重,还是他想到了令他不快的事。
我们沿着室内的楼梯慢慢下楼。室内没有电力,自然电梯和照明也无法使用。不过我们很快习惯了楼道的黑暗,默契地一同下着台阶。
“十年前,”他唐突地开启了新的话题,“路良院那里发生过一起火灾。”
“是店员先生女朋友家吗?”我循着刚才的记忆,算是还能跟得上他的话。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道:“火势很大,将整座寺院大部分烧毁了,其中甚至出现了死者。”
“……”我是该说“节哀”还是说“真倒霉”呢?
他依旧自顾自地说下去:“五年后,那里又发生了火灾,同样出现了死者。”
“……”明明是和我无关的话题,我的心跳却猛烈起来。
见我没有任何感想,他停顿了会儿,才说:“……抱歉,我只是在想你是否知道这件事。”
“……记不清了。”我小声说着,趁着黑暗,与他松开了手。
“怎么了?”
他提到了我不希望想起的事。或者该说是因为他提到了,我才注意到……幸好现在是在黑暗中,他看不见我的表情,我也不用避开他的视线。我只是不想他从我的手中察觉到心跳的速度而已。
幸让我和这人一起行动,可我现在已经有想逃离这个人的冲动了。“那个,”我拼命找寻其他话题,想绕开火灾的事,“监控,最后有发现什么吗?”
“啊,监控的话,目标已经有了。”没想到他随口说出了重磅消息。
“真的吗?!”
尽管在漆黑中看不真切,但我猜他觉得我如此惊讶很是有趣吧,他停住了下楼梯的脚步侧头看过来:“虽然那可能是个错误的答案呢。”
“为什么?”
“因为对方看上去是一名女性。”
他说的是美雪。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能猜到他想的是谁。
“……不是说,雨男是男的吗?”
“根据多次现场留下的头发样品提取的DNA显示,是的。”
“那为什么?”
“因为在当时的监控下,只有那个人最有可能。”
“是……谁?”
“第八位女客。”
……果然是。我没有办法假装听过就算了:“为什么?”
“你记得吗?她在死者与那对情侣在的时候上的天台。如果那对情侣如猜测地确实在天台……嗯,办事的话。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没注意到凶手与死者之间的行为——或者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也在做同样的事。”
“可是其他人也可以……”
“——只有第八位客人下天台后没有整理衣服的动作,你明白这是什么含义吗?”
“……不明白。”
“‘她’的外衣,是在室内穿上的。也就是说,有所‘伪装’。”
我有些厌烦地下了几阶楼梯:“可她是女的。”
“所以我说了,可能是错误的答案啊。或者……”他笑着比我更下了几级,来到与我视线持平的位置上,这下我们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了。“女性身份也是‘伪装’的。”
如果这条情报不是幸告诉他的,那么他能推理到这一步,说明他对自己的推理非常自信。因此才不会被一开始的“凶手为男性”观点所束缚,而是用圆起整段推理的方法去兼容这一确定的条件。
我信服于他的推理水平,可这也就意味着,我得承认美雪可能是凶手,或者凶手伪装成的美雪,但前提是他们长得很像…………
眼前安室透的双眼与我的距离,就像是昨晚他为我上药时的那样。就在他随幸离开之后,美雪当时回来过一次。可是,那一次的美雪……没有叫我们“小幸”和“小透”。
…………异性双胞胎这种事,是不是太违反诺克斯十诫了?
“MEI?”奇怪的词召回了我的心神,面前的安室透说了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他的眼睛又眯成了线,“是在思考我的推理吗?”
“啊,嗯……”
“真让人高兴。”
“……高兴?”
“因为那说明,我引起了你的兴趣啊。”
不知什么时候,他又牵起了我的手,拉着我走了起来,我想他也许有点怕黑吧。可是看着1楼被照亮的楼梯口越来越近,我还是很奇怪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只是……
“……你希望我对你有兴趣吗?”
“我希望。”
“那我也要辜负你的希望了。”我学着他之前的话还给他。
果然安室又笑了,他一定是在高兴我记得他说的话吧。这个人奇奇怪怪的,祝他和恋人都奇怪一辈子。
“你明明说过对我很好奇的。”
那是昨天了,今天我已经觉得应付你很麻烦了——我把这话藏在心里,默不作声。
“——如果你现在关注的不是我,又是在关注谁呢?”
瞧,这个人,又挖坑给我跳。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恋人是不是也这么过分,要真是这样,我倒要同情对方了,不是我就要同情自己了。
“我只想见死神先生!”我没好气地甩给他无关紧要的答案。可这个答案他似乎不太满意,竟然直接握紧了我的手,不让我动弹。
“店员……”我转头想让他放手,却看见他像一座石膏像一般定在了1层的楼梯口。总算这里还有些从楼外照进来的光亮,让我不至于需要去猜他的表情。
可他的表情,我却也看不透。就像是小孩子没得到玩具似的,是那种闹别扭的表情。我在便利店和书店倒是见过这样的熊孩子。
“你没有别的迫切想见的人吗?”他又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不想见的人倒是很多。”
“也许只是你不记得了。”
“我的记性好得很。”这是我不想见的人都会夸我的一句话。
“……你刚才明明说过有事记不清了。”
糟了,我忘了这个人的记性可能比我更好,他可是连监控里谁是谁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我……大概记性也不好吧。”
“可是你却记得十年前的一次邂逅。”
不是,这到底是还是不是啊?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语气就像是电视剧里那些怀疑丈夫外遇的妻子尖酸刻薄的试探呢?
“……那个,我记性好不好和案子有关吗?”我要提醒他别忘了重点。
安室透即刻又露出苦笑来,每当他这样微笑时,他天蓝色的眼瞳就像是被阴霾笼罩着,随时要下起雨来的样子。我虽然不喜欢被他的言语戏弄,可是反过来让他做出这种神情,我也不喜欢。他明明能笑得像是阳光一样美好,而不是这样……也许是我的错吧,如果不是和我这样的人出门,而是和他的恋人的话,他也就不用这样了。
他低下头来:“……抱歉,我的心似乎没有国土那么宽广。”
“啊?”这个修饰手法很耳熟,我记得是说他的恋人吧。“你的恋人怎么了?”
“她在认识我之前,似乎还有一段特别的过去。”
哦,什么啊,原来是我的故事让他联想到恋人的恋爱史了吗?我还以为侦探都很理性,原来帅哥在恋爱方面也有相当多不为人知的烦恼啊。真是,说好不提这种话题的,算了,就让我这个(陪美雪)看了十几部恋爱偶像剧的人来胡诌一下吧。
“店员先生也有前女友吧?”
“前女友……?”
“这不是很公平的事吗?”
“恋爱可不是公平的啊。”他摇了摇头,对我的发言给与了否定。
“店员先生也看过我的身体,牵过我的手了。要说的话,反而对女朋友才不公平吧?”
“你的公平标准到底是什么啊……”他继续摇着头,显然是指望不了我的安慰了。
我当然知道我的发言很幼稚,毕竟我没有恋爱的经验,让我现在用经验者的态度去开解他,还不如让他反过来教我来得更快些。但我至少知道,人不能______的话,就要去寻找______。
我主动问他:“那店员先生想要的是什么?”
他略意外我这么问他,过了会儿才回答:“我想要她站在我面前。”
“哦。”
“像往常那样看着我。”
“哦。”
“像往常那样呼唤我。”
“你平时见不到她吗?”
“因为她现在在很远的地方。”
“哦……她一般叫你,安室还是小透?”
“她一般叫我姓氏和敬称。”
“安室先生。”
“……她的声调比你要高一些。”
“那,安室先生?”
下一秒,我被他抱住了。
——等等等等,我不是你的远距离女友啊!!!
我拍着他的手臂,希望他能放开手,可我的力道对他而言怕是挠痒痒那般,竟让他丝毫不为所动。
“安室……不是,店员先生!”我赶紧想喊醒他。开玩笑,又不是恋爱故事里那种替代梗,我不会这么巧就和他的恋人长得像,连声音都一样,再烂俗一点也许还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等等,我怎么觉得这种设定在哪里听到过?我刚才还在想有这么一对双胞胎……
“抱歉,我只是觉得这栋楼内的空气有点冷。”从我的耳后传来了青年略低落的语调。
觉得冷就要抱住别人,这还真是奇怪的癖好……算了,有求于人的我现在就暂且给他取暖吧。
我扶了扶被他的动作弄乱的眼镜和帽子,考虑着什么时候提自己小小的请求。没想到他反而主动问起了我:“除了见到那个家伙之外,你有别的想要的东西吗?”
他倒是很严谨地剔除了“死神”这个选项呢。不过正巧,我确实有另一个更想知道的事。
“……店员先生认识不少刑警吧?”
“你需要警方的帮助吗?”
“嗯……那个,如果店员先生帮不了我也不会怪你的,这个请求确实有些为难了。”
他放开了我,我总算又见到他的脸了。与刚才奇怪到让人心疼的脆弱模样不同,他的双眼已经完全被“刑警”这个词点燃了侦探之魂,正目光如炬地望着我。
接着,他用一如往常的笑容道:
“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听你说的。我们先去波洛吧。”
“咦,店员先生今天有工作排班吗?”
“是啊,而且已经迟到了呢。”
“难道……是我的错?”
他点了点头。
提出查看女性客人录像,导致时间延长的人是我。
突然跑到废弃大楼,害我们走了来回15层的人是我。
在天台上讲了个故事,还刺激到人家苦恋的人也是我。
“……呃,比起请求,是不是还需要我补偿你一点东西?”我小声问上一句。
他的眼神逐渐柔和起来,如果我笨拙的话语能让他体会到一点人间温情,那我倒是愿意多费点心思。
——“让我考虑一下,等下班后告诉你,好吗?”
他,竟然,完全,没有拒绝,呢。(微信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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