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德急忙对一旁的保镖喊:“快拦住他,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么!”
吃了一整晚干饭的安保团队终于有了登场机会,从徐莫野手中夺去棍子,把徐晨安从兄长的淫威下抢救出来。
徐晨安被打得遍体鳞伤,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家庭医生走过来帮他检查伤口,从皮肉间挑出许多木刺来:“还好,骨头没事。”
“万幸万幸, 骨头没事就好。”李兰德拍着胸口:“莫野你也是,怎么对着亲弟弟下这么狠的手?”
狠手么?
徐晨安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在心底暗暗感谢兄长手下留情。
宁州的上层圈子里很少有人知道,徐莫野小时候脾气桀骜,被父亲送去庙里修身养性许多年,未见佛法学得如何,却把一套精深的少林棍法学出了师。
武术学到精妙处是举重若轻的学问, 徐晨安曾亲眼见过兄长用一根细细的竹竿打碎一块巨大的山石,打了整整四天,直到巨石碎成石块,竹竿还无事。
今日徐莫野把这么粗的木质拖把杆, 在他身上打成碎片,看着血肉模糊凶残无比, 把李家人吓得魂飞魄散,却不知只是皮外伤罢了。
徐莫野要是真想要他的命,一棍子下去他人就没了。
今晚这是要做戏给李家人看呢。
徐晨安在一边包扎,徐莫野则走到李白茶面前,解下胸前斜襟的白色茶花, 躬身递到李白茶手中。
经过一番剧烈运动,他的衣服略有几分凌乱,几缕原本用发胶固定在脑后的头发也垂下来,散乱地搭在额头上。身上的暗香却像是被激了出来,愈发浓烈了几分,李白茶从他身上闻出了天竺葵、雪松和胡椒混合的木质馥奇香调,显得浓郁厚重,性感又温柔。
“白茶小姐,”他深深弯下腰:“晨安敢做出这样混账的事情,是我管教不严,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李白茶悄悄红了脸,接过他手中的花。
“实在对不起……”她小声说:“我必须得退婚。”
对方的目光太过诚恳真切,李白茶有些局促不安地扭动身子:“对不起啊。”
“没关系,”徐莫野虽然难掩失望,仍保持了风度和笑容:“我尊重你的决定。”
“啊……”李白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徐莫野你疯了?”李兰德霍然起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退婚意味着我们两家再也无法信任彼此,合作告吹,上千万的前期投入打水漂,竞争对手趁虚而入……我说得对吗?”
“不对吗?”李兰德反问:“我可不知道徐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如果联姻,则意味着葬送一个女孩的终身幸福。”徐莫野温柔地看着李白茶:“这是不对的。”
“你现在跑到这里来卖好了,”李兰德有些愤怒:“你弟弟这个德性,你早干嘛去了!”
也是因为知道联姻告吹,再无回转可能,李兰德开始口不择言了。
“喂……”徐晨安小声抗议了一下。
“如果我们两家的合作必须要靠联姻才能维持下去,这只能说明我们其实根本没有办法信任彼此,硬要推行下去,也是隐患。”
“你自己去和孟老板说吧。”李兰德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孟老板想把我们三家拧成一团,避免内耗,一致对外,想法是很好的。”徐莫野谨慎地斟酌措辞:“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个长远来看可以成功的计划。”
这个问题李兰德早就想过,孟李徐三家并不能全然互补,在很多领域都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平时小摩擦也不少。说是要长远合作,但各自心底的小算盘也打得噼啪响……真要通过联姻绑在一起,恐怕难免彼此倾轧。
以李兰德的私心来说,也是倾向于各自独立发展的。
可是孟老板执意促成合作,自家姑娘又对徐晨安一见钟情非他不嫁,李兰德也就只好顺水推舟,启动了合作。
徐莫野压低声音,附在李兰德耳边继续说:“我们三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孟老板突然急着要把我们拧成一团……李叔,有没有听说可能要变天了?”
李兰德的脸色变了变:“我们去书房谈吧。”
李兰德和徐莫野在书房里闭门谈了很久,待两人先后走出来,李兰德的脸色已是铁青。
“兰德……”方卉担忧地迎上去:“怎么了?”
“没什么,”他勉强笑笑,对李白茶说:“我同意你们退婚。”
这时候众人已经转移到客厅,李白茶在沙发里窝成一小团,闻言倦倦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
此时临近子夜,李家人已经很疲惫了,徐晨安包扎好伤口后,医生给用了些止疼药,也瘫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我看晨安也伤的不轻……莫野你早点带他回去休息吧。”李兰德今天情绪大起大落,也是累得不行,便下了道温和的逐客令。
“很抱歉诸位,我现在还不能走。”徐莫野长身玉立,看着或坐或卧的众人:“我有些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能不能明天再来?”方卉问:“我们都很累了……”
徐莫野摇摇头,坚持道:“抱歉,我需要大家把刚才那个叫阮长风的男人说得故事告诉我,尽可能详细,如果拖到明天,你们的记忆可能会模糊。”
“关于王敏的事情实在有些蹊跷,我没办法用‘巧合’来说服自己。”
徐莫野拖了把椅子过来,大马金刀地坐下,双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环视憔悴的众人:“那么,谁先来?”
“所以,现在我来总结一下王敏的生平。”听完故事,徐莫野开始复盘。
“四年前,王敏从老家来到宁州,在李叔的石棉厂打工。三年前六月,因为鼓动工人罢工,丢了工作。”
李兰德点点头。
“两年前……如果我没有记错,白茶小姐和晨安第一次相亲,应该是在九月,王敏和李小姐在vino工作室,因为一件裙子起了纠纷,再次失业?”
李白茶羞红了脸,小声说:“是的。”
“然后,为了还债和维持生活,王敏借了小贷公司的高利贷,这家公司是绿竹你刚毕业的时候玩票性质开的……”
李绿竹咬紧嘴唇,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为了还清越滚越多的高利贷,王敏只好去娑婆界卖身,然后被晨安保养起来,直到三个月前,因为要筹备结婚的事情,所以晨安和她分手。”
“分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母亲却想要用这个孩子来获利。于是今天下午,她走投无路地找到了方姨的基金会,希望获得资助来打掉孩子,被拒绝后选择了自杀。”
方卉今天晚上已经把眼睛都哭肿了,欲哭无泪地点点头:“可怜的女孩。”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这个姑娘绝对是我们两家都非常对不起的人。”
李兰德叹了口气:“我确实怀疑过,那个姓阮的是不是别有用心,把不同人的经历拼凑起来,为了实现某种目的……因为确实不该这么巧啊,总是和我们家人过不去。”
“可是王敏当年入职公司的照片,绿竹和晨安是看过的,确实没有问题啊。”方卉难过地说。
徐莫野眸光有一瞬间的犀利:“绿竹看过?”
李绿竹心虚地点点头:“是她没错。”
“你那个APP有多少客户?”徐莫野追问。
“呃……”李绿竹小声说:“几千个……”
“那几千个贷款人的长相你都能记得?”
李绿竹摇头。
“可是你一眼就认出了她。”
李绿竹慌了手脚,支支吾吾地说:“她来我办公室找过我……”
“什么时间?还有谁在场?说了什么话?”
李绿竹一时半会哪里编得出来,急得满头大汗。
看儿子的反应,李兰德心中隐约的不祥预感得到印证,又急又气,跳起来叫道:“几年前的老黄历了,到底认不认识又有什么要紧?”
“我在这个故事里没找到什么明显的漏洞,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大概就是为什么一个敢领导工人罢工的女孩子,会被家人压榨到这一步吧,但这和她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关,我没办法妄加猜测。”
“除了这个意外,绿竹这个是故事里唯一的漏洞,当然要紧……”徐莫野寸步不让:“如果想要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得坦诚。”
“我……”李绿竹哆嗦地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
“绿竹,”李白茶轻轻按住他的手:“人最难的就是面对过去,勇敢一点,你是个男子汉啊。”
“姐姐,我……”李绿竹看着姐姐,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嘴唇翕动:“我实在说不出口。”
徐莫野叹了口气:“那我猜猜,她欠了你那么多钱,用什么抵的债?”
一片死寂。
年轻女孩子,除了肉体,还有什么值钱?
李绿竹喉咙间溢出一抹惨烈的嚎叫,抱着脑袋,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似乎再无颜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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