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没超过二十个小时,eros事务所的三人便再次见到了宋兰心。
一个电话直接打到阮长风的手机上,他刚刚从漫长的午睡中醒来,有些懒散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你好,是阮先生么?我叫关宁。”
阮长风霍然清醒过来,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他曾经连续监听了关宁半年有余,听筒里传来的低沉男声,千真万确来自那个曾经给他带来挫折的人。
“我是。”阮长风涩声道。
“是这样的,”关宁继续说:“我刚刚被一位小姐救了性命,她现在在人民医院急救室,有几处骨折要做手术,我只在她身上找到了你的名片……”
阮长风如遭雷击,强压下拼命跳动的心脏:“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阮长风从沙发上一把拎起打盹的周小米,命令:“五分钟收拾好,全套装备,跟我去趟人民医院。”
周小米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啊?去干嘛?”
“一雪前耻。”阮长风把额前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这是他表达喜悦时的习惯性动作:“这次的神仙开局,必须给我把握住了。”
二十分钟后,阮长风和周小米已经到达人民医院急诊区的门口。在路上时赵原已经查明了此次美人救英雄的具体情形。
下午两点半,关宁视察公司投资的大楼的工地时,一段没有固定好的钢筋被风吹落,事发突然,周围没有人来得及反应。
除了宋兰心,作为送外卖咖啡的小妹,她当时几乎已经完成了任务,却在钢筋砸下时去而复返,一把推开了关宁。
关宁安然无恙,宋兰心却因全身多处骨折被送往医院急救。
“时间紧迫,目前只能查出这些。”赵原在电话里解释道:“确实太过于巧合了,我持保留意见。”
周小米难得同意赵原的观点:“昨天才从我们这里碰了壁,今天便使出破釜沉舟的招数来,我们的确低估了宋兰心。”
“宋兰心是刻意安排还是真情流露都不重要,”阮长风把车稳稳停入露天停车位:“无论运气还是手段,她都配得上关太太之位。”
周小米和阮长风在医院里左冲右突,还差一个拐角就能见到急诊室时,阮长风突然一把拉住周小米:“等一下,我一个人过去。”
周小米蹙眉。
“你忘了你曾经面试过关宁的秘书?虽说过去很久了,但那位的记性不应该低估的。”
周小米了然地点头,掏出一个镶钻的领带夹,别在阮长风的领口上。
那是一个伪装的无线摄像机,信号直接传到周小米手中的接收终端上,然后又摸出一个微型耳麦塞进阮长风的耳朵里,低声道:“赵原已经在线了,他黑进了这里的监控摄像,我也会就在这里策应。”
阮长风哑然失笑:“不过是去演出戏,不止于此吧。”
耳麦里传来赵原的声音:“领带夹再夹高一点……对,这样视野比较清晰。”
周小米也把手机打开,几下操作后,屏幕上出现了阮长风的“领带夹视角”,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头也不抬地盯着手机看,装作沉迷游戏的年轻人。
赵原继续在耳麦里科普刚查出来的背景资料:“宋兰心今年二十一岁,在咖啡馆打工,不是本地人,家里亲戚的资料一时半会查不清楚,所以不建议你扮作她家里长辈。”
“咱们的霸道总裁可能已经知道了事务所的存在。”周小米想到关宁是从阮长风给宋兰心的名片上发现的电话号码。
“之前帮司婠婠的时候,其实我怀疑我们已经暴露了。”赵原很无奈地说。
阮长风看两个年轻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扯起一丝苦笑——暴露么?也许吧,关宁年纪轻轻就在本地打下偌大一份家业,自然是极其聪明果决的人物,已经被算计了一次,还会被算计第二次么?
这样想着,他已经拐过了最后一个墙角,急诊室就出现在面前走廊的尽头。那里熙熙攘攘地围着很多人,但身材高大,气质出众的关宁混在人群中仍是鹤立鸡群,让一眼便能注意到。
阮长风继续向前走,皮鞋在地板上敲击出隐约的节奏,眼前却出现了司婠婠的脸,清丽绝伦,隐含忧愁,让人不忍辜负。
“九二六行动”发生在去年9月26日,经过长达四个月的精心筹划,他们终于让司婠婠成为关宁手机通讯录里排名最靠前的一个,司婠婠已经和关宁一起度过了很多个美好的夜晚,关宁甚至带她出席过公司董事会和几个亲密朋友的聚会。要知道此前关宁身边的女人从未由此殊荣,看上去,司婠婠已经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只差最后一步而已。
而此时,连轴转了四个月,eros事务所的三个人早已累得人仰马翻,司婠婠本人也急躁起来,交往时险些犯了关宁的大忌。
好在此时,关宁主动提出要帮司婠婠过生日,便是在9月26日。
三个人为这一天都投入十二分的专注,赵原甚至挖出了关宁写给小学同学的毕业留念册,得知他小时候对于夹糯米馅的糖葫芦的特殊嗜好。万年不出门的宅男亲自装扮成糖葫芦小贩,在俩人情投意合时奉上一串甜蜜美满的祝福。
那一夜,关宁包下了郊外的整座山头,阮长风扮作烟花公司的操作人员,远远关注着司婠婠和关宁的进度。
在司婠婠吹灭了蛋糕上蜡烛的那一刻,他按下了启动的按钮,烟花在漆黑的夜色中轰然绽放,映在她清澈的眸光中。
司婠婠把握住机会,拥住关宁,在他耳边说:“以后我每个生日,都陪我过可好?”
阮长风从望远镜里看到关宁轻笑,也附在司婠婠耳边说了句什么。
烟花的声音太响了,阮长风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司婠婠一瞬间花容失色,容颜惨淡,脱开了关宁的怀抱。
那一夜依然非常浪漫,司婠婠和关宁在山间小路上并肩走了许久,谈了很多,但再也无关风月。
然后关宁很绅士地把司婠婠送回家,一直在车里等到婠婠家卧室的灯亮起来,才驾车离去。
9月27号,婠婠顶着红肿的眼圈,来事务所结清了尾款,阮长风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问题的关键显然出在关宁的那一句话上,此事也成了长风的一个心结,他慢悠悠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心想,有这第二次机会,他也许可以弄清楚原委。
走到加护病房门口,阮长风一眼就看到斜倚在墙上的关宁,剪裁出众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芝兰玉树,一双平时看上去活泼清亮的眼睛,此时定定地凝于一处,房门紧闭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必然有个浑身裹满绷带的年轻姑娘。
“关先生么,我是阮长风。”长风主动上前,自我介绍道:“我是兰心她爸爸的朋友,受托在宁州照顾她。”
关宁的视线慢慢收回来,看向阮长风,慢吞吞地说:“你好,我是关宁。”
长风恰如其分得表现出“明明不熟但又碍于情面必须来关心一下朋友的女儿”,声音中透出些许焦虑:“兰心还好么?”
正说着,护士从病房里走出来,对二人说:“病人已经醒了。”
长风推开想要上前的关宁,抢先冲进了病房。
关上房门后,阮长风正好对上了宋兰心的视线。
她真的很聪明。长风想,即使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仍然护住了脸。女孩一张苍白清秀的脸上表情微微抽搐,对长风控诉:“好疼啊,哪里都很疼。”
耳麦里传来周小米的一声嗤笑。
赵原在频道里叱道:“人家姑娘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是人不?”
阮长风走到宋兰心的床前,帮她调大了吗啡的流量:“我说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别露馅了。”
“我爸就是个种地的,可没有你这么神通广大的朋友。”
“哦,根据我们的前期调查,关宁喜欢坚强勇敢型的女生。”
还是婠婠,之前关宁带她出席某次宴会,一个曾经和关宁传出绯闻的十八线小明星专程赶来找茬,一杯红酒一记耳光,弄花了婠婠精致的仪容。因为当时关宁正远远看着,婠婠一时拿不准是应该装楚楚可怜小白花,还是该大胆还手。
当时在宴会厅角落观察控场的阮长风从关宁的神色中捕捉到了一丝玩味。
凭着男人的直觉,他吩咐婠婠:“反击,但要利落漂亮。”
于是婠婠抄起桌上的酒瓶就给人家开了个瓢儿。
“太过啦!!”阮长风差点咆哮出声:“你这属于暴力倾向!”
一片混乱中,阮长风紧接着去看关宁的反应,却见他呆立在当场,似乎愣住了。
“干脆搏一把,”阮长风咬咬牙:“骂他羞辱你。”
婠婠这时候腿都软了,但大概也有些孤注一掷的赌性,一步步走到关宁的面前。石榴裙,烈焰唇,盛怒中带着火光的漆黑眸子,一步步走进关宁的眼睛。
“你可以对我不感兴趣,但请不要羞辱我。”
关宁的眼神被骤然点亮了。
“别愣着了,赶紧走。”
婠婠扭头就走,红裙在华美的地毯上旋转,绽放出一朵花。
“还有别驼背……眼睛看前方。”
那一天晚上,关宁在婠婠家楼下站了半宿,直到婠婠心疼地不行,第一次违背了阮长风的指示,把关宁迎进了家门。
“也没什么了不起。”宋兰心听了长风的故事,不屑地撇撇嘴:“欲迎还拒的老把戏了。”
她可是豁出了性命去搏一个机会,自然看不上婠婠投机取巧。
“你这个撇嘴的表情别再做了,显得特别刻薄寡恩。”阮长风语重心长:“表情管理是很重要的。”
这时候耳麦里传来赵原的声音:“老板,关宁快要不耐烦了。而且有下属在打电话找他。”
“把他手机黑掉,暂时别让人打扰他。”阮长风说:“第一印象非常重要,你一定不能出错。”
长风把一个微型耳麦递给宋兰心:“该怎么说,我会在耳机里告诉你的。还有这个……也赶紧戴上。”
“记住,坚强勇敢。”
然后长风推门走出来,表情还残留着沉重,对关宁说:“问题不大,你……进去看看她吧。”
关宁点点头,推门走进病房,正对上一双漆黑清澈到不可思议的大眼睛。
脸蛋也就是清秀,但这双眼睛……增色不少。
阮长风从他摆放在床头柜上的微型监控探头中观察病房里的情形。
“对……刚戴上美瞳是会不舒服,你忍住,少眨眼……别,别揉眼睛!”
宋兰心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关宁在她床边坐下,关切地问:“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喝点水?”
眼球的酸涩感让宋兰心的眼泪哗哗流淌,她乖巧地摇摇头:“还好,现在不怎么疼了……”
关宁看她的眼神愈发心疼了。
病房里一双男女正在喃喃低语,阮长风也跑到刚才关宁站的位置贴墙靠好,试图体会一下霸道总裁的心情。
“老板,我在这里好无聊哦……护士姐姐看我好几眼了。”周小米抱怨:“我是来打酱油的么。”
“施工单位的负责人不是在楼道里抽烟么,你去和他套套近乎。”
工地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负责人自知脱不了干系,正蹲在楼道里一根又一根地抽烟,满脸自闭。
周小米擅长应付一切20到60岁的雄性生物,很快就回到了走廊上:“老板,工地上的事情果然有些问题。”
“钢筋是从二楼砸下来的,按理说好好地扎成一堆是绝对不会掉的,今天不知道是谁把钢筋散开了,还摆在那么危险的位置上。”
“大叔还说,幸好小姑娘进工地戴了安全帽,要是砸在关老板头上,今天这事可就大发了。”
“一个送外卖的进工地都戴了,他视察工作居然不戴?”
这件事情暴露了两个事实:
1、春雨集团的安全工程监管出了很大问题。
2、今天的意外是宋兰心刻意安排的
阮长风又看了一眼手机上传来的视频,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依恋和坚强。
之前倒是小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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