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月下,河畔,林边,篝火,美食。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个极其温馨浪漫又令人心醉的场面。再加上其中还有玉树临风的少年一名,语笑嫣然的少女一名,活泼可爱的小孩一名,这画面看上去就更加美妙了。
只不过,画面当中突然插进去一位满面风霜脸上皱纹堆累的老头子,就实在是美妙不起来了。
更何况,桢在这种时候,看到三代火影就满肚子的火气!
她坐在那里没动,继续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里的半成品烤鱼。而作为火影直属暗部的卡卡西见到顶头上司突击检查,自然是飞快地站了起来低下脑袋,预备行个大礼。可是,三代轻轻抬起一只手来,卡卡西那句“火影大人”便噎在了喉咙里没说出口。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加入这场篝火晚会呢?”
三代兴致很浓地说道。他本来也就五十多岁,脸上的肌肉还没有太过下垂,可是,由于他一直在笑着说话,那菊花纹可就多到不能看了。
别笑,三代,你一笑起来就好像团藏大人的前辈似的。
桢一时想不出应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三代,于是她低着头假装没听到三代的话。可是卡卡西却是如坐针毡。常规来讲一场宴会中途是否允许客人加入当然归发起人来决定,而这场野餐的中心……桢摆出一副完全不欢迎三代的样子,卡卡西便顺理成章地决定主持大局——以对鸣人照顾不周为由把三代大人撵出去这件事想想也就罢了,卡卡西虽然也对自己的上司有过些许不满,但是毕竟不可能真的这样做啊。
“当然……”
卡卡西下意识地道,可是,他这半句话被一声稚嫩的尖叫打断了。
“好啊好啊!”鸣人兴高采烈地叫道,显然是为这场野餐规模越来越大而欣喜万分,“大家一起来分享!我们一起吃!!”
别管说话的人年纪多大,鸣人给了台阶,当然就有人下台阶。三代笑眯眯地凑过来,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坐在了鸣人身边,还顺手揉了揉他的金发。鸣人也很是亲热地仰起脑袋来对着三代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这俩人放在一起,居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祖孙”一般的画面感。
其实……三代似乎也挺可怜的啊……
卡卡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发生过的很多事——
出走的阿斯玛。牺牲的琵琶湖。从来没在木叶出现过的猿飞家老大。这样看来,三代大人还真是个孤家寡人,也的确是无家可归了。
要招待新来的客人,就应该再去收集一些食材的吧?
三代乐呵呵地和鸣人交谈着,话题在“今天午餐吃了什么”和“喜欢跟哪个小女孩一起玩”之间摇摆不定。卡卡西犹豫着要不要趁这机会再去抓些鱼,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一个声音来:
“你别走啊,我可不要单独和他待着。”
卡卡西呆了呆,尽量在不引起那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两“祖孙”注意的情况下,向桢扔去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桢依然垂着脑袋,但卡卡西严重怀疑她刚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卡卡西刚才捉的鱼也不算少了,加上还有些蘑菇,应该也还够吃吧……大不了卡卡西自己留着肚子回家啃兵粮丸去!
篝火中的树枝劈啪作响,撒满各种调料的烤鱼也在散发着阵阵浓烈的香气。鸣人眼巴巴地凑在桢身边,两只眼睛被火光映得亮晶晶的,还不时地抽抽鼻子咽咽口水。桢一边觉得鸣人这副小模样萌得要命,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无人疼爱的鸣人实在太可怜。她一边小心地把稍微晾凉了些的烤蘑菇递给鸣人一串,一边安慰道:
“别着急,鱼很快就好了。先吃点烤蘑菇啊。”
鸣人胖胖的小手捏着那串烤蘑菇,刚想咬一口,却迟疑了一下,站起来颠颠地跑到了早已被他抛弃的三代火影身边。小男孩恋恋不舍地把手里的食物伸到三代的嘴边,大声道:
“老爷爷,你先吃吧。”
桢瞬间感觉野乃宇教小孩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教了孩子们最基本的文明礼貌。不过说到她为什么没第一时间把烤好的东西给三代——哼,她还气得不行呢好不好?
第一条鱼终于被拿下了烤架,桢把它放在了卡卡西刚才从树林里收集的一片大树叶上,递给了他。
“你给鸣人剔鱼刺吧。”
卡卡西“哦”了一声,拿起一双用细细的树枝改造而成的筷子,戳进了那被烤焦的鱼皮里。雪白的鱼肉伴随着热气裸露出来,鸣人立刻双眼放光,口水直流。
这场没有音乐没有舞蹈更没有鬼故事的野餐持续了大约一个半小时。除了小鸣人那聒噪的大嗓门,几个大人都没怎么说话。小小的鸣人自然感觉不到身边的暗流涌动。他开心地吃完了烤蘑菇又去吃烤鱼——拜卡卡西的好手艺所赐,他一次也没有被鱼刺扎到——还给大家翻了一串跟头助兴。三代三人都为鸣人的好身手鼓掌。可是,尽管他们在这件事上的确达成了共识,却依然没有交流过什么,桢也没有再和卡卡西说一句话——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他脑袋里。
她需要了解鸣人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质问三代。至于卡卡西……她觉得自己眼下已经算是让鸣人受苦的罪人,她有些不敢和卡卡西说话。
尽管水门和玖辛奈并没有留下什么遗言,可桢依然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们有时间的话,一定会把小鸣人郑重地托付给卡卡西和自己。卡卡西是鸣人未来的老师,而她,则至少能充当一个“阿姨”的角色,就算不能时刻守在鸣人身边,也可以给他些许温暖。可是,现在鸣人的窘境却是她一手造成的。她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就真的能彻底没有心理负担了?
她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九泉之下的几人啊!
这顿沉闷的野餐终于结束了,卡卡西熄了篝火,又和桢一起把周围收拾干净。在此期间三代一直拉着鸣人的小手,还亲热地摸他吃得胀鼓鼓的小肚子。鸣人被痒得哈哈大笑,清脆的童声穿透了树林传得很远很远。
在那之后,他们当然要先把鸣人送回孤儿院,桢还想好好问问管理员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然而吃饱了的三代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拖着小鸣人的手,像是他真正的祖父一般。在这场野餐当中没什么存在感的卡卡西走在他们身后,和桢并肩而行。她一言不发,他自然也只能沉默,和前面那闹腾的祖孙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由于云忍们搞出了大事后刚离开,木叶夜间暂时还是管制状态,街上没什么人。于是这四人小组与周围的气氛便是格格不入。路上当然有不开眼的忍者打算过来询问情况,可一看到三代的身影便知趣地退得老远。于是他们顺利地抵达了孤儿院门前,见到了差点愁白了头发的阿芳大妈。
“鸣人!!!”大妈叫道,“你怎么跑出去啦?你个臭小子想急死我是不是……”
鸣人挣脱了三代的手,跑到大妈身边抱住她肥壮的大腿。大妈拍了他的小屁股两下以示惩罚。鸣人则好像一只胖猫咪一样死活不肯松手,还在大妈身上蹭来蹭去。
不管他将来会长成什么样,现在的小鸣人,不过是一个再可爱不过的孩子而已呢——然而为什么会有人看着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孩子不顺眼呢?
管理员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鸣人从自己腿上拉下来,她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堆在了一起。然后,她认真地对鸣人说道:
“鸣人快进去睡觉吧,你还记得我们的熄灯时间不?”
“九点九点!”鸣人叫道,“九点熄灯,我记得的!”
桢本以为小鸣人会一溜烟地跑进孤儿院,可没想到,他迈了两步,又摇摇摆摆地退了回来,那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她。
“姐姐,你以后还会带我去野餐吗?”
桢的喉咙一时被哽住了。作为忍者,她本来是不具备和现在的鸣人近距离接触的资格的,不过是因为鸣人乱跑出去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她就算对三代的命令再不满,也不可能去直接违抗。那么,将来她恐怕见鸣人一面都困难,又何谈带他出去野餐呢?
桢蹲下身和鸣人平视,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
“会吧,但是要很久以后呢。而且你也要乖乖的,以后可不要再跑出去了啊。”
小鸣人当然看不出桢笑容有多勉强,得到了这个远得看不见影的承诺后,鸣人一边欢呼着“好呀好呀”一边冲上来用力抱住了桢的脖子,力量大得差点害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鸣人一探头,在桢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桢愣了愣,抱了下鸣人小小的身体,带着万分的不舍对他说道:
“快进屋吧。”
小鸣人“蹬蹬蹬”地跑远了,管理员自然也要准备挨个查房看小孩们有没有按时上床。可是,大妈却并没急着进屋,而是转向了依然在看着鸣人背影的桢。
“幸亏你们找到他了,”大妈满脸抱歉地道,“不然的话……”
桢摇了摇头,对管理员表示理解。孤儿院里这么多的小孩,老师们又不够,虽然这次的确是他们的工作出现了疏忽,但是……
“大妈,”桢决定转移话题,“院长,她是怎么回事?”
桢无法理解那位院长为什么对鸣人充满敌意。虽然他的确有些调皮,但是这么大的小孩子能表现出来的特质绝对是可爱而不是引人厌憎。桢猜测院长是不是之前受过九尾的刺激,比如说……
“她……哎,桢,弥富院长其实人很好的,对我们,对孩子们都好……就是,”阿芳大妈局促地顿了顿,上前一步,凑在桢的耳边小声道,“那年九尾袭击,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所以……嗯,我不是为她开脱什么的,只是,她虽然对鸣人态度不好,但我保证她绝对没有想要虐待鸣人。她只是……心里绕不过这个弯来……”
话虽如此,可是,冷暴力难道就不是暴力了吗?鸣人有自己的名字,他不是什么见鬼的妖狐好不好?
“我能理解她,”桢咬牙说道,“但是,她既然是孤儿院的院长,就应该履行院长的职责。要是见了鸣人就有气,干脆不做这个院长就好了!”
看着管理员有些讪讪的面孔,桢做了个深呼吸,心想正主没在这,和无辜的大妈说这些话用处也不大——让她去转述?算了吧,管理员可是院长的下属,你让下属去指责院长办事不力?她回头看了眼远处正在和卡卡西谈着什么的三代,暗下决心一会一定要好好(当然是态度恭敬地)和三代谈谈鸣人的教养问题。
“那个……孤儿院现在怎么样啊?”桢压住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
一见桢终于暂时放弃了向院长追责,管理员似乎松了口气,情绪也高涨了一些。她开始絮絮地介绍这位新任院长来了之后对孩子们是怎样尽心尽力,又是怎样态度积极滴向木叶上层们申请资金和人手的……
桢想的却是,野乃宇走了之后,团藏大人便没有了勒紧孤儿院脖子的借口,要申请什么还不是会马上到位?钱已经批准了,接下来的人当然也会很快补充上来。毕竟这里可算是木叶忍者的摇篮呢。
“……其实也还好了,院长和兜走了之后感觉是挺吃力,幸亏老师们都没说什么……额……”
大妈大概是觉得孤儿院情况“还好”却导致了鸣人偷跑这件事不大好启齿,于是一脸窘态地想转移话题,可是,桢听了这句话,想到的却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
院长走就走了,兜怎么也……团藏大人原来是想把兜要走来代替野乃宇的,可是,野乃宇都回“根”了,兜又跑到哪去了?
桢试探性地问道:
“兜去哪了?”
管理员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大概是在院长走之后一个多星期走的,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看看。”
兜也被团藏大人调走了。这就是桢的结论。
野乃宇当然是不想要小小的兜来代替自己,桢也觉得用孩子来威胁大人其实是件挺没品的事,可是,在野乃宇终于妥协了之后(同时也是在她的直接推动下),兜终究没能逃离——可笑的是,团藏大人似乎从未做过只要野乃宇回“根”就不动兜的承诺。明明这一切都只是她们俩的侥幸心理在作祟。
她想在不伤害孩子们的前提下让野乃宇回归,野乃宇回归了,鸣人却开始被人冷暴力。她觉得野乃宇走了兜就会安全了,野乃宇走了,兜也走了。
而这一切,都有她的参与。尽管本意并非如此,可她根本无法推卸责任。
那么,她欠下的债,该向谁去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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