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来娣急急的说道:“可是娘,你的风寒还没好,怎么能一直泡在冷水里呢?”
关翠云道:“别瞎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来娣连忙过去,替母亲拍着背脊。招娣也抱着弟弟,走了过来,关心的看着母亲。这母子几人,看着真的非常可怜。
江媛漠然的看着这一切,眼里丝毫没有动容。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周大有!
夜晚,江媛躺在床上,心里想着的,是从前的那个世界。
身旁躺着的关翠云,时不时的咳嗽着,明显风寒未愈。
这时候好像是秋天,寒意已经深重。两个人身上的盖着的被子,里面的棉絮已经非常薄了,带来的暖意,实在是非常有限。
吃不饱睡不好,关翠云的病怎么可能痊愈呢?
这里的一个妻子,外面的三个孩子,都是饿着肚子的。可以说,一个个饥寒交迫。
然而这一切,都不在江媛的视线之内。
睁着眼睛到半夜,她终于还是睡着了。梦里,她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家里。坐在电脑之前,舒舒服服的喝下一口热腾腾的咖啡,点开一部新出的电影。
这才是自己该在的地方啊……
翌日一早,米粥的香味,使得江媛清醒过来。睁开眼,便瞧见关翠云走进屋子,笑着说道:“他爹,起来吃早饭了。”
江媛起身来到饭桌前坐下,面无表情。
三个孩子已经端端正正的做好了,渴望的眼神,望着饭桌。
江媛面前摆着一碗香浓的粥,旁边一个小碗里,还有一个白馒头。两个小女孩和她们的妈妈面前,摆着的粥碗里,水清得可以照见人影,并且也没有馒头。
等到江媛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之后,其他的人,才拿起筷子来。尽管碗里的粥那么的稀薄,母女三人还是吃得非常的香。
等到吃完了饭,招娣来娣收拾碗筷,关翠云则抱起男孩来,撩开衣服喂奶给他。
这个年纪的小孩,早该断奶了,但明显周小宝没有。可能,是为了节省一口吃的。江媛冷眼看着,一个字都没有说。
关翠云吃不饱饭,生着病,还要哺乳,怪不得看起来,一阵风就吹倒了。
吃完了饭,江媛继续坐在昨天那把竹椅子上,茫然的看着院落。
关翠云出门去了,可能是像她昨天说的那样,去找浆洗的工作去了。
招娣端着一个木盆,吃力的从院子里那口老井里打起一桶水来,开始洗衣服。瘦小的手泡在冷冰冰的水里,一会儿就冻红了。
洗完了衣服,她垫着脚将衣服晾起来。尽管那些衣裤都很破旧,还打着补丁,却被她洗得干干净净的,迎风招展着。
一个穿着黑色立领衣裳的少年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起来像是要去上学的样子。一边走,手里一边剥着一个鸡蛋。一不小心,刚刚剥好的鸡蛋掉落下去,滚到了旁边一滩尿渍里。
学生啧了一声,低头看了看那鸡蛋,迈步离开了。
这个时候的院子里,只剩下了招娣一个人。她低头看着那只滚落在尿渍里的鸡蛋,踟蹰起来。
并没有犹豫太久,招娣走过去,蹲下/身,将那个鸡蛋捡了起来。她拿着鸡蛋走回去,重新打了半桶水,小心的将鸡蛋清洗干净了。
招娣捧着洗干净的鸡蛋,很是高兴,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材高壮的妇人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见到招娣,顿时竖起了眉毛,大声嚷道:“好啊,可让我给逮住了,我就说我家的鸡蛋怎么少了一个,原来被你这个小贼偷走了!”
妇人一边骂着,一边走过去夺过了招娣手里的鸡蛋,另一只空着的手,给了招娣一个耳刮子:“小贼子,一家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敢偷老娘的鸡蛋!”
妇人一整套动作宛如行云流水,根本没有给招娣辩解的机会。挨了一个耳光的招娣,半边脸颊通红,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杨家嫂子,鸡蛋是我捡的,不是偷的!”
那杨家嫂子横眉怒目,道:“你骗谁呢?大早上的就有这样的好事,地上有鸡蛋给你捡?呸,猪油蒙了心了!”
招娣用冻得红紫的小手不断揩着眼泪,泣道:“真的是我捡的,是董家哥哥不小心掉了没有要,我才去捡起来的……”
杨桂花听了这话,顿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董家算是这个院子里条件最好的人家,他家的儿子早上吃个鸡蛋,还是很有可能的。但自己已经打了人了,怎么可能承认自己错了?再说了,像招娣这样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打就打了,如何?
这样想着,杨桂花冷哼一声道:“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说着,她拿着鸡蛋往回走去,嘴里还喊道:“大小子,来吃鸡蛋了——”
招娣看着她的背影,哭得打起嗝来。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看着实在是非常可怜。
江媛冷漠的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始终面无表情。
傍晚时分,关翠云回来了,带着满身的疲惫。瞧着,比昨天更加憔悴了一些。
招娣并没有告状,显然,是不想已经十分艰难的母亲再为自己操心。
晚上,母女们还是吃的稀薄的粥水,江媛吃的却是干饭。这一家子,显然已经被周大有给压迫习惯了。
吃着饭,来娣开口问道:“娘,你今天赚到钱了吗?”
关翠云放下粥碗,露出抱歉的表情来,说道:“我今天给人家洗被单的时候,手指出了血,污了人家的被单,没有赚到钱……”
她右手的中指上,果然有好长的一道伤口。看起来是老茧被水泡开,又被粗粝的被单给磨破了。
关翠云重新端起碗来,吃下最后一口粥水。刚刚将碗放下,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自从她回来之后,便咳嗽了好几次了。而这一次,却远比前几次更加撕心裂肺,听着让人烦躁不安。
瞧着,她的病情加重了。
关翠云的咳嗽好不容易缓和下来,便看着三个儿女说道:“先前好不容易攒下一点钱,我这一病,吃药全给花光了。唉,都是我不好,叫你们也跟着我受苦……”
照道理说,今天周大有该去上工的,但是现在换成了江媛,她怎么可能去当什么挑夫呢?于是,就白白在家里耽搁了一天。虽然这样,但关翠云并没有说什么。见到江媛,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被打怕了。
秋夜寒凉,关翠云一直在咳嗽。
身上薄薄的被子挡不住寒意,江媛在一阵一阵的寒冷中,睁着眼睛,看着黑糊糊的屋顶。
果然,回不去了吗?
翌日早晨,外面院落里渐渐响起的各种声音,吵醒了江媛。
昨天一直到了半夜她才睡着,现在,还有点睡眼惺忪。而身边的关翠云,却紧紧闭着眼睛,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她病情更重了,都无法起身了。
江媛爬起来穿好衣裤,走到老位置上坐下,看着外面的院落。
几片泛黄的树叶,从高高的院墙那一边飘了进来,落在了一滩污渍之中。
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吃力的摇着井轱辘,慢慢的吊起一桶水来。
穿着黑色立领学生装的少年腋下夹着书本走过,边走,边吃着一个白生生的鸡蛋。
今天是个阴天,天空水阴阴的,泛着青灰色。
招娣进屋去看关翠花,小声的哭了起来:“娘,你要不要紧,没事吧?怎么办啊……”
关翠云醒了,咳嗽了几声,沙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别哭,别吓着小宝和来娣……娘没事,躺躺就好了。你去把昨天剩下的粥热了,跟来娣分着吃。我今天没办法给小宝喂奶了,你给他熬一碗米汤喂下去,熬得浓一点。你爹吃的粥我昨天晚上已经煮好了,你给加点白糖,别忘记了……”
招娣很听话,擦了眼泪,便去给弟弟熬米汤,热粥。勺子刮着米缸,发出刺耳的声音来。一听便知,米缸已经见底了。
大人吃了粥,才给周小宝熬米汤。因为粥稍微热一热就可以吃了,米汤却要熬很久。
灶屋是共用的,里面一个巨大的土灶,一共有四个灶膛。
招娣一直守着灶火,等到米汤熬出来,就连忙熄了火。柴也是要拿钱买的,不能浪费。
她小心翼翼的端起锅,将浓浓的奶白色米汤倒进一只粗瓷大碗里。浓郁的米香,在屋子里弥漫起来。
招娣刚刚端起碗来,那杨桂花便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锅具,显然也是来做饭的。一见到招娣,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十分讨厌。
当杨桂花看到招娣手里的米汤,眼睛一亮,说道:“正好我家大小子还没吃饭呢,这米汤给我吧——”说着,就要伸手去夺招娣手里的碗。
招娣连忙避开她的手,说道:“杨嫂子,这米汤是给我弟弟吃的,不能给你。”
杨桂花道:“谁不知道你弟弟还没有断奶,你糊弄谁呢?还不快给我!”说着劈手就夺过了招娣手里的碗,露出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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