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安睡

    第三十一章

    希色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正在做梦。

    由于个性的缘故，她的梦境总是清晰无比，有时候甚至会让人无法分辨梦境与现实的区别。

    但是呢，这一次的梦境呀，展现的是少女的过去——想要被遗忘，每次梦到都会马上强制自己醒过来的过去。

    不幸的是，那位罪犯的个性似乎导致了希色无法自由行动，使得她只能沉浸在那个梦境里，被锁在当年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身体当中，渐渐迷失自己，任由悲伤的情绪堵住喉咙。

    那是希色的领养人失踪的第一天。

    从学校走回家后，家里没有人是非常正常的情况。即使自己自从昨天下午就没有再看到过领养人，但希色也早已习惯了那个人因为总是在外面巡逻，时不时见义勇为而导致的行踪不稳定。

    然而，就当小女孩把书包放下，准备要去家里唯一张桌子上写功课时，她却看到了地上有一小滩血迹。

    “……哎？”

    难道是受伤了吗？可是他不在家里耶，难道是去临时据点了吗？那自己要不要去找他？要是他需要帮助就不好了！

    可是，先生特地告诉过自己不能随便去那里，不然不安全……要怎么办呢？

    连小学都还没有毕业，离成熟更是还差得远的小女孩着急到差点哭了出来。抹了抹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眼泪，她决定先在家里找一找有没有其他的线索，再去帮助自己的领养人——如果他需要帮助的话。

    然后，小希色就在自己的床头找到了厚厚一叠钞票、一把小刀、和更多的血水。

    没有信，没有字条，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能让小女孩放下心来的事物。而从房间里消失的只有一样东西——一条她几个月前手工编织，作为圣诞礼物送出去的大红色围巾。

    小希色几乎是浑浑噩噩地渡过了接下来的几天。

    不只是学校，年幼的女孩子试图在整个日常生活中装作一切正常，仿佛明天领养人就会回到家里，给她一个还带着淡淡血腥味，却无比温暖的拥抱。所以啊，自己一定要把家里打扫干净，晚饭要做两人份，第二天一早再把剩下来的那一份当作早餐吃掉。即使孤单寂寞到无时无刻都想要哭出来，也一定要把泪水逼回去，不然要是那个人看到了一定会心疼。

    一个小孩的日常开销也不大，只要她不生病，努力节省开支，那一叠钞票一定可以再撑个几个月，甚至一整年——在那之前，家里一定会再次回到两个人的生活吧？

    一个礼拜后，小希色终于受不了了。

    拿着家里面唯一没有被带走的两人合照，她开始在放学后跑到繁华的街头上，去问一些路人最近有没有看过照片里那个黑色头发的男子。

    没有，没有，没有，这位先生也没有。

    那么，带着金属面罩，背上别了武器的非法英雄呢？——答案还是一样。

    倒是有一些好心的民众看她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街上，便问她是不是走丢了，而身高刚到别人腰部的小女孩唯一能给出的回答，只是摇摇头，外加一个勉强的微笑。

    因为怕会给领养人带来麻烦，小希色完全不敢去从职业英雄和警察那里寻求帮助。除此之外，她也怕如果政府发现了自己的情况，自己就会被强制送到寄养家庭，又或是孤儿院里。

    她只能一个人以小孩子所能想到的所有方法，拼命去寻找父母过世后，好不容易又拥有了的家。

    如果现实一直毫无新意地持续下去的话，或许有一天小希色会终于把钱花光，于慌乱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选择。又或许在那之前某一个英雄或警察就会先发现她的处境，然后按照法律做出官方的处理。

    那些可能性都没有发生。

    领养人离开的第十天，正当小女孩在他最后出现的地方——鸣羽田的街头——游荡，四处拿着照片询问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几条街外传来的尖叫声响彻天际，还不等小希色跑去安全的地方，那名敌人就爬行到了她的面前。快有一层楼高的敌人仿若长了四足的娃娃鱼，全身分泌着滑腻腻的液体，在所经之路上带出了一条条痕迹。它的嘴里不停呢喃着什么，似乎没有特意要伤害他人，但光是那庞大的身躯在快速移动时就足以扫飞周围的事物——

    “小心——抓紧我！”

    顺着胳膊处引擎制造的动力从远处加速前来，同样被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职业英雄将愣在原地的粉发小女孩抱在了怀里，险险躲过了敌人的攻击。快步将她放到了几十米远后，身材健硕，全身被机甲样式英雄服给覆盖的青年强硬地发出了指令。

    “快一点去安全的地方！这里有我和我的团队来处理，你会没事的！”

    灵魂仿佛被熟悉的身影给震动，十四岁的花乃理希色终于从强烈的共感中脱出。即使她的脑海还是被过去的自己给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但总算是有了一点独立思考的能力。

    英格尼姆……原来当时救了自己的是英格尼姆吗？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件事给忘记掉呢？明明自己的记忆没有糟糕到连救命恩人都会忘记的地步呀？

    事实上，那个夜晚在敌人出现后的记忆，全部都模模糊糊……不对，现在不是讨论自己记忆力的时候。

    希色还有依稀印象，接下来救了自己的英雄会成功把这名敌人压制住。但在那之后，娃娃鱼敌人会逃脱束缚，失控地大范围攻击周遭，然后最后是由自己——

    如果是成长过的“花乃理希色”，如果是现在的自己，一定可以做得更好吧？

    这些年来，在周围无数人的帮助下，希色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了。凭借自己的本事，她可以，也必须去解决这个敌人。

    即使只是在梦境里，但如果能早一点制伏敌人，让赶来的职业英雄们和其他民众不要受到多余的伤害，那也算是帮助到他人了吧？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行动，那么那一天的自己，前一晚是做了什么样的梦境呢？

    甚至不需要多加回忆，沉浸于过去中的少女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个时候的自己，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同一个人，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逃脱。

    狠下心操控年幼的小女孩从口袋里掏出被领养人留下来的小刀，希色悄悄上前，趁着那只娃娃鱼不注意割开了它的一小块皮肤。

    “对不起，这样一定很疼吧？但是，你现在这样是不好的行为，我们不可以伤害他人——”

    和过去做出了同样行为的少女，一边浑身颤抖着说出了没有改变过的话语，一边舔舐了一小口小刀上的血迹。

    克服了恶心想吐的冲动，她把血液吞咽干净，发动了个性，麻痹住了敌人。

    成功了。

    真是太好了呢……那也差不多是时间让自己醒过来了吧？

    说到这个，睡着前现实生活中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在梦里呆太久，想不太起来了——

    从梦中完全脱身前，希色看到了倒下的敌人身后有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里面有一双熟悉的棕色双瞳正凝视着自己——这一定是她在这个梦境里编织出来欺骗自己的谎言，又或是错觉。

    因为如果那真的是赤黑先生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比任何人都要更早出现，保护自己不受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