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卡卡西?
他怎么来了?
他等在山中家门口是想干什么?
井一一边在心里转悠着这些问题,一边关注着突然僵住了的桢。
卡卡西刚才一定是像木桩一样站在门口,而不是倚在门边,因为当山中师徒俩刚出门看到他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多余的起身动作。他瘦削得厉害,垂在身侧的双手骨节有些突出。但是,他的精神似乎还好,也没有带着那种病恹恹的颓废模样。他的左眼依然被护额遮住,仅剩的那只右眼盯住桢,似有话说。
井一站在桢的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不由自主地悄悄预备出心转身之术的手印,生怕她突然见到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会产生什么不良的反应。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几秒钟过后,一直在酝酿着情绪的卡卡西和紧张得够呛的井一便听到了一个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声音:
“卡卡西?你在这里做什么?”
打破这片尴尬的人是桢。
她微微扬着头,室外的温暖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给那片惹人怜爱的苍白染上了一层金光。桢用自己新近得到的那双眼睛望着卡卡西——她自己竭力地想从眼神当中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可惜的是,她一时忘了,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再从眼神当中传达出什么信息了。
“啊……我,”有了桢首先提问,卡卡西似乎比刚才略微放松了些,“我来看看你。”
桢非常快速地接了一句:
“我很好。”
又是一轮新的沉默。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两个孩子面对面站着,似乎谁也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什么。围观的井一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出手直接扔下卡卡西带着桢去墓地,另一方面,在看到了卡卡西如今的憔悴形象后,他又实在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这一次,说话的依然是桢。
“所以你是等在这里了?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要出门啊?”
拆纱布还是今天早上的事呢。除了井一班众人,外人根本不可能得知这种消息的!
这一次卡卡西流利地说道:
“我刚才遇到阿凯,他和我说的。”
桢了然地点了点头,挑起了一边嘴角。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每次她做出这个表情来,就总有人要倒霉了。不过,桢只是轻轻滴笑了一下,叹了口气。
怂恿阿凯去向卡卡西挑战的人是她,由此导致阿凯和卡卡西成了普通意义上的朋友,那么,阿凯这种把队友的消息透露一些给朋友的事……似乎不应该受到什么惩罚呢。
然而,当初的她,哪里想得到会发生今天的事?那时她让阿凯去纠缠卡卡西还不是为了……
打住!不要再想了!!
她用力清了清嗓子:
“我没事,都很好,你回家吧。我正要出门,就不和你说了。”她转头看了看刚刚把手印解除的井一,“井一老师,我走了,很快回来。”
然后,她根本就没有等待井一的批准,而是绕开了挡在她面前的卡卡西,径直向墓地的方向走去。
井一抬起一只手,长大了嘴巴想“哎”一声,却又挫败地摇了摇头。但眼看着她在卡卡西面前依然能保持着淡定姿态(虽然很刻意),井一倒也稍微放下了心。
是的,是的。约定就是约定。她之前答应过水门,要劝动卡卡西。到了现在,她显然不能再在卡卡西面前太过放纵情绪——这是好的一方面。
坏的一方面就是:她有可能在卡卡西面前永远都是这样故作淡定……或者说,在提到凛,还有那些和凛相关的人和事时,她都会这样故作淡定。然而,具体到她心里到底有多难受,外人是无从得知的。
正当井一还在瞅着桢的背影叹气时,卡卡西回头瞅瞅桢,又看了看井一,试探地问道:
“井一前辈,她这是要去哪里?”
“墓地。”
“您很不放心是吗?”
井一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但他很快答道:
“没有……我相信她。”
“我送她去吧,”卡卡西向井一施了一礼,“我会把她安全带回来的。”
井一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他第几次无奈到极点了。和卡卡西短暂地见一面说两句话,桢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可他们就这样一直同路的话……情况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啊?
“额……不必了吧,她自己可以的。”
还没等井一为自己这句言不由衷的话后悔,卡卡西已经信誓旦旦地开始下保证表决心:
“您放心,我不会让她出问题的。”
有人跟着总比完全没有在强一些吧?而且,看着卡卡西的坚定表情,井一总是能想起那天的水门。于是他勉强说道:
“……好吧,那……别把她弄哭了。”
卡卡西点着头,转身追桢去了。井一在自家大门口挠着脑袋,一时也搞不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感觉更不放心了有木有?
……
……
……
桢的体力没恢复,走路的速度并不快。所以,还没走出二百米,她就有些气喘。现在是下午,三月份的太阳温暖又不会太晒,风也不大,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可惜的是,这种有限的适意持续到桢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为止。
然后,她就无语地看到,卡卡西正在向她跑过来。
“你……”桢拖着长声,还没等把后面的话问出来,卡卡西已经很快接过话头做出了解释。
“我和你一起去,走吧。”
怎么回事?
这人怎么就这样自说自话地决定要和她同路去看凛?她答应了吗?
显然没有。
井一老师要求同来,桢不想给老师添麻烦,同时也想自己单独和凛说话,硬是没有同意。而这个卡卡西就这么……来了?
桢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卡卡西。
“你身体刚好些,不能没人在身边。”
这话感觉就更不对了。卡卡西那种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像是她突然多了个家长似的。
家长啊……
桢的鼻子有些发酸,不过肯定还在可控范围内。她用两下深呼吸把这一点悲伤压了下去。
“我已经好了,不需要人看着。”她简单地反驳道,“井一老师也没有跟着我过来。”
“就是井一前辈托付我照看你的!”
天哪!
托付!!托付!!托付!!!
提到托付,就会有连带的责任。
卡卡西你凭什么就要背起这种责任来?
野原桢和你有关系吗?
她愿意让你照看吗?
你是天降的圣父大人吗???想要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可是……别太过生气,也别骂人,更不能哭。不然她今天和井一老师的保证就是一纸空文了。
就像那天水门老师说过的话那样,卡卡西需要有个目标才能振作起来对不对?既然已经答应了水门老师,就不能太过刺激卡卡西。万一她口不择言,把卡卡西打击坏了怎么办?她怎么和水门老师和玖辛奈大人交代?
她现在确实状况不佳,但总有痊愈的那一天。卡卡西现在颓废,也总会有振作的那一天。到时候他肯定也没空、没心情过来关心她这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了吧?
忍一忍,就这一回……或者几回。
桢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她下定决心,没有说出任何反对的话来,继续自顾自地朝前走。卡卡西则很顺畅地跟了过来,走在她身边一米的位置,保持着安全距离。
“你的眼睛……是在那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吗?”
卡卡西试探地问道。
她走路时并没有跌跌撞撞步履蹒跚,看样子恢复得还不错。虽然依然苍白消瘦,却并不比他们最一开始见面时差多少。她眼尾的小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黑雾一般的眼睛,乍一看有些吓人。而且,她也不再戴眼镜了。卡卡西一开始差点以为这姑娘成了盲人。但是,她丝毫没有显露出视线受阻的模样,显然,她的视力比之前提高了很多,至少不是近视眼了。
“是。”
卡卡西没再问下去。桢也不说话。她并不想过多地提到这双怪异的眼睛。虽然她的身份是忍者,而忍者们当中是有很多很多奇形怪状的牛鬼蛇神的——她这个模样其实并不算太过恐怖。
恩……只要不大半夜跑出去被人看到,应该就不会被人当成怪物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出门的?”
沉默的几分钟过去,桢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卡卡西毫无情绪的声音在身边响了起来。
“阿凯……”
“我是说,我今天是拆了纱布,可我那时候根本没要出门。你就这么跑过来了?如果我今天不出来呢?如果我还会在井一老师家住上半个月呢?如果我一辈子都住在那了呢??”
桢硬邦邦地扔出了一串问题。
没办法,悲伤对她来说太过奢侈,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转移注意力——如果由此让人觉得她病好了之后就充满攻击性,那也是毫无办法的事。
这样的桢似乎让卡卡西放松了很多。
“你不可能长期在山中家住。”
他以一种老师在课堂上朗读数学定义一般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我为什么不可能?”桢没好气地反驳道,“那是我的老师!井一老师和师母都很欢迎我一直住下去的!!”
卡卡西微微低下脑袋,看样子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抬起头来,脸上依然没有笑容,语气当中却充满了回忆。
“你……你是那种把家人和别人分得非常清楚的人,”卡卡西静静地解释道,“不会这样占人便宜。”
卡卡西到底想到了什么?
不知道……这种托付来托付去,欠得越来越多的债该怎么还。
桢的心里略酸,然而她还是梗着脖子嘟囔了一句:
“你又对我了解多少。”
卡卡西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接着开始就她的前一个问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而且你总会出门的,我也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现在的情况而已。”
换句话说……也就是卡卡西只要看到她安然无恙也就该走了。结果她完全搞不清状况地直接跑掉,这才导致了卡卡西跟过来?
早知如此……
接下来的时间里,桢被自己的自说自话郁闷得不轻,就没再开口。卡卡西自然也惜字如金。两个人沉默着走到了墓园门口,看到了门口矗立着的漆黑的慰灵碑。
带土在那上面。而凛……不知道她的名字会不会被刻上去。
“就到这吧,”桢停下脚步,转身来面对着卡卡西,“你不用跟着我了,我去看看凛,一会就好。”
桢扭头就走,卡卡西迟疑地顿了顿,跟在她的身后。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桢再次回过头来,语气不善。
卡卡西皱了皱眉头:
“不行,我知道你这是第一次过来。而且,而且井一前辈把你托付给我……”
把。你。托。付。给。我。
桢在心里充满嘲讽地跟着卡卡西重复着这句话。她耐着性子说道:
“我想和她单独说几句话,请你不要跟着我。”她着重说出了那个“请”字,但是,看她咬牙的模样,似乎已经巴不得卡卡西赶紧消失不要再聒噪了。
卡卡西垂下眼帘,又陷入了思考。几秒钟过后,他开始结印。
啪……
“哟~~~~你好啊小姑娘~~~~~”
一个油滑的声音响了起来,桢眼角抽搐着发现,卡卡西的那只多嘴多舌的忍犬帕克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上,耷拉着眼皮子朝她打着招呼。
“我可以不去,但你要带着帕克,”卡卡西不容置疑地说道,同时双手捧起帕克递到她的眼前,“不然的话,我在门口这里,你在那么远的地方,我没办法确定你的状态。”
“是啊是啊小姑娘,”帕克很好心情地道,“别伤心,别难过,帕克我会陪着你直到……”
桢简直感觉自己的心脏要爆炸了,她忍无可忍地道:
“卡卡西,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我现在不能哭,我也不会哭。可是你弄这么个……这么个话多的玩意(帕克:‘我是通灵犬,不是什么玩意。’)跟着我算什么?你就不明白在这种时候安静有多么重要吗?你就不知道越安慰人人家就越想哭吗???”
卡卡西愣愣地瞅着快要歇斯底里的桢,把帕克收了回来放回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他又想了想,再次结印。
啪……
桢“我靠”了一声,赶紧后退。
在卡卡西身边,出现了一只通体灰黑色还戴着刺钉狗项圈的庞然大物。它的左前腿绑着木叶护额,眼皮子和帕克一样耷拉着。这会,这只几乎有桢大半身高的大狗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坐在原地,并没和惊魂未定的她打招呼。
“这……这……”桢几乎不会说话了。
“你说过你喜欢大狗的,”卡卡西解释着,“而且布鲁不会说话,不会打扰你。”
为了配合他的话,布鲁——这只大狗打了个喷嚏,声震云霄。
“……再说,你是第一次来,不带布鲁的话,你会找不到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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